拍摄仍旧如期进行。任谁都感觉到了自家小许总的心情不佳,他对什么都淡淡的,要知道今早的许明霁,还笑意盈盈的捧着花出门。
贪图一张合影,我又何必呢?王玚避开了许明霁的视线。
王玚身上又冒出拒人千里的意味,人家情深不寿,我在这不爽些什么。没理由生气才最让人生气,许明霁的心情愈发糟糕。
他看着我这张脸,却又清晰的知道我不是那个死去的某某,他会难过吗?那我应该开心才对。
不行,我偏要凑上去,我又不在乎,我只是在工作。
许明霁挂上职业微笑:“王先生你好。很高兴又见面了,和你一起宣传这个美丽的村子是我的荣幸。”
王玚有些措手不及,慢半拍回应,为什么许明霁还这么热情?
今天主要是补拍素材,所以随行的团队比起昨天少了许多人,外包摄像阴恻恻觉得这是老天在帮他。
“听说山腰有座老庙,最近在翻新。”
“嗯,很久了,它确实需要修缮。”王玚礼貌又客气,“谢谢你们酒店的资助。”
“保护文化遗产,是我们公司应有的社会责任,王先生客气了。”
以前,许明霁的目光总是看着王玚,带着直白的雀跃。如今他的视线没有落点,朝山上不知哪个方向虚虚望着,一板一眼地扮演主持采访来宾。
他余光里的王玚,明明没做妆造,怎么好像更好看了?
最近天气总变幻莫测,时雨时晴。许明霁给姜序发消息,让发小叫接驳车上山接人,他想早点结束,以免突然下雨,大家都得淋湿。
有风掠过,云卷云舒,这世间万物总是来去匆匆不留痕。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个身影,千百年前也有过。
“这是山里特有的野菜,切碎了煮粥煮汤都很好吃,你应该也会喜欢。”
王玚觉得有些过于安静,遇见路旁的野菜就想找话题聊一聊,可他不知道自己精准踩了地雷。
许明霁资本主义的微笑都快挂不住了,什么叫做我“也”应该喜欢,也什么?是那个死掉的白月光喜欢吧,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脸和晦气沾上边,心里的无名火又被添了一把柴。
“原来还有这样的特色,王先生可真是‘见多识广’。”
语气很生硬,是个人都能听出许明霁不加掩饰的坏情绪。王玚暗自皱眉,他不懂,却还想说些什么。
雨忽然砸了下来,啪嗒——哗啦——哗————
“大家走快点!先去前面的庙里!”许明霁冒着雨幕回头大声喊,下山路远更危险,先进室内躲雨要紧。
天色暗得快,转眼间狂风和大雨让视线受阻。
王玚紧紧跟在许明霁身边,吃些香火的民间信仰没有能力扭转天气,他牢牢盯住许明霁,担心人滑倒。
“你在干什么!”许明霁走在人群最后头,他要确保跟着自己出来的员工都没有掉队。
外包摄像反常到了极点,他手脚并用的攀上斜坡。前些日子周边修缮活化的工程挖松了泥土,如今只有几根竹子虚虚拦着。
雨又黑又密,外包摄像脸上模糊扭曲的笑意引起了许明霁警觉,他侧身挡在王玚身前。自己好歹一直练散打,总比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守庙人能顶事。
沉重的相机比砖石好用,砸断支撑轻而易举。
“小心!快走!”
许明霁没过多思考就抓着王玚,尽力把人从滑落土方的方向带离。王玚没办法对活人下手,只好暗自使法术挡开好些飞溅的泥土石块。那恶徒当诛。
还在念叨天不绝我的摄像,忽然和王玚对上了视线,遍体生寒。
喵——
急促有突兀的猫叫,诡异声响让摄像后背汗毛竖起,没等他转动眼球,就被什么雾蒙蒙的东西撞了个踉跄,失衡狠狠摔进乱石堆。
许明霁艰难的拉着王玚避开泥石,可天昏地暗,还是失足摔下了山坡。
失重,坚石利砾不停割破皮肤,许明霁不松手,紧紧抓住王玚。王玚余光瞄到了石块,用力挣了一下,换个方向自己撞了上去。
瓢泼似的大雨冲刷着一切,电闪雷鸣,叫人看不真切。
小黑化作黑衣男子,飞身查看坡下的昏过去的两人,他带来的“魇石”随手放在一旁。
血渗了出来,蜿蜒着流到“魇石”上,乌黑的石头映出奇异的五彩纹路,妖异的光芒猝然扩散,裹住了两人。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两人的意识被光芒网罗进了一个小世界。
小黑眉心拧紧,这不对,不对。他手上翻飞捏诀,不料喉间腥甜吐出一口血,留在石头上的符阵不管用,坏了。
阴司有魇石,除掉为祸人间的梦魇便可炼化其妖丹,这石头最爱痴心人的执念,以法力驱动能使人入梦。小黑本想让王玚和许明霁梦回前世,待梦醒时好圆今世情。
魇石私自拿了便拿了,四殿没发现前还回去便是,坏就坏在小黑拿错了。
传闻中,三生石是上古遗落的神石,曾有人妄图用其与爱人生生世世重逢厮守,不知其中发生何事,只知此人回来后早已疯癫。
从此神石沦为魔物的传闻遍布,大家都认为其以执念为供养,会诱人沉沦而至疯魔。几经辗转它流落到阴间,一直由地府看管,再不入人世。
封存留档的东西可不能私自动用,后土娘娘追究起来就麻烦了。
阴司大厦,四殿忽觉有异,眉头紧皱。
「你在何处?原地等我。」
小黑听到传音,一时慌神,他不做回应,在光芒消散前飞身闯进了小世界。
「回来!」
转眼间,四殿追至,可惜稍慢一步没抓住闯祸的小黑。
坡底,雨还在不停地下,溅起泥泞。
不远处救援队伍的声音响起,探照灯的强光破开雨雾,没人看到脸色阴沉的四殿。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许明霁的卫星定位就在这附近,救援犬努力分辨着气味,带着队伍艰难地向两人摸进。
“找到了!担架!医护快跟上!”
姜序走在前头,最先发现许明霁和王玚,着急过来却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三生石。
石头似亮非亮,可是众人忙着救援,没有人发现异常。
听到消息,一直通着电话等待的许爸许妈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场直升机迅速将两人送到联系好的医院。
许明霁满眼飞舞的白光,呼吸不是很顺畅,隐约感觉自己被推着走,耳边也很吵杂,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交织传来。
“都救回来了……他俩也是命大。”
“够幸运……离塌方就那么一点距离。”
“另一个好像撞到脑袋了,昏迷……”
呼吸越来越困难,脑袋钝疼。快要窒息之前,许明霁终于大吸一口气,猛地坐了起来,这才打破了挥之不去的沉闷。
雨过天晴,残雨滴落。
许明霁缓了好一会,眯开眼睛,朦胧间还以为自己躺在医院病房。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诡异的现状,自己身上是扎人的粗麻布,不仅脏兮兮还松松垮垮,到处是泥泞。怎么会摔成这样?但是却一点伤没有?庙里的讨厌鬼呢?
许明霁撑起身体,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慢慢地往树木疏落的方向深深浅浅地走去,希望路边有人经过可以求助。
手机又摔哪里去了?得赶紧给爸妈报个平安,好像听到过姜序的声音?
周围的树木逐渐变少,灌木越来越多,不远处隐隐传来人声,许明霁快步走去,没想到一时不察,又踩空摔下缓坡。
倒霉到家了,许明霁吐槽自己水逆到翻江倒海。他撑起身想看有没有擦伤,眼前有轮椅缓缓停下。
抬头,有美人映入眼帘。
王玚?他怎么……忽然换了身衣服?这是演哪出?不过这身古色古香的的装扮,确实比庙里灰扑扑的衣服更衬他。
一时之间看愣了的许明霁觉得王玚就应该这样,华贵又清丽,带着高高在上的视线也说不上傲慢,更像是富贵之家堆养出来的气质。
王玚垂眸,淡淡地看着眼前狼狈的人,只着单衣,衣不蔽体的伏在人身前。
白花花的皮肉就这么袒露着,似诱着人往深处探去,神情更是浪荡,盯着自己直勾勾地看,真是比那花柳巷的娼妓都不堪。
他缓缓转开视线,低骂了一声“放肆”。
想必这也是谁煞费苦心送来的探子,不过这次送来的人倒是姿色倒是少见,如此舍得?
“我找到你了,怎么回……”
许明霁话都没说完,王玚身后的侍卫就喝止他。
“何人?报上名来!”
本就满头问号的许明霁,头上问号又多了一个。他试探着问:“不是,这是哪?你还好吗?”
说着就要站起来,还没直起腰,就被上前的侍卫反手押回地上,情况不太妙。
侍卫名叫五乙,他觉得这人的模样是楚楚可怜,但现下京城里流言正满天飞,这人来路不明,还衣衫不整地勾引公子,何等折辱。
许明霁刚想挣扎,但突然涌入鼻腔不正常的浓重血腥气,让他停住了动作。这味道不单是潮湿的污泥,还有很难闻的铁锈味,甚至有些恶心。
凑近细看,他才发现五乙一身黑衣,但上面都是不正常的粘稠湿痕。一滩锈色慢慢地浸染着路旁的泥土,那些残肢状的东西……
荒郊野岭,许明霁忽然冒了一身冷汗,瞳孔不自觉放大,仰头再看王玚,坐在轮椅上的他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全然是陌生的视线。
王玚倒是怡然自得,眼前的这人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在胡言乱语罢了,本想让五乙也就地解决掉,但瞧着许明霁那惊慌却又强装镇定的神色,改主意了。
今日非战杀生,不宜过多。
王玚转着木轮靠近,挑起许明霁的脸,饶有兴味地端详。
“五乙,绑回去,洗干净再送来。”
五乙接到主子眼神示意,一个手刀劈晕许明霁,利落地把人抗在肩上。但他不解,主子这回怎么对送来的探子如此仁慈?好吧,这人确实姿色上上等。
“送去盥洗室,让春怡当着众人面换身衣服,再送我屋里。”
许明霁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被扒得所剩无几,他来不及管后脖子的疼痛,三两下系牢自己的裤子就挣扎起身。
“住手流氓!干什么——你们!”
我虽然身材很好,但不意味着乐意被一堆人扒掉衣服,哪里来的一群疯子。许明霁眉心都快能挤死苍蝇了。
三两侍女一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都侧耳等着春怡发话。
“做甚?你个娼伎,事到临头也要立个牌坊么?”
春怡正一肚子愤懑,她本是宜妃指派给公子的随身侍女,近水楼台没有先得到公子青眼就罢,可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低贱男子捷足先登。
私下里其他侍女指不定要如何嘲笑自己,这让自诩姿色姣好的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这男妓用他那张脸好生伺候公子也就罢了,左右也生不出个蛋,可雌伏床上的玩意居然还敢装贞洁闹不从,可笑。
“愣着干什么!押着他。”
侍女立马接着动作,春怡拿来不知是什么筒状物,带着些恨意说道。
“既是公子亲口吩咐,我便亲自把你洗得里外一尘不染!”
许明霁三两下挣开束缚,他没对这几个小女生动手,只是周旋。
王玚跑哪里去了,那还是王玚吗?叫自己尊重遗像时那么义正言辞,现在搞什么强制爱?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别是穿越那种狗血淋到了自己头!平行时空也不接受!
一时间盥洗房里人仰马翻,侍女们摁不住许明霁,眼睛也不敢明晃晃地往许明霁光着的上半身瞧,真羞人。
许明霁绕着人满屋子跑,找时机破门而出。
等在屋外的五乙听到屋里噼里啪啦,出声询问:“何事如此喧哗?”
推开门后是扯歪的屏风,满地狼藉,一身滑腻的皮肉猝不及防的扑向五乙,是只穿了裤子的许明霁。
这时的王玚,正在和一只喵呜喵呜团团转的黑猫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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