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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是什么?
宋玥文曾经一板一眼地用星际语兼任古人类东方语对他说:“《左传》里写——兄弟虽有小忿,不废雠亲。”
宋清安不知道《左传》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小忿”,更不知道什么是“不废雠亲”,但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句话是对的。
年轻的少夫站在病房门口,目送着记者团和Omega保护协会大摇大摆离开,笑着跟自己的父亲和小爸问好,目送着他们俩心满意足地离开,他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意识到房间内再也没有让他倍感压抑的人之后,他摆着笑脸走进宋玥文的病房。
他比宋玥文大六岁零十个月,现在是一名有着三个孩子的家庭主夫,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错过了探望自己弟弟的第一时间——他的大儿子和二女儿需要他送进幼儿园,他的小儿子需要他亲身哺乳。
宋清安把自己抽时间做的白粥和蔬菜泥放到医院床头柜上,而后坐在病患床铺前的悬浮座椅上,他关切地看着躺在床铺上的漂亮的年轻人——他弟弟的状态看起来比昨天还差,这使得宋清安心里很难受。
“你来了啊。”
不纯粹的茶蘼花信息素让宋玥文很快判断出来者何人,宋清安看到宋玥文的腰板明显比刚刚放松了好多,穿着病号服、长相精致漂亮的年轻人像一个找到主人的猫咪,把自己苍白的脸贴到宋清安的胸膛上,他蹭了蹭宋清安的衣服,地说道:“困了,想睡觉。”
“那就睡。”宋清安好脾气地回答到。
“烦,又不想睡。”宋玥文闻到自己兄长身上混杂着的Alpha的烈酒味和淡淡的奶香味,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钟,而后随便地回复到。
“那就不睡,依你。”宋清安伸出手顺了顺自己弟弟乱糟糟的头发,听着怀里的年轻人病恹恹地抿着嘴,似乎在想些什么。
“……宋清安。”紧贴自己左胸膛的年轻人开口继续发话了。
“我在。”
宋清安能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自己左胸膛前的柔暖,他低下头,看着视线里的Omega没有一丝高光的绿色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
“我以为我可以习惯的……果然,我还是想家。”宋清安听到宋玥文这样说,他松了一口气,他微笑着,故意用活泼的口吻对宋玥文说:
“我跟你的主治医生打听了,他说你今天就能出院了,你很快——”
“不是那个家!”宋玥文打断了宋清安的话,他看起来有些应激,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他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着:“不是……不是……那不是我家,不是我家……他们给了我两年时间,给了我两年时间……终端网!”
“那……你的家在哪?”宋清安看着面前突然发颤的年轻人,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有一点精神障碍,这种精神上自闭让他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活在自己构想的世界里,从不过问自己世界以外的事情。
“在……没了。”宋玥文沉默了,他离开自己兄长的怀抱,笔直地坐在床上,他像是一个突然醒了酒的人,自怨自艾地叹着气:
“我想要的家,它只有两种性别,它只有一点四九亿平方千米的人类文化,而我在其中的有着一片红色和金色的人类文化里,和许许多多的和我一个年龄的人公平竞争着未来出路,它……”
“那听起来像古人类的生活,但是如果这个世界真是这样,那对我个人而言简直太棒了——至少我有亲手制作家庭机器人的可能性,而不是像个窝囊废一样在家里和自己孩子置气。”宋清安在悬浮椅上换了个姿势,和自己的弟弟平起平坐着。
他们面对着面,又是亲兄弟,有着一样的浅绿色的杏眼和浅棕色的头发,他们都是等级极高的Omega,因此有着相当引人注目的皮囊,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时,就像是他们俩在照镜子。
当然,宋清安自觉他要比自己弟弟清醒太多——至少,他已经过了当愤青的年纪。
但,青春总得留下点伤痛回忆的,起码宋清安是这样觉得的。
宋清安六岁,用光脑保存着自己在医院里领到的二次分化单,兴冲冲地给自己的小爸看,他小爸愁容满面地扫视着面前的电子屏,十个月后,宋玥文出生了。
宋清安和宋玥文差不多大的时候,他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爬到他们家别墅的房顶上,他也会躺在凹凸不平的瓦片上,他会用手指头算着自己这一天被保护协会安排着和几个Alpha相亲,他会睁大眼睛,看着飞在天上的机甲和宇宙飞船,他有的时候会觉得,如果他也是宇宙飞船就好了,这样他便可以拥抱浩瀚的宇宙。
他是个信息素和精神力都是S的Omega,他十**岁的时候会因为这个原因把自己塑造出一种深沉又自傲的模样——存在既有意义的,他觉得他一定是要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于是,十七八岁的他走到了舞台中央,他用着青涩的声音呐喊着——人生而平等。
现在,宋清安感觉自己当年就是个傻逼,而当年那个在台上无语地质问主持人“你问我怎么不去问社会学家”的宋玥文,他当时是个真智者。
宋清安成年的那天晚上被他自己称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匹配度达到89%的茶蘼花和烈酒这两种味道慢慢交织在一起,宋清安第一次那么抗拒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那个被压在下面的夫人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当做祭品的绵羊,被黑暗中那个有兽瞳的家伙咬断了咽喉。
宋清安知道,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和小爸就坐在主客厅中,和他有着一墙之隔,他们喝着茶水,和那个有兽瞳的家伙的家属谈天说地,全然不顾自己儿子逐渐肮脏的躯体和满是泪水的脸庞。
这并没有结束,只是短短一年的时间,宋清安开始足不出户;他开始和那个有兽瞳的家伙家里的窗户和地板打交道;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服从依恋那个有兽瞳的家伙。他看到自己平坦的小腹慢慢隆起,有着他一半血脉的寄生虫折磨得他彻夜难熬,他感受到自己的胸部在发胀,缓缓流淌的□□濡湿了他洁白的衬衫。
宋清安感觉自己累了,像一个垂暮的老人,被什么东西磨平了曾经的锋芒。他知道他在下坠——坠进了万丈深渊永无出头之日。他发现他的人生是如此得渺茫且平凡,他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堕落他自己,他和许许多多的自己的祖先、长辈、朋友、同学一样,被异化成了那个他最不想成为的一类人——一个平凡又伟大的内助。
“喂,你走神了。”
“宋清安,你走神了。”
“宋清安,你走神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宋玥文喊了三次,最后他发现他根本唤不醒宋清安,宋玥文不去打搅自己哥哥的胡思乱想,他是个精通人性的年轻人,同样也很了解“一孕傻三年”的俗语,他感觉自己有点饿了,他拿起宋清安给他做的病号饭,用勺子捞着食盒里的稀粥,他把稀粥放到自己嘴里,砸吧砸吧嘴,宋玥文皱了皱眉,把稀粥放回原位。
“靠。”
这是宋玥文对这碗粥最切真的评价。
年轻人转过头,双手摇晃自己兄长的肩膀:“宋清安!你醒醒!你把酸奶当牛奶倒粥里了!你想谋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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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好像没活整了,而且写得像依托答辩(落泪)
此章重点改来改去目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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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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