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先生的脸色确实变了,但也只有那一瞬间。
“回利拉兹?”他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笑容,自然地挽住我的腰,随着音乐舞动,“也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看看了吧。”
理智告诉我,砂金先生的试探已经开始了。我现在应该做的,是谨慎地回答他的问题。
但腰间传来的热度夺去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作为砂金先生的舞伴出席各种场合,在必要的时候陪同他进入舞池,这本该是我最熟悉不过的事。
也许是今晚的灯光过于幽暗,让我也生出了几分对黑暗的恐惧。
“柯芙,你的手在抖啊。”
懒洋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将搭在砂金先生肩头的手收紧了些。
“怎么这么紧张?”
声音仍在继续,我不敢抬头,但光凭语气也能听出来,砂金先生现在的心情非常愉悦。
“没有,”我勉强定了定神,重新放松下来,“只是在想关于故乡的事。”
“是这样啊,”砂金先生似乎相信了我的话,“我还以为,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呢。”
音乐中的鼓点声似乎比刚才更密集了些,砂金先生挽在我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带着我在大厅内旋转几圈。
失重感让刚放松下来的我再次攥紧了砂金先生的肩头:“就算做好准备,真正要回到那片海时,紧张也是无可避免的。”
“嗯,说起这个,”音乐重新变得舒缓,灯光也变成了蔚蓝色。砂金先生放下我,带着我游弋在这片海中,“我在匹诺康尼,也见到了一片海。”
“匹诺康尼,是那片梦境中的海?”我的眼睛微微亮起,“它是什么样的?”
这些年,砂金先生带着我走过不少星球。我见过倒悬在空中的海,也见过住在海底的、形似矮人的可爱种族。
如果只是普通的海,砂金先生应该不会特意提起才对。
“恐怕要让你失望咯,”嘴上这么说,砂金先生的笑容却变得更加神秘,“那里不属于匹诺康尼,我见到的,也只有虚无而已。”
虚无?我抓住了关键词:“与那位巡海游侠有关,对吧?”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砂金挑了挑眉,“这件事似乎还没暴露吧。”
“虽说匹诺康尼这次邀请的客人非富即贵,但最有名的势力不还是那几个。”若不是还在跳舞,我已经抓过纸笔算起来了,“酒馆、忆庭、开拓者、星核猎手,就算用排除法也知道哪个人最有命途不明的嫌疑了。”
“该换步伐了,”砂金先生捏捏我的手,提示我跟上他,“在她的帮助下,我看到了一片海,还有......存在于终点的巨大黑洞。”
终点吗?我没有接话,只是跟随砂金先生的步伐,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在我向着黑洞靠近时,我看见了从前的自己,以及来自过去的对话。”
“倒是挺像走马灯,”砂金先生微微用力,带我贴近他的身体,“可惜,我只会在那里短暂停留。”
这个姿势,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砂金先生那带着些自嘲的笑容。
砂金先生总是带着各种笑容,大多时候,他露出的都是浮夸或张扬的,适合赌徒身份的笑容。
但偶尔,他也会卸下防备,将自己的脆弱短暂地暴露出来。
“砂金先生不会留在那里,”我踮起脚,将自己的声音送到他耳边,“您已经得出自己的答案了。”
我的语气是如此肯定,仿佛一早便知道正确答案似的。
“因为太过珍视家人,所以,您不会这样草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蔚蓝色的灯光变得幽暗,仿佛要带着他沉入深海。
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拒绝。
我曾无意间在砂金先生的房间内瞥到过一件带着血的残破的,呃,衣服。
虽然用破布来形容可能更准确,但下意识地,我不想用那个称呼。
在进入公司后,我也怀疑过砂金先生将我带进来的目的。所以在工作之余,我也调查了有关他的事情。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内,我调查到的背景毫无异常,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进入公司再被提拔的过程。
可砂金先生脖颈上的印记,又与我调查到的背景相悖。
一个普通人,脖颈上怎么会烙有代表奴隶的英文?
我将关注点放在了奴隶市场相关事件后,不久,一份资料摆在了我的桌案上。
那份资料,属于卡卡瓦夏。
在翻阅了资料后,我大概也对那件衣服的来路有了推测。
那属于砂金先生家人留下的物件。
因为得到过太多的爱,才不能随便死去。
“也许之后的某一天,砂金先生会到达自己的终点。但那时的您,一定会带着荣耀,满怀自豪地走向您的家人。”
砂金先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几声。
温热的触感掠过我的耳畔,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随意揣测上司,我之后不会因为左脚踏进公司被开除吧?
我闭上眼,有些绝望地试图逃避现在的一切。
然而陡然激昂的音乐打断了我的思绪。
砂金先生将我推出去,却又在我即将彻底脱离时拉住我。
“柯芙,那你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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