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队的,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可追上来挤进两人中间,狐疑地左看看右看看。卫诚和余慎行同时扭头躲开他的眼神。
卫诚松开手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地翻开报告。陈可左右都没看出疑点,晃晃脑袋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凑上来和卫诚一起看。
邬颌死因系溺亡,这一点毋庸置疑。
傅张扬对他的肺、肝、肾样本进行硅藻检验,检出与浴缸水成分一致的硅藻样本。双眼睑结膜及球结膜可见散在针尖样出血点,双肺体积明显膨大,脑组织淤血水肿。陈可拿着报告急吼吼地要往后翻,被卫诚打了下手,他收手委屈地看队长一眼,一米九十多的个子让他的委屈看上去有点可笑,“咱们就不能直接看结论吗。”
卫诚没理他,陈可也不自讨没趣,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咬进嘴里一根。卫诚突然抬头,朝他伸出手。陈可以为他也要,又拿出一根准备塞进卫诚嘴里,没等动作就被他连烟带手攥住。
他的手指在长度上比卫诚逊色一截,被他的手拢着,将烟罩在掌心。
卫诚无辜挑眉: “等会抽,去窗户旁边抽。”
“你这是暴君!独裁!”陈可把烟塞回烟盒碎碎念着。
他们刚翻到第二页,走廊尽头突然出现傅张扬的身影,陈可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傅张扬带着一身肉味和满脸菜色迅速逼近。
随着距离渐短,陈可抬手捂住鼻子,“你这什么味啊傅老师。”他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觉得这股味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傅张扬面无表情抬头,“法医室煮骨头汤呢,你想去吗?”
陈可对傅法医突如其来的幽默敬谢不敏,连忙摆手。傅张扬将手从身后抬起,他三指捏着物证袋,袋中放着两个椭圆形的不明物体,大概半个手掌大,表面带血,看不清具体情况。
卫诚伸手接过,“这是?”
“从邬颌体内取出来的,我刚才让小邱送去痕检,估计是走时候忘了。正好看见你们,我就不自己去了。”
卫诚看着这血呼刺啦的东西没反应过来,捏着袋晃了两下。宫临的经验在前,他下意识以为这个“取”也是从胃里取出的,小声疑惑了一句,“这么大,怎么咽下去的。”
余慎行立刻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嘴唇一动,还不等发出声音就被他默默闭上了。傅张扬古井无波的脸抽动一下,“要不你再看看呢,这个不是从上面取出来的……咳,下面。”
卫诚看着手中的东西,表情凝固在脸上,两道眉毛缓缓收紧。表情一言难尽,最终没招了一样垂下手,用指尖夹着证物袋。
他不缺少性常识,但也不是色情狂。想让他看着一件形似凶器的东西第一时间联想到情趣玩具,还是有点难为人了。
傅张扬煮肉煮得没脾气,也失了打趣卫诚的心思。此刻他说的每句话都伴随着轻轻叹气,仿佛想把鼻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熟肉味叹出去。
“报告有哪不懂吗,正好我在。”
就算是说话时卫诚也在一目十行扫视报告,傅张扬这句话出口他正好看完。将全部内容在脑内过了一遍,卫诚深深叹出一口气,“无过往病史,无药物残留,无生物DNA,只有轻微束缚伤和抵抗伤?死得真干净。”
“嗯哼。”傅张扬双手插在口袋里,“你点可够背的,公众人物,死得一点线索都没有,刚才我看见不少记者围在门口呢,你打算怎么和他的粉丝交代?”
“我交代什么,一晚上打三发炮的又不是我……”卫诚哼哼两声,“能怎么说,先保密呗,等找到凶手再看法院那面是否公开庭审。”
“真找着了也不能公开吧,这个影响人群太大了。”陈可小声插了一句。
余慎行:“那万一有粉丝自杀怎么办?”
“万一公开以后粉丝迁怒无辜的人呢,比如凶手的远房亲或者小学老师。”卫诚比了个“拿刀”的手势,揽住余慎行在他腰间一捅,“那人多冤。”
卫诚的动作当然没有进行下去,拳头贴着余慎行衣角的时候就停住了,转而抬手把他的头发揉乱。有几缕垂在余慎行脸颊边,使这张脸增添一种凌乱美。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问小孩问题,一毕业真把警校教的都还回去了。”
“没什么事。”他转而对傅张扬道,“你去忙吧,有事我找你。”
陈可借机挤到卫诚眼前,抢占了他的全部视线,“那几个人都联系了,昨晚有三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其中两个等会过来,有一个……”他沉吟一会,“经纪人在打太极,不是很配合。”
卫诚:“再试试,要么他来,要么我们去。能来那俩是谁?”
“成在潇和申荣,俩人现在都在长景,一会就到了。小钱等着呢,到了就带来。”陈可看向卫诚,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审讯室迈步,“小孟干吗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啊。”卫诚将验尸报告从头翻一遍,心不在焉答道,“在做痕检报告吧,等会开会的时候用。”
陈可虽然神经大条,但在某些方面也有点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他的眼球左右晃了两圈,极其谨慎地从卫诚看到余慎行,又转着看回来。
“你俩怎么了?”陈可用胳膊肘怼了怼卫诚,压低声音做贼似的问。
卫诚对有能力的新人一贯不错,对余慎行这种特殊领域出色的人才更是宽容有加。通常情况下得是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错才会被打入冷宫——真那样的话他离脱这层皮也不远了。
现在余慎行既没犯错,卫诚对他的态度也不见冷淡——只是有点微妙——陈可却莫名感觉俩人之间出现了类似“信任危机”的隔阂。
从某些角度讲,他的直觉强得可怕。
卫诚现在看上去仍然关照余慎行,对他的肢体接触不抗拒。余慎行也在尽职尽责扮演好好队员的角色,对卫诚的一切指令说一不二,且笑容满面和煦得让各类罪犯都无颜面对。就是这么个双方好得甚至有点暧昧的局面,陈可却莫名觉得后背发寒。
“什么怎么了?”卫诚古怪地瞅他一眼,也跟着压低音量,“又搁那操什么闲心呢。”
他一句话没说完,肌肉记忆下意识就往余慎行那瞟,最后一刻他意识到不行,硬生生把眼睛拐了个弯落在阳台的绿植上,还假装不经意地伸手掐了一把。摸了一手灰。
他轻松中带点尴尬地点点头,“种得不错。”
陈可对于这句废话评价假笑着翻了个白眼。孟泉如忽然大步从办公室迈出,在卫诚即将推开审讯室的门时插进几人中。
她面容紧绷,眸色深沉,手中拿着的是鉴定中心刚传回来的报告。
不等开口,她半掀起眼皮看了站在对面的哥哥一眼,卫诚眉心微微抽动一下,“怎么了?”
孟泉如将报告摊开,“浴室地面上检测到了两个人的□□,邬颌和赵显南。”
赵显南就是那不肯来的第三人。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找我的律师!”
赵显南双手被拷在桌面,他是近来小有名气的硬汉派男演员。寸头,五官英气逼人,带三分恶相,一身蛋白粉灌出的花架子,演坏人的确像模像样的。曾凭借某位苦情反派大圈一波粉丝,最近在参加音乐节割粉丝韭菜。
手铐被他拽得直响,金属扣随着每一次动作摩擦手腕的嫩肉,没两下赵显南就老实了,停下手不再挣扎。
经过体态训练的脊背直得近乎病态,赵显南宁可扯得手臂悬空也不肯稍微弯一下后背。卫诚眼看着他自己和自己较劲,不愿意多嘴,抬手在他面前敲了两下。
赵显南被他的动作吸引,不服气地看过来。
卫诚:“我们是合法传唤,行了,说说吧,你昨晚在哪?”
赵显南梗着脖子,“在家!”
“谁能证明?”
“我在家要什么证明!”
赵显南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像只莅临爆发边缘的□□。不过他长得好看,可以短暂晋升为青蛙。卫诚不喜欢两栖动物,往后一靠坐在桌子上,和赵显南拉开两臂的距离。
他双手抱胸,“你昨晚在家?”
赵显南坚定道,“对!在家!”
“在哪个家?”
赵显南剜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报出一个地址。那是个离虹山机场和商业圈都近的地段,算长景顶尖的明星小区,不少有名有姓的明星和企业家都住在那。
此小区和邬颌出事的地方差十万八千里,除非赵显南会瞬移,否则不可能同一晚出现在两个地方。
一颗汗珠沿着赵显南的鼻梁落下,汗液在他的鼻子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粉底印,他下意识抬手抹掉,衬衫袖口在卫诚眼前一晃而过。
原本懒洋洋靠在桌边的队长忽地站起,“等会,把袖子挽起来!”
陈可被他吓一哆嗦,懒洋洋靠着椅子的脊背突然挺起,卫诚目光灼灼,紧盯着赵显南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
在他仿有实质的注视下,赵显南的手臂终于轻轻一动,缓慢地挽起衬衫。
他的小臂同样青紫交错,与吕鑫不同的是他的手臂上没有刀伤,只是鞭笞过的痕迹。
审讯室内外霎时安静下来,所有视线焦点都集中在赵显南身上。他的额旁缓缓滑落一颗斗大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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