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视角？]

[好模糊啊]

[这都谁是谁，根本看不清]

[那人是不是在划水]

[动作错好多]

[撞上了]

[这俩人撞完还对着鞠了一躬，笑死]

[彩排呢能不能认真点hhh]

[真是彩排啊，节目还没播呢这不应该保密吗]

[谁放出来的]

[有内鬼，终止交易]

……

自上而下的拍摄视角拉长了几位选手的身形，视频总时长不到一分钟，有一半的画面都被污脏的黑影挡住。收音也是极差，模糊的伴奏夹杂着路过人员的讲话声，尖利、刺耳，歌词却听不出完整的一句。

怎么看都不像是通过正常手段拍出来的。

男人将车暂时停在路旁，随意往椅背上一靠，单手划动着屏幕，将视频底下的留言一条条看过去。

微博评论默认按热度排序，最上面几条言辞较为尖锐，矛头全指向视频中的某个人，说他动作乱跳得差，彩排都敢划水，真不配出道当偶像。楼中楼里有几个眼尖的，看出他胸前名牌上写的名字，热情地为大家科普此人姓甚名谁。

再往下翻几条，围观人群的情绪发生很大改变，后来者大多是在夸奖，说他是全能天才，最佳救场王，地球离了他转不了，导演应该给他磕一个等等。还有人带上了应援图片。这些评论点赞数上得足够快，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将前排完全顶替。

男人“啧”了一声，用空闲的那只手摸出根烟。正要往嘴边送，他手腕猛地一顿，随即想起自己所处的地方，悻悻地将烟盒塞回兜內。

他大声叹气，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身边人听：“被人当台阶踩了啊。

“这破节目事够多的，搞得我每天打开手机都心惊胆战。凡炟吧，怕他惹事欺负别人，墨湘呢，又怕他挨别人欺负。一个两个的，真不让我省心……”

“小雨哥，”旁边有个闷闷的声音喊他，“放心，还有我呢。”

裴小雨去年刚改了名，用“潇”代替了“小”，无论是字形还是字音，新名字都比原来的更洒脱成熟。

刚工作时，身边的要么是前辈，要么年长于他，叫他“小雨”显得亲切。没想到任职几年后发生调动，他被传唤过去负责出道班，管理练习生事务，面对的大多是些未成年小屁孩。现在这年头，还会被家长送来当练习生的孩子要么富足要么受宠，见了他没大没小，也“小雨小雨”的叫，镇不住。

他一气之下改了名，还开始留胡子，想增加些气势。可惜效果不大。新来的小孩们倒是听话，老老实实叫他“裴哥”，原来的老油条们还是照旧。

眼下被这么一叫，他立刻扭头，一瞪：“你还好意思说，你就是这么让我放心的？”

在MYX就职多年，他和各种各样的娱乐圈人士打过交道，却不知道该如何与尚且年少的练习生们相处。譬如现在，他本想试着表达关心，一开口又习惯性地带上半是调侃半是嘲弄的语调。

“这回是意外。”林育睦窝在副驾，偏过头看他一眼，脸上找不出半点心虚。

他又是叹气。

大约二十个小时前，他接到《群星闪耀时》导演组的电话，通话里讲得很模糊，就说出了点事情，现在已经处理好了，叫他不用担心。

他惴惴不安地赶去对方说的地点，看到自家练习生坐在中间，被几个工作人员围着，刚摆手拒绝了身旁人递过来的一杯热水。

林育睦注意到经纪人过来，抬起头看向他，眼睛空空的，好像没什么情绪。他怔愣一下，先是对上视线，而后目光才缓缓上移，发现对方额角上贴着的一小片纱布。

“破了？”他指了指，手有些抖。

“没有，涂了药水。”林育睦移了下视线，“他们说这样更容易吸收。”

“他们”指的是节目中随行的医护人员，此时，这些人正站在一边，默契地将脸面向地板。

“哦，那还好。”火急火燎赶来的经纪人松了口气，“所以，怎么回事？”

离他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开口，讲了遍经过。说他正好般着箱舞台道具，路过一个房间时不小心和里面出来的选手碰了一下，当时什么事也没发生。等走出几步之后，突然听到声响，发现对方不知怎么栽到地上，他放下东西想去扶，叫了好几声才醒。

整个过程也就不过几秒，据他所说，林育睦当时晕过去一瞬，醒来迷迷糊糊的，睁眼第一句话是咦我是不是穿越了？

当事人表示：“我可没说。”

听完转述的裴大经纪人按着额角，只是长长地叹气。

当时那位工作人员姓董，自我介绍时报了全名，但裴潇雨没记住，就叫他小董。之后节目组出钱叫林育睦去做全套体检，导演组命令由他全程陪同。直到第二天，他才搭上车一起被送回拍摄基地。

返程路上，裴潇雨停了车，毫不客气地指使小董去搬东西，自己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查看今日漏掉的资讯。

意外流出的《星光闪耀时》一公彩排片段仍挂在娱乐榜上，与刚发出那时相比下降了十几位。它上面有个很眼熟的词条，是刚冒出来的，后头还坠着个“新”字。

里面提到的这个人坐在他旁边，正一脸无聊地望着窗外发呆。

“对了，你把前面的盖子打开，里面有你东西。”裴潇雨抬了下胳膊，指歪了。

林育睦看明白了，俯身拉开副驾驶位前的储物箱，从一堆杂物里摸出三个手机，其中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两个属于仍关在节目中的那两位同事。

“你一直带着啊。”他有些意外。

“可不，我还给你们充电呢。”裴潇雨语气自豪，“不信你开机试试。”

林育睦按了开机键，屏幕果然亮起来。

参加节目前，他们一同将自己的手机上交给经纪人，被节目组收走的那个是冒牌货，用来装样子的。林育睦那个只下载了几个常用软件，登陆的也全是工作账号，屏保刻意准备的一张自拍，画面里的他没看镜头，露出淡淡的笑。

裴潇雨忽然问道：“不顺便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不了，等录完再说。”林育睦刚打开微信，忙着把消息栏中的小红点挨个点掉。置顶的家庭群里早就刷满超过九十九条，他随意翻了翻，轻轻地笑，“他们也没什么事找我，发的都是猫图。”

“哦，”裴潇雨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注意力还在自己手机屏幕上，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你在医院被拍了吗？”

“昨天，还是刚才？”林育睦撑着脸想了一下，“有个人，我以为他是在拍公告栏。”

“你傻是不是，谁闲着没事去拍免费领计生用品的公告啊？”裴经纪人一口气哽在喉头，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大腿。“上过电视的人了怎么连这点镜头敏感度都没有？”

点进词条，有好几个营销号都转发了同一张照片。

原博主配文：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看个病都能偶遇我推

照片里面拍到不少人，脸部都被打了马赛克，唯独漏了一个。那个身影在医院宣传栏前走过，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身上穿的是一套崭新的运动服，兜帽扣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再加上口罩，能看到的其实就只剩眼睛。

“不像是粉丝拍的啊……”裴潇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不是你安排的？”林育睦看了看他。

“我哪有这闲工夫。”经纪人捏捏眉心，手指烦闷地敲打着方向盘，“不是我说，以前没见你有过这毛病啊。一个唱唱歌跳跳舞的节目你是怎么搞成脑贫血的，可真行。”

说着又轻轻呼出口气，换上关切的口吻，他不习惯这样讲话，语调有些僵硬，“对了，你腿没事吧？”

“没啊。”林育睦仍在划手机屏幕，头都没抬一下，话音一落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说法太过笃定，便掀起眼帘朝对方弯了下嘴角，“反正不疼。”

“哦。”裴潇雨扭头正要说什么，后备箱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小董装完东西，乐呵呵地上了车，从后视镜偷瞄前面的人一眼。

“走了，”他止了话头，关上窗，重新握紧方向盘，“送你们回去。”

“好嘞，谢谢裴哥！”小董连忙系起安全带。

伴随着平稳的行驶，车内安静下来。林育睦想看看经纪人说的那张照片，刚点进微博，就自动登上了自己的私人账号，里面很空，刷不到什么东西。

他顺着热搜榜去找，划到下半部才看见自己的名字，正要点，却被另一条吸引走了目光。

反正在车上无事可做，他看了几遍视频，又一条条把评论看过去，大致掌握了自己走后的舞台现状。

怪他突然倒下，导演不敢让他继续上台，小组彩排无法继续，这时候忽然有个人出来代替了他。那个人动作记得不准，走位时还和别人撞了两次，他们改编的那段舞蹈更是完全跳不出，还好那时是在C位，动作不一样没人觉得他出错，反而会以为是刻意设计。

即使视频中的几个人面容模糊，追节目的观众们仍准确地认出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份。

“你登一下你那个号，随便发点什么吧。”经纪人突然吩咐。

林育睦点了切换，屏幕当即卡了一下：“发什么？”

“自拍？”裴潇雨想出个建议，下一秒又被他自己否决，“不行，这个不行。要不就一段话？算了，你也发不好，你从评论前排挑几个关心你鼓励你的评论赞一下吧。”

林育睦另一个账号名起得很直观，就是姓名加节目前缀，简介写的《群星闪耀时》练习生，主页看着不像活人，只有转发的几条节目信息。就连这点东西，都是由旁边这位负责任代为操作的。

他打开最新的一条，转发的内容是一公直播宣传，评论里除去“期待”外，又多了几条带着哭泣表情的留言，大多是今天看了热搜照片后跑过来的，不一会儿已被顶上了前排。

中间夹杂着一条比较突兀的，字很多，写了什么“天杀的节目组我要报警把你们全抓了”，林育睦居然真的犹豫了一下，最后想到身边经纪人那张生气的脸，没敢去点。

他自己账号下面有个推荐列表，前两位是同属MYX的孟凡炟和刘墨湘，最后不知为什么混进去一个许维。他好奇点进主页看，对方头像是张自拍照，与用节目公式照的其他选手格格不入。不会是统一换照片时没人通知吧？

许维的账号明显是自己的，只改了个名，自收手机那天起就再没更新过，也没人替他管理一下。

以前发的一些东西也没来得及删干净，林育睦一条条往下翻，不知不觉看了挺久。

或许是嫌车内太安静，裴潇雨懒懒地寻出个话题：“节目里那点个人练习生有没有比较不错的？我好挖两个过来。”

“还行，没怎么注意。”林育睦心不在焉地回复一句，他从许维主页的推荐列表里有看见几个熟人，随手点进陆择栖的账号里，先看了眼头像，是《群星闪耀时》公式照。

主页里写：青蔓娱乐练习生，《群星闪耀时》选手。里面也全是节目宣传，第一条微博是句自我介绍，说大家好我是新加入青蔓大家庭的练习生……

“你觉得呢？”裴潇雨看了眼后视镜，这回问的是后座的小董。

“我觉得大家都很不错。”小董嘿嘿笑着，说了个标准回答。

裴潇雨“啧啧”两声：“没意思。”他停下车，等待一个漫长的红灯，正欲开口补充点什么，忽然听见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裴哥……”

“啊？”他斜着身子往林育睦手中的屏幕上瞄一眼，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嗨，没事，我用你们账号时也老手滑给别人点赞，没事，再给它点没就好了。”说着便伸出手往屏幕上戳了一下。

“裴哥，”林育睦幽幽地喊他，“其实我刚刚已经取消过了……”

“快，你自己再点一下，给它按灭。”裴潇雨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他重新挂了档，做了次深呼吸，“求你们快出道吧，签完合同我就终于能把你们丢出去了。”

“哦。”林育睦配合着点点头，小心地切了账号，刷新时首页营销号又冒出个新视频，刚发没多久，评论里还没什么人。

他顺手点进去，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画面，拍摄角度和之前那个偷拍的彩排视频一模一样。他认出自己的几名队友，杜慎行的身高和田风岭的发色都很显眼。朱嘉宁昂着头和导演面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导演那副难看的脸色很值得一瞧。

镜头晃动一下，有个人影从边缘闯进画面里，怒涛般的灯光汹涌而来，光芒瀑布一般倾泻在他的背后。视频杂音太重，林育睦调大了音量，刚好足够听到那个人的说话声：“这首歌我会，我能不能替他？”

感觉对小林有点抱歉哈哈，从主题曲到一公，过去所有涉及到练习的部分其实都是在为了让他这一刻倒下做准备！对不起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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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间幕·减速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