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择栖下意识点头，而后才记起要拿话筒。

“你们这个舞台，练习了多久？”就在他以为对方会就“C位”的问题继续讨论时，谌岚突然将话题转向团体表演。

陆择栖刚刚举起的话筒又缓缓放下。

一般这种问题，会有团体中担任“队长”角色的成员来回答。

“不到一个月。”田风岭利落地说。

自青蔓娱乐把要送去参加选秀的选手凑到一起，距今确实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只是当初和他们一起练习的不是陆择栖，而是另一位练习生。

正是因为他的突然离开，才得以让“原陆择栖”进入公司，草草练习过后就被扔进节目现场自生自灭。

“嗯……但是……”谌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们的表现看起来像只练习了两天。”

场上的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秒。

这其实是评委们的惯用伎俩。

在选秀节目中，比起认真地从专业角度评判一首歌或一段舞蹈，戏剧性和反转才是观众们最喜闻乐见的东西。

先将选手夸得天花乱坠，再猛地点出他的致命缺陷，完成最后一击，说“你这样的人团队里并不需要”，让他自我怀疑；或是将一个人贬得一文不值，再给他块糖，摸摸头告诉他“其实你也没那么差啦”，叫他重燃希望……都是常见套路。

很明显，台上的五人正处于这样的圈套之中。

依然经历过的陆择栖无比淡定，甚至还很好奇这次评委们的用词跟之前会有什么不同。

相比之下，其余四人则立即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田风岭握住话筒的手正微微发抖。

片刻沉默后，他抱歉地鞠躬，承认说我们今天的表现确实不太好。

四位评委似乎正是在等待这样的回答，登时眼睛一亮。

舞蹈导师白桦第一个提问：“那你觉得你们今天差在哪里？”

田风岭思考了一下：“呃……我们对舞蹈还不够熟练，配合得也不好……”

其他四人轻轻点头，默契地没有说话。

“是吗？”白桦看起来一脸疑惑，“可是你们最后那里不是配合得很好吗？”

“ending pose是谁的注意？”他好像把那一幕当成了事先排练好的。

陆择栖条件反射地往中间看，目光不小心和田风岭撞在一起。

对方抢先一步移开视线，默默垂下头，似乎完全没有回答导师问题的打算。

难道要我来说？但是让导师等太久也不好……陆择栖不安地举起话筒——

“没有谁，原本的舞蹈里没有这个动作。”夏泽禹突然举手，乖乖回答道，“是临时加进去的。”

他停顿一下，看向身侧的田风岭，“当时我们都没想到，收音器会突然掉下来。”

陆择栖再次偷偷收起话筒。

夏泽禹刻意省略了主语，可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谌岚认真地看向舞台中央，用的陈述句，“中间那位……田风岭是吧，你的临场能力不错。”

“开枪的姿势和背景音很配，我当时都下了一跳。”声乐导师褚海丛笑着搭腔，“而且……”

她顿了顿，“最右边那位配合得也不错，反应很快。”

陆择栖连忙微微欠身，说了声“谢谢老师”。

“但是……”舞蹈导师白桦突然开口，也是故意停了一下。

陆择栖怀疑这些评委在录节目前都上过课，专门学习怎样说话吊人胃口。

“中间有一段，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他眯起眼，似乎是这时才刚刚确定了对方的名字，“陆择栖，你的拍子是不是错了？”

“你从后面上来那段，可以看出你基础不错，如果不是经过大量练习，一般人很难不依靠支撑直接站起来。”

陆择栖立即想到他说的是站位变换被打乱那里，不由有些惊讶。

他的基础……竟然不错？

“我知道你当时想要压拍，最后也做到了。”白桦的声音里满是遗憾，“可这让你的拍子和其他人不一致了，也就是说——你们的节奏已经乱了。”

“这段换位的编舞很没必要，如果不做会好很多。”白桦一手撑着脸，将询问地目光投到最右侧的选手身上，看起来像是在等待一个解答。

这时候，陆择栖改向对方解释他这样做的原因，阐明这段换位的必要性，最好再夹杂几个专业术语，依次展现出他对舞蹈的见解。

可他并不是编舞师，原版舞蹈中会有换位这一part，也只是因为“不动C”的编舞模式在五人表演里观感算不上好，最后的压拍更是完全的巧合。

话筒举到嘴边，陆择栖正要开口，却再次被打断。

田风岭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是因为我突然忘了动作，影响了节奏，所以后面的拍子才会乱掉。”

陆择栖意外地看他一眼。

“哦？”白桦靠回椅背上，似乎是不想再抓着这一部分继续追问。

Neige趁机插了一句，将话题转向个人舞台，对田风岭的rap表演简单评价了几句。

她以前没做过比赛节目的评委，说话大喘气的功夫不如其余几位，点评起来简洁凝练，似乎对田风岭的rap表现还算满意。

这组进行了个人展示的只有两位，轮到陆择栖时，刚刚几位导师默契地噤了声，一同把视线转向还未开口的褚海丛。

“说实话……”声乐导师有些无奈，“你们的团体表演完全没有能看出唱歌实力的地方。”

“不过。”

陆择栖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不由挺直脊背。

作为一名“三周目玩家”，他曾跟着褚老师学习了四个月，决赛彩排时对方也观看了全程。

当时，褚老师在台下微笑着看他，说：“和第一天见你相比，进步很大。”

陆择栖很好奇，现在的他会得到褚海丛怎样的评价。

他望向对面的导师，眼睛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

然后，他清楚地听到声乐导师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条件不错，继续加油。”

陆择栖：……

真的……就只有这个吗？

怎么好像和之前没多大差别啊！

上次他记得是“嗓音不错，但技巧不足”来着？

听着感觉没什么进步的样子。

重开几小时后，陆择栖终于再这个选秀中再次感受到深深的挫败感。

甚至比从系统听到自己被换票时更甚。

几位导师停下讨论，面对舞台坐正。

谌岚笑眯眯地开口：“刚刚我们已经决定好了你们的班级，大家要不要猜猜自己会去哪班？”

没人出声。

谌岚装作很失望的样子，继续演独角戏：“那就只好由我来告诉你们了！”

pd说话爱卖关子的习惯持续到了最后，陆择栖甚至觉得，等待等级的这段时间比刚才的舞台和点评加起来都要长。

待谌岚全部播报完毕，他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

台上五个人的班级和他料想的差不多。

唯一令他意外的反倒是自己，直到下台，他依然在摸着一角的贴纸发呆。

上面是大大的字母A。

“不错嘛。”张术河陪他坠在队伍末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赢了。”

陆择栖疑惑地看向他。

“A班啊！”对方指了指他的衣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赢了田风岭，去了A班。”

“他……也是A班啊。”陆择栖不明所以。

提到的人就走在前方不远处，虽然不是在说对方坏话，他依然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哈……”张术河不屑地笑出声，他朝两侧张望了一下，声音轻得近乎耳语，“你们两个，能一样吗？”

很快，这段对话就被陆择栖抛之脑后。

只怪他实在是太困了。

录制已进行到凌晨，初舞台的表演仍未结束，金字塔上的练习生们明显失去之前那股兴奋劲，大部分人都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在镜头前睡过去，只有少数仍有力气和身边的人讨论舞台。

四周都被镜头对着，自己又是坐在最显眼的C位，陆择栖是万万不敢睡的，为了防止自己犯困，他甚至悄悄脱掉了外套，试图靠寒冷让自己变得清醒。

可惜好像没什么用。

不知第几次感受到突然的下坠感，陆择栖猛地惊醒，环顾四周，祈祷刚刚这一幕没被拍到，下一秒却又不受控制地垂下头，强烈地坠落感再次袭来，反反复复。

陆择栖进行了一下自我反思。

他的表演顺序太靠前，自己的部分一结束，紧绷的精神瞬间就放松下来，人一松懈，便很容易感到疲惫。

更何况，他来这里之前是在准备最终决赛，一天几乎只睡五个小时，刚一失败就又被传送回起点，不累才怪。

玩游戏都还有技能冷却期呢！

反观他这个系统……

【————】

耳边突然响起“滋滋”的电流声，陆择栖竟然觉得有一丝怀念。

“呃、你在吗？”他尝试着默问一句。

【一直在。】

系统冰冷的声音自脑海内传来。

“哦。”

陆择栖点点头。

他并没有什么要问的事，只是单纯想确认对方存在。

之前他每次结束练习，或刚忙完什么事，总要没话找话地跟系统聊上几句。

这个系统和他在小说里看到的那些很不一样，话少，不幽默，只有说正事时才出现，一点意思也没有。

因此，他才会偶尔想要主动找对方说话，以此缓解不安。

只有听到系统干巴巴的电子音，他才能够确定，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同系统对话完毕，陆择栖再次陷入无聊，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上，奈何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难以抵挡的昏睡感再次袭来，耳边的一切声响全都渐渐远去，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七！”

隐约间好像有什么……

陆择栖一个激灵，下巴从撑着脸的手心里滑了下来，他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发现下排的练习生全在盯着他看。

难道是……导播把我睡觉的样子投到大屏幕上去了？他不由后背一凉，心想这下真的完蛋了。

“陆择栖！”

原来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陆择栖重新坐正，好奇地望向声音源头——

舞台上，抱着吉他的男生一手抓着立麦，另一只手往上一抬，直指金字塔顶端。

“我要选陆择栖。”

男生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表情坚毅，眼睛里仿佛闪耀着熊熊火光。

样子像极了少年漫画的主人公。

决战在即，男主角终于来到敌人面前，抬手一指，气势十足地怒吼一声：“这一次，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台上的男生就给了陆择栖这样一种感觉。

不过……

陆择栖不禁开始疑惑：他是主人公的话，那我是什么？

难道是……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