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缺将精力全部投在了对沈氏的收购案上,拉着她的核心团队开始没日没夜地研究针对沈氏的尽职调查结果,排查沈氏每一颗潜在的债务或法务“地雷”。她要确保上了谈判桌的时候,温氏有绝对硬的牌组,将价格杀到够低。
温无缺将谈判的主导权给了郑鄂。对这个结果,团队里最惊讶的当属郑鄂本人。作为温无缺外聘来的并购主管,温氏和沈氏初期谈判开始,他是一直从旁参与的,他就是没想到,温无缺要把最后的辉煌一刻拱手相让。
她对此疑问仅仅笑了笑,说谈判的高光时刻自然不在这里。
温无缺没说最后的高光时刻在哪里,她只是一味和郑鄂、黎蓁蓁反复推演谈判中可能出现的变数,保证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郑鄂都能以远低于市场预期的价格拿下沈氏,签下最终协议。
唐新词被温无缺委托去给她自己办理出国需要的各项材料和手续,接到任务的时候,她忍不住挖苦温无缺,这是把秘书和律师弄反了吧。
温无缺淡定地说:“如果我就一个人出发,我自己安排自己都行,护照和签证都没过期,挂个旅行社买张机票我都能走。”
“老总,你就非要带那只傻狗一起?”唐新词挑眉,问。
“是她一直喋喋不休要找大老板,她不去就没意义了。”温无缺说得理所当然,态度颇有些欠揍,“我相信你能搞定的。十四安静不了一点,我也不想让那个她走国际航空的货舱托运,更受不了让她入境隔离28天。她的血清检查结果和体检报告你也看过了,没狂犬病,也没别的传染病、寄生虫。我要你做的,就是说服那边疾控给她豁免。”
“你说得简单?你知道这要准备多少材料吗?而且,就算我给申请下来,你到时候过去了,行动也会因为对当地疾控的承诺,被这狗限制得死死地。你乐意?”唐新词看起来想抄起她的鼠标丢她。
“乐意。”温无缺说,“寒香寻就给我一个半月,我希望你也在这个时间里搞定李十四出国的事。”温无缺说着,语气还真的有了几分求人的意思。
唐新词拿她没辙了,只能摇着头说:“老总,你真的心理变态。问你爱不爱,你又说爱不是重点。说你不爱吧,你现在这么疯的样子,我真担心你见到大老板以后会干什么。”
“谁说我疯了?我这辈子没这么清醒过。”温无缺挥手打发她。
“行,我去给你办。顺便一问,你不接受十四落地隔离,那如果安排她跟国际上普遍认可的国内机构提前隔离呢?可以就做个样子。”唐新词问。
“不做样子,该有的程序不能糊弄。而且国内几乎没有,可以提供替代性隔离方案的,国际上普遍认可的检验检疫机构。最多隔10天,多了我也舍不得,够搞定出境海关那边需要的安全观察期就行。其余的,直接都跟那边的疾控和海关申请。”温无缺进一步明确需求。
唐新词咋舌,说:“老总,你对面要不是我,换个乙方得去网络上匿名骂你神经病。”
“我是神经病,可我付钱。”温无缺理直气壮。
十四是犬类,又是个大写的生物,别说入境别的国家容易被针对检疫,它就是从别的国家进来中国,一样需要被警惕生物和疾病入侵问题。多数国家对此的应对之策,都是宠物走航司托运,从货舱出来落地,直接进指定机构隔离,有的会长达近1个月。
向当地疾控申请落地不集中隔离的特殊豁免,肯定是个困难的任务,不困难温无缺也不会丢给唐新词来办。但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任务,只要材料齐全,委托当地有能力的律师,靠钱和材料,这是能成功的。尤其这是唐新词来负责联络,那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温无缺跟寒香寻说一个半月,实际上她提前了一周,就上门去找了寒香寻。
温无缺上门的时候是周末,不仅寒香寻在家,寒江寻和朱鱼也在,同时在场的,还有一个长得高高壮壮的年轻男子————容鸢的弟弟李守节。
温无缺那天离开寒家前,确保了她屁股底下的折凳被她一个手滑留在李守节的脚背上,也不能砸别的地方,她没打算为这种人惹上官司。
从朱鱼那里拿到了容鸢在国外的地址,温无缺出发前特意去见了温韬一面。
她到的时候,李祚正在温韬的疗养别墅里陪人下围棋,温无缺扫一眼盘面就知道温韬早半小时就可以收拾掉李祚了,只是不好太落李祚的面子,才和他纠缠着。
李祚也许棋臭,对自己被逼入绝境还是有清醒的认识的,看到温无缺,差点皱眉到抱不住拉皮成果的眉目立马舒展开来,推说自己有事,让温无缺继续陪温韬下棋。
温韬和温无缺都没意见,甥舅二人隔着棋盘,默不吭声地继续对弈。
进入终盘的时候,温韬的胜局已经板上钉钉,他把棋子丢回棋盒里,主动打破了沉默。
“不下了。我又不是吃你这套的人,你不尽全力,下着没意思。”
“并非不尽力,而是没必要。”温无缺解释道,开始收拾起了棋盘,把白子挨个从棋盘上捡起来,丢回自己手边的棋盒里。
“我这身体离大好还远着,跟老李下一天棋头痛得很,你不妨直说。”温韬交叠起了双臂,打量着在收拾棋盘的人。
温无缺头也不抬,说:“我看舅舅已经够好了,至少,帮我这个忙没问题。”
“我给你的权限还不够多吗?”温韬抬高了音量,“再给,你知道代表什么吧?”
“这个忙,舅舅还真的得帮。”温无缺盖上了棋盒的盖子,伸手把温韬面前的那个拿过来,开始收拾黑子,她稍稍抬起眼迎向温韬阴沉的视线,说,“我请舅舅出山,帮我跟沈氏签最终的协议。”
她又低下了眼,有点不忍心看温韬现在的表情。
温氏收购沈氏的高光当然不会在郑鄂身上,脏活累活,温无缺带着团队干完了,等郑鄂和黎蓁蓁帮忙扫清了一切障碍,站在大众视野里签下并购协议的人将是温氏告病已久的董事长温韬。这对并不甘愿就此退居二线的温韬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馅饼。
对温韬来说走着去或者坐轮椅去都不是重点,能向公众证明他对温氏尚有决策权才是。
大馅饼喂到嘴边了,温韬压抑着兴奋,很冷静地问:“为什么?你想我多活几年我可以理解,但你想我来签约,又是为什么?你已经打通了谈判的各关节,你白白送这大礼,一定有所图。”
温韬沉吟片刻,似是在反刍方才的对局,他反问道:“你想跟我玩以退为进?”
“好舅舅,”温无缺盖上黑子的盒子,用旁边的软布擦拭起了白玉的棋盘,语带疲惫地说,“我只是发现,有的东西,一旦进了你心里,比你的野心和抱负还难缠,躲都躲不掉。”
温韬又顿了顿,才问:“是之前,小凝说过的那个女孩吗?”
温韬指的人,是温无缺那个所谓的“前未婚妻”,一个大家族的掌上明珠,喜欢温无缺长得漂亮,喜欢温无缺擅长各种运动,非要贴过来和温无缺交往。温无缺那时候年轻,觉得这个人,好歹温凝可以克服性别原因认可下来,就同意了。
她倒是没想到,温凝竟然和温韬说过这个事。她以为打她还是个胚胎起,温韬和温凝就再也不是兄妹了呢。毕竟温韬可是在得知亲儿子买通司机害死了自己亲妹妹的时候,也面不改色的货色。
“我妈看人不准。”温无缺意味深长地说,“不是那个女人。”温无缺是故意这么说的,她从来没在温韬面前提过这件事。温韬就算对温凝有愧疚,大概也只占一个闻香杯最多了,而闻香杯里的茶水是要倒去喝的,只留一点香气,散了也就散了。
温韬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呼吸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说:“我不信你会为一个女人,放弃到手的成果,退居次位,把首功白白让给我。而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喜欢女人,那你努力的这些,以后可都没人来继承。终究……”
温韬没有说下去,温无缺知道他在盘算,也知道他会算出什么结果。
温韬是那种,自己打下了江山,会不甘心江山不能千秋万代的人。而温无缺的乐趣只有打江山,后面谁来守都一样。温氏能延续下去的话,她以后交给寒江寻都行。可温韬这会儿只会想着,温无缺坦白了她喜欢女的,就是坦白了她不会有孩子,以后温无缺继承集团,做得再大再强,终究要还给温韬的孙子。
所以温无缺很笃定,温韬会答应的。
温无缺不是很在乎温韬还想演什么。唐新词已经帮十四申请了豁免入境隔离,黎蓁蓁已经帮她向包机公司订好了私人飞机,包机公司也按她的要求向空管报备好了线路,等温韬一点头她就可以出发了。
她可以多等两天、两周,甚至两个月,等奠定了胜局再走。可不管她什么时候走,温无痕一样会在后方给她捣乱。等温氏签了协议,温无痕再对“达安”干点鱼死网破的事,那可不好补救了。
而温无缺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压制温无痕,然后眼睁睁看着容鸢出国,离开她的世界,舒舒服服。容鸢先吻她的,容鸢凭什么走?
因此温无缺不需要再多等任何一天。她主动分牌给温韬,重新请温韬上桌,反而是对她努力了近一年的结果最大的保护。这世上能压住温无痕的,其实还是他亲爹。
温韬回到权力的牌桌,她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找容鸢。
随着温韬首肯,温无缺和黎蓁蓁她们又再交待了一遍细节,便于23日一早带着李十四出发了。飞机在太平洋上空时,她脑海里不禁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温无痕贱到连包机公司的人都可以买通怎么办?
温无缺于剧烈的晃动中下坠,睁开眼就看到李十四的舌苔在自己眼前,散发着不太好闻的臭味。她惊叫一声跳坐起来,看到十四的前爪正搭在沙发上,不停摇着尾巴。她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缓解一下起身太猛引起的偏头痛,再睁眼时,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出现的是坐在沙发另一侧她脚边的容鸢。
“我看你睡很好,虽然睡太久不利于倒时差,还是决定不叫你。不过现在到晚饭时间了,你也该起来吃点东西了。”容鸢平静地说。
温无缺无力地点点头,没有应声。曾经在那个副驾驶座上,于她脑海中激烈互博地两种情绪时隔大半年,终于分出了胜负。想要狠狠抱住容鸢的冲动终究是赢了想要狠狠把容鸢推开,推得越远越好的情绪。
温无缺用容鸢的被子裹住自己,小心翼翼地靠向了容鸢,终是没有把手从被窝里抽出来。反倒是一直扒在沙发上的十四看到有空座了,不客气地后足一蹬跳了上来,爬过来挤进两人之间。
平白被比格犬日渐成年的身躯隔开了一截距离,容鸢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温无缺无奈地呼了口气,只能瞪一眼十四,接受现下的结果。
她出发前,寒香寻和朱鱼就告诉过她,容鸢的真实情况,她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温无缺伸出一只手好揉揉十四的大耳朵,继而问容鸢:“我是快饿死了。要我帮忙热饭吗?”
容鸢摇摇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你买的都是半成品,我弄一下很快。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温无缺折腾着十四后颈处延展性极佳的松软的皮毛,慢吞吞地点点头。
她以为容鸢会马上走开,容鸢却是在沙发边站了一会儿后,突然俯下身,将温无缺抱了个满怀。
“圣诞快乐,小温总。”容鸢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圣诞快乐,大老板。”温无缺悄悄把脸埋进容鸢肩膀处,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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