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节外生枝

沉香仍在灵霄宝殿扮演玉帝:“那个沉香真有那么厉害?”

对于玉帝的反常,众仙不会往别的方面想,杨戬却知道沉香那小兔崽子就藏在天廷中,八成座上的玉帝便是沉香所变,偏又不能当众证实他假冒玉帝的死罪,只得压抑着惊怒尽量平静地道:“千真万确。”

王母已经破罐破摔,不指望玉帝能挽回什么颜面了,撑着下巴斜倚一旁漠然听着。

“这个沉香啊,已经得到了无边的法力,若他真闹起来,一定会把真的天廷搅得是鸡飞狗跳、鬼哭狼嚎的!对了,我们不如像当年招孙悟空那样,把他招上天来,发配到齐天府,给他个什么弼鸭瘟!哈哈哈,众卿以为如何呀?”

满朝议论纷纷,没有人敢在这个特殊时刻站出来反对。

王母早已出离愤怒,阴阳怪气地道:“陛下,若将他请上天来,恐怕他还会想当年的孙悟空那样无法无天!”

沉香挨了王母一个白眼,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兴奋有些偏题,忙道:“娘娘说得对,说得对!这么多年来呀,朕一直在反思,你说我们把孙悟空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用来养马,是不是显得我天廷不会用人啊?众仙都出出主意,给沉香安排个什么官比较合适啊?二郎神,你去华山传旨,让他们释放三圣母,让她带着沉香上天听封!”

杨戬面色铁青,怒火在胸中翻腾,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袖中的手死死握成拳,几乎把掌心抠出血来。孽障,倘若此时有一个人站出来怀疑座上玉帝的身份,沉香就会被架到斩妖台上即刻处死。就算没有人瞧出破绽,他走进来时能恰巧绕开镶嵌在大殿中央的照妖镜,但拿什么保证离开的时候也能幸运地不现原形?

已经失控到这个地步,王母忍无可忍:“陛下!这一条本宫决不能答应!”

沉香毕竟不是玉帝,不懂得尊重王母娘娘的意见,只觉得她在一旁碍手碍脚,便想趁机教训她一下,板起眼厉声喝道:“哪儿都有你,朕处理朝中事务,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王母花容失色,面上立时挂不住,起身欲走。

“站住!朕让你走了吗?回来坐下!”见王母立住不动,沉香站起身来,“还、还管不了你了!朕让你回来坐下,你听见没有!”王母只是不动,沉香见她气得狠了,硬的不吃,只好来软的,“当着众卿的面,你给我点儿面子好不好?”

王母总不能当着众仙的面给玉皇大帝甩脸子,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下。

另一头,敖春搀扶着酩酊大醉的玉帝已慢吞吞捱到灵霄殿外。

“朕的銮驾呢,朕的车辇呢?”

“陛下,您刚自己说不要龙辇,想散散步,醒醒酒。”

“不,朕没说!不给朕备龙辇,朕就不走了!”

敖春抹了把汗,看见灵霄殿的汉白玉阶就在眼前,“陛下,我看您是走累了,要不您在这儿歇会儿,我去给您备龙辇。”说着,将玉帝扶到阶前。玉帝就着云雾缭绕的玉阶斜倚着,闭目养神。敖春觉着玉皇大帝在台阶上坐着不太像话,便继续忽悠道:“陛下,您热吧?您把龙袍搭在脑袋上面,一会儿就不热了。”不等玉帝答应,就自己动手把金缎衣襟撩起盖在珠冕上,遮住了玉帝的至尊之脸。

灵霄殿内的朝会尚未结束,沉香稳住了王母,又冲杨戬喝道:“杨戬,朕不是让你到华山去传旨吗,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呀?”

“陛下,”王母接过话头,“三圣母之事关乎天廷伦理纲常,我看此事,还是改日再议吧!”

“改日?如果朕说的不对,你可以改日再议,你问问众卿,朕说的有没有道理?”

众仙大多是向着沉香的,即便有所异议,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反驳,故而又是一阵不走心的齐声附和。

沉香居高临下地望着雕栏玉砌的辉煌大殿,满堂神仙朝自己躬身俯首的样子令人不能不豪气顿生,特别是俯视着傲然无物的杨戬,心里就更加舒坦了,“看看!听听!杨戬,朕要赦免的是你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呀?”

王母也高坐上首,杨戬无法使眼色逼停沉香,又不好冒然接话,一时进退两难。王母身形后靠,朝杨戬偷偷摆手。杨戬会意,恭敬禀道:“陛下,此事事关天廷法规的威严,小神请陛下三思。”

“哎呀,朕已经五思过啦!对了,既然三圣母都已经赦免了,那协助沉香的哪吒三太子也就没罪啦,一并赦免!”不顾满堂哗然,沉香直接派李靖去办。

李靖求之不得,连忙谢了恩,又怕杨戬从中作梗,急匆匆地退下领儿子去了。

顺着李靖远去的身影,沉香一眼便瞧见已在殿门处候着的敖春,找了个借口叫他过来揉肩。敖春不懂朝堂礼仪,径直使了个御风之术向王座飞去,不光王母见了皱眉,连众仙也都指指点点。

杨戬蓦地意识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值官很可能是沉香的同伙所变,心中一悸。

照妖镜之所以名为照妖镜,即能够使一切被它直照的事物回归本相,杨戬无法用其他物什变作假照妖镜覆盖其上,只得装作惊怪失神之状踏至大殿中央,以身体遮住地面上的照妖镜,才使敖春没有现出原形。杨戬本就位高权重,位列最靠近中央,加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胆敢在玉帝面前施展法术的敖春身上,无人关注杨戬的走位,这才躲过一劫。

众目睽睽之下,沉香拉着敖春跃过龙案飞身下来,“这灵霄宝殿跟个棺材似的,给朕闷得都快闷死了!走,出去透透气儿!”

出了殿门,沉香变回值官模样,和敖春一同上前唤醒阶上酣睡的真正玉帝,“陛下,天亮了该起床了。您刚才说赦免三圣母,赦免哪吒,请沉香上天做官,您可别忘了。”

玉帝睡眼惺忪,喃喃问道:“朕说了?”

“是啊,您是金口玉言呐,说了可不能反悔呀。您再多重复几遍就能记住了,这些都是哮天犬告诉您的,要不您再想想刚才说的话?”

“嗯……赦免三圣母,赦免哪吒……让沉香上来做官?”

“对对对,千万别忘了赦免三圣母。”

“赦免三圣母……赦免三圣母!”玉帝一路念着,进入灵霄宝殿,坐回九龙王座,同沉香配合得天衣无缝。

杨戬一面松了口气,一面愤恨尤甚。方才玉帝从他身边经过时,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而先前走出去的那位玉帝不过浅淡地沾着些许,显然二者并非同一个人了。

王母冲走也不是、立也不是的杨戬干咳一声:“二郎神,陛下醉了,赦免三圣母之事还是等陛下酒醒了以后再说吧。”

真君神殿的人从未见过二郎真君气成这个样子,只见他目中精光大作,仿佛裹挟着熊熊烈焰直卷而来,令人噤若寒蝉,联想此前着他们放人的口谕,都以为二爷在御前受了责罚。

杨戬喝退旁人,只留下哮天犬和姚老四在殿内,却不急着下指令,只是在座前愤恚地踱步。

哮天犬已听说了今日朝堂上玉帝亲口提起自己的“光荣事迹”,忙不迭地为主人提起拖在地上的氅尾讪笑道:“主人,属下可真的是冤枉啊,在您去上朝之前,属下就一直在您身边儿……”

姚老四也忙道:“二爷,说不定是沉香变了哮天犬的模样去见了玉帝,您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如实禀报玉帝啊?”

杨戬站定,愠怒地呼出一口气。连智谋过人的姚老四都未能想到玉帝有假,旁人往这方面推敲的可能性也不大,此事不难瞒下。只是,上一次勾结狐妖没教他吃到苦头,这下得找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肆无忌惮的孽障,平日不扎实练功,却来戏弄玉皇大帝,早晚自己把自己害死!

“不管真的假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君无戏言,若说出实情,只会让他的脸上不好看,这个哑巴亏,我们就自己吃了吧。”

姚老四道:“玉帝那里不好说,还是有必要让王母娘娘知道是沉香骗了玉帝,这样就不会请沉香上天来做官了。”

杨戬心底嗤笑一声,不置可否,只命哮天犬去华山再寻宝莲灯,“这次再找不到,你就不要回来了。”

看来自己小瞧了这个孩子,竟有花招让玉帝亲口说出“赦免三圣母”这种话来,玉帝金口玉言,又有泰半神仙向着沉香,这道旨意八成快要正式下来,到那时,到那时……

哮天犬偷偷瞧着主人压制着盛怒的脸色,哪里还敢招惹,赶紧领命而去。姚老四也不敢多留,忙跟着告退了。

猪八戒保持着张嘴瞪眼的姿势已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回过神的迹象。敖春在一旁瞧得疑惑,使劲推了猪八戒两把,才勉强将他的魂儿唤了回来。

“年轻人做事……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啊!”猪八戒苦着脸几乎要哭出来,“这个沉香也是,刚改了老毛病,又添了新毛病,刚学了三招两式,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也是,你好歹比他大两岁吧?你倒拦着他点儿啊!”

“不是,我……”

“行了!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现在谁也保不了你们!就是佛祖也救不了你们!”

敖春见猪八戒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没底:“真有这么严重啊?”

“哎呦——”猪八戒恨不得一头撞死,“我的傻徒弟呀,这可比三圣母犯的天条重一百倍也不止啊!你想啊,沉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王母娘娘,弄得她颜面扫地,不弄死沉香她能睡得着觉吗?”

可谓无知者无畏,敖春倒是镇定自若:“师父,没那么容易露馅儿吧?你想,当时玉帝喝醉了,什么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猪八戒气得直喷吐沫星子:“我看你是喝醉酒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行了行了,赶紧收拾东西给我走人。记住,出了这道门,不许跟任何人说是我徒弟。你和沉香,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蹦不了你也跑不了他,我看你们俩还是得往一块拴!”

敖春“切”了一声。

“敖春,你还想不想报仇了?”

“想啊。”

“想就得往一块拴!你现在这样去找二郎神,那是自寻死路!既然沉香现在有了那么大本事,这个强助你是不用白不用。虽然二郎神是从头到脚坏透了,但他毕竟还是沉香的舅舅啊,到时候沉香未必下得了这个杀手。敖春,这件事只能你去做。”猪八戒拍了拍敖春的肩膀,转身向堂内佛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怎么能这么教人呢……敖春,师父刚才可是什么都没说,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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