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整个罗天大醮,就算加上夏柳青,够资格对陈芫说这句话的人也绝不超过五个。
她欲回头去看,张灵玉却比她更快,讶然抬起了眼睛。
“……师父?”
陈芫顿了一下。
能瞒过自己布下的阵法感应,除老天师之外的确不作第二人想,她内心陡然生出几分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慢吞吞转过身去,跟着叫了一声。
“师爷。”
她虽然不是龙虎山门下弟子,但论资排辈,叫一声师爷也不算错。此刻乖乖巧巧的行了晚辈礼,又问道。“您怎么来了?”
老天师不吃这套,袖袍一展,轻飘飘从枝头落到了地上。
“小丫头胆子比天还大,我若不来,你又当如何?”
……哦豁,完蛋。
陈芫视线略微偏移了一下。
老爷子话音不算太硬,问的问题却着实没有平时那么善解人意……也不知道这位爷什么时候到的又听到了多少,陈芫深思熟虑了半秒钟,决定还是老实交代。
“灵玉通知三哥四哥,我见机行事、看能不能拖会儿时间呗。”
她说完觉得这个计划听起来好像有点草率,又打了个补丁:“府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既然碰上了,我总不能看着陆爷出事。”
老天师便叹了口气。
“原当你长大了,遇事怎么还是一副孩子样?”他语气和缓,比起训话,倒更像是在给不成器的小辈剖析利害因果。“你这一去,今夜便不是临海陈家人,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倒要让老陆如何自处?”
这番话并没有苛责的意思,然而对陈芫而言却不亚于世上最严苛的诘问,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事后挨骂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垂下眼睛。
“师父……!”张灵玉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他迟迟不走,正是因为不赞同陈芫去以身涉险的缘故,然而此刻见她被训,心里又生出诸多不忍——龙虎山小师叔辈分使然,从小替不成器的师侄顶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刚上前一步,身后又传来一道女音。
“老天师这话倒是偏颇。”
在场统共就两个女生,陈芫不可置信的回头,见刮骨刀抱起手臂,同她对上视线后,又散漫地眨了眨眼睛。
“陈小姐若不去,那万一陆爷有个三长两短,您家这两个小辈又该如何自处呢?”
老天师平静的抬眼看了过去。
她没出声的时候,所有人都当她是个布景板,这一出声,倒骤然站在了聚光灯中心——陈芫原本就已经将刮骨刀算作半个自己人,再加上老天师来得太突然,她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如何应付长辈查房上,这会儿心头一凛,才突然记起这位姐姐还顶着全性妖人的大号光环。
敢这么跟龙虎山天师说话的全性妖人……她可能也是头一份儿了。
为了避免这半个自己人被龙虎山顶头上司撸起袖子锤,陈芫顿时把自己被训这件事抛在一边,向右疾踏一步,闪身挡住老爷子的视线。
“早知道您会过来,我就不瞎操心了。”她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认了错,似是不经意的捂了下左肩。“刮骨刀将我带出十二劳情阵,我得承她情,您这回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下山吧。”
高宁都肯为她跟沈冲叫板了,可想而知十二劳情阵大概率不会招呼到她身上。这人净说些瞎话,却不能算作撒谎,夏禾懒洋洋的哼笑一声,只觉得陈家大小姐果然远比臆测中来得有趣,默认了这一说法。
这么多年过去,这丫头除却扮乖之外竟然还学会了卖惨,老天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夸她有长进——放人倒无所谓,但不是现在,他对小辈虽然多有纵容,却还是有底线的,再这么下去,怕她真就要不知天高地厚。
“此间事我自会处理,府里正热闹,你们且速速回府……”他顿了顿,不容置喙地说道。
“……去招待客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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