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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炳文回去就发烧了，左玄妙又挨了罚，把病人留在半山腰一整夜，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张天师问她发什么疯，左玄妙说，他要杀我。

张天师愣住。

“虽然最后没狠下心，但是他对我用了丹噬。”

“你做错什么了？”

“师父，他杀我，是因为我是左玄妙，不为别的。”

张天师愣愣看了这位最小的弟子，好久好久，又想起来这具走肉是怎么在一个雨夜到他面前，是怎么跪下喊师父的，这具走肉，是他的弟子，是天意给他的弟子，术士顺天应命，他顺应了。

可是，他的弟子，是不肯顺应的。

“玄妙……”张天师唤她。

左玄妙抬起头。

那眼中什么都没有。

“若是……”张天师深深吐出一口气，再吸一口气，“我与左老爷、左夫人去后，你会如何？”

“自戕。”

她不想活了。

衔首是个没有首尾的卦，她不去寻求破局，就会被困在这执念里，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她撑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怎么办了，活不了死不了，她走到这样子，就代表上一个已经到了这地步，再重来八百次，她也破局不得。

左玄妙从老人脸上看出了悲伤。

她恍然大悟自己不该这么说的，叩首谢罪：“弟子失言，师父莫往心里去。”

张天师问：“这事……你做了多少次了？”

左玄妙思量好一阵，说：“统共两次。”

“说实话。”

“九次。”

“玄妙，”张天师的声音又低又轻，“你连实话都不说与为师了吗？”

“……二十一次。”

张天师沉默很久，说：“你退下吧。”

左玄妙抬头看他，好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唐炳文在等她，被张静清拦着了不能进去，见她出来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左玄妙回自己的丹房，给自己上药，对着丹炉细细思索了好一阵。

左玄妙开始观察唐炳文，其实没什么好观察的，她只是需要制造出在乎某人的态度，好让张天师和家里人放心，有晚辈送信出去了，想一想就知道是送回家的，要不了几天左夫人左老爷就会来。

左玄妙吐了口气。

她的心思，全用在自己最在乎的人身上了。

左玄妙观察一个人分为两种，需要被发现的，和不需要被发现的，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唐炳文的喜好，喜欢淡色的布料但是只穿黑衣，喜欢重口味的食物但是只吃清淡食物，讨厌酒水但是要喝也很能喝，不是很喜欢甜食但是喜欢吃气味淡一些的水果。

他不喜欢暴露自己的东西。

左夫人来的时候是夏天，让人送了荔枝和桂圆来，在装满冰的箱子里冰着，搬上山不好再劳烦脚夫，左玄妙笑盈盈招呼一群弟子搬箱子，揽着左夫人的胳膊软软地喊娘亲，眉眼的寒冰都化开了。

左夫人点她鼻尖：“清减了。”

左玄妙只是笑：“想吃家里的鱼丸了。”

“晓得你想吃这个，让人做了冻在冰里了，一会儿煮来吃。”

“嗯。”

左老爷歪头：“夫人，只有溪儿的吗？”

“嘴馋的！”左夫人嗔骂一句。

左玄妙笑了：“既然是我在，断没有让爹亲娘亲饿肚子的说法，我去煮便是，孩儿也许久未下厨了。”

闽地和蜀地其实饮食差很多，一个内陆一个沿海，张炳文对着一碗肉汤圆沉默许久，还是在张静清的热情下吃下一颗。

俊秀的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不难吃，但是喜欢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