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和光同尘

张楚岚刚在学校参加完考试,王也就已经去了武当。

他临行前给张楚岚留了个手机,买了张新卡,将自己的电话号第一个存到手机里。

还归到紧急联系人一列。

他给自己备注的名字一点没有创意,跟他自个儿的手机联系人备注一样。

是什么名字就填什么。

张楚岚转头就把备注改成神棍。

当然,这事张楚岚不告诉他,他也不会知道。

王也走的时候,叮嘱张楚岚有事给他打电话。

张楚岚认真度量过这个有事的范围,审视多天,始终没判断出什么算是有事。

于是,手机就这样被闲置下来。

直到快开学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张楚岚那会儿暑假留在北京,作为特招生,他**月得参加选拔,每天都得集训,通过一轮一轮筛选。

回家倒头就睡,更不会查看信息箱。

所以,在那条消息没收到回应的第三天,他接到一通电话,他顺手就接了。

电话那头一开始半天没说话,张楚岚疑惑的将手机拿开,估计是打错了,正要挂机呢,结果看到屏幕上显示者“来电人:神棍”。

死定了。张楚岚耷拉着眼,已经预示到自己悲惨的结果。

“王道长。”他这样称呼他。

张楚岚跟王也一向是没大没小的,无论王也自我介绍多少次,张楚岚都不肯叫他名字,多以“你”“喂”之类的开头,外号更是一通瞎取,今天是也总,明儿就是大老王,也没个定数。

电话那头清浅的呼吸声传过来。

张楚岚觉得王也应该在笑。

他听到借着电话听到武当山的清风和鸟鸣,跟城市里格格不入,心想他这哪是修道,明明是在修仙。

“呵,翅膀硬了,要跟你爸爸断绝父子关系了?”王也一开口就很破坏氛围。

张楚岚听得满脸黑线,找个了安静点的巷子,蹲着听王也胡咧咧。

王也去武当的时候走的很利落,只是某天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跟他提了一嘴,然后顺便在吃饭的档口定了火车票。

张楚岚状若无意地瞟了眼手机。

心想,也挺好。

“你要不要人送啊?”

王也耷拉着眼,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想家里鸡飞狗跳的现状,双手合十靠在肚皮上。

“昂,不用了,我又不是取经。”

“哦,那我好好学习,你好好取经。”张楚岚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幸灾乐祸。

王也抬眼瞟了他一眼,心里暗骂,小兔崽子。

他走时,又揉了揉张楚岚的头,十分惋惜地想张楚岚上大学之后可就不好揉了,只能趁现在多揉揉。

唉,王也一个要出家的人竟然生出几分世俗常见的忧虑来,儿大不中留啊。

可张楚岚这个人,好像没心没肺地,他并不因为王也要离开而忧虑,也不会说些什么保重之类的屁话。

他就跟往常一样,跟他道别,然后回学校。

此后,就再也没跟他联系过。

张楚岚这会儿也不反驳他这段父子发言,他轻笑着说:“忙呢。”

他正值变声期,比其他男孩儿要晚很多,但跟之前变化不大,但是声音要沙哑低沉很多。

他每天都觉得嗓子难受,兜里揣着一大堆王也送的薄荷糖,没事儿就含着,以至于身上都有股淡淡的薄荷味儿。

“通过没?”

“嗯,还行。”

王也听他说还行,就是通过了,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平日里修炼的清净这会儿也不由得破功了,他拿着手机的左手换到右手去。

笑着恭喜道:“厉害呀!”

“还行。”张楚岚也跟着笑。

两人又说了很长一段时间,扯了些不咸不淡的话。

过了很久才挂机。

张楚岚摸着快要发烫的手机,点了点刚刚按下去的屏幕,看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

他勾起个笑,屏幕里人也跟着笑,张楚岚看屏幕里的那个人觉得非常别扭,便不笑了,他冷下脸时屏幕里的那个人也冷着脸。

他年纪还小,脸上还挂着婴儿肥,加上一双圆滚滚的杏眼,总给人一种纯良无害的感觉。

但他要是不笑,身上那时光沉淀下来的疲惫和阴沉便显露无遗。

他沉默地站在无人街角,在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间,好像望着什么暗处的人,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望,并不是每一个都像王也似的注意他这个奇怪的小孩。

他搁着重重人海,隐隐约约的感受到某个眼神,那是从很久以前便陪伴着他的,不带任何情绪和审视的眼神。

只是单纯地看着他。

他重重地吐了口气,又挂上了笑容,假装一个朝气蓬勃即将入学大学,开启一段全新人生的少年,直挺挺地往那眼神的背面走去。

他感觉自己好像离某种东西越来越远,可他在当下坚定不移。

*

有了前车之鉴。

张楚岚老实了,加上了王也的微信,只要对方发消息,他便再也不能把人的信息当成垃圾,随意丢在收件箱的犄角旮旯里。

所幸,王也这人话并不多,加之张楚岚有意和他保持距离,联系终究还是慢慢淡下来。

在学校已经度过两年的时间,他跟王也的联系总共也不超过十次,除了互相生日的祝福,便是过年的时候貌似群发的信息。

王也好像一直也没回家。

张楚岚跟他之前那些朋友只有一面之缘,也不好打听。

几次戳到王也的微信界面,打了许多,又删了许多,但最后总点了黑屏键,让这人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

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

随着,他在大学里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微信联系人里王也沉的也越来越深,找他还需要专门搜索联系人。

到后来就连张楚岚自己也习惯了忘记王也这件事。

顶级学府里天才多,怪胎也多。

像他整天嬉皮笑脸,疑神疑鬼的怪人只能算是毛毛雨,大家互相相处并不因为他年纪小,就高看他一眼。

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空理一个于己而言无关轻重的人。

于是,缠绕在张楚岚成长过程那些眼神,在他步入大学之后,忽的一下消失了大半。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

他连着在学校呆了两年,而在快要迈入第三年的时候,老家的宋叔叔给他打了电话。

他忽的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于是,他难得收拾起包裹,从北京赶回了山东。

宋叔叔将他从火车站接了回去。

宋叔叔联手经办过他爷爷和他爸两起案子,但都没有下文,多年的老片警了,对两起疑案的遗孤忍不住多了些关心。

这些关心帮助张楚岚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年。

他失去了所有亲人,但去福利院的时候年纪大了些,找不到收养家庭,小小年纪便在各家辗转讨生活。

宋叔的家是他呆的时间最长的住处。

可是,宋叔工资也不高,老婆在厂里领着微薄的死工资,两口子每天精打细算,扣来扣去勉强拉扯一个孩子长大。

张楚岚的意外到来给这个不算富裕的家庭又添了些雪霜。

宋叔夫妇不会将这些生活上的困难跟他说,可是在夜里也难免争吵,张楚岚端着水走到小屋的客厅里,瞧见漆黑的屋子里透出的唯一一点光,听见他们勉强压低却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的争吵声。

“当初,就别让你把这个孩子带回来!现在怎么办?咱们孩子还要上学,咱没本事不能给咱孩子报些辅导班什么的,可现在连新一点的衣服我都不敢给他买。”

宋叔抽着烟,生活的重担几乎压垮了他,他不得不时刻遭受良心的谴责。

烟雾中,只听宋叔长长叹一口气:“不过是个小孩子,多双筷子的事。”

“老宋!”妻子被彻底激怒了,宋叔常年工作不在家,工资也没有多少,她不得不精打细算并承担全部繁重的家务负担,她比同龄人老得快很多,脾气也更加暴躁,“你以为你是养狗吗?那是个人,你要为他负责一辈子的!”

宋叔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我没那个意思。”

张楚岚在客厅里晾的彻底冷透了,才端着水,轻手轻脚的往回走。

水他没喝,挤在地上铺好的被褥里缩成一团。

不久,他就通过了北京这边学校的选拔考试,离开了宋家。

宋叔因为这事好像一直都对他怀着愧疚。

说话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你回来啦。”宋叔借过他单薄的行李,“你婶听说你要回来,早早在家里包好了饺子,刚刚跟我说已经弄完了,就等着我们回去呢!”

“好。”张楚岚笑着跟着宋叔,随着他回了家。

家里还是那个样子。

刚一进门就被热气腾腾的饺子香气糊了一脸,宋叔的孩子夹着筷子偷偷吃了饺子,被他妈当众拍打了他的爪子。

他本来不在意结果见家里有外人进来,不免有些尴尬。

“妈,我都多大了,别总别人面打我。”

“别人”一词落下来,砸在屋里另三个人的心里。

屋子里的热气冷了一瞬,宋叔老婆疾言厉色。

“你多大都是孩子,犯了错还不让打?”

小孩儿鼓起腮帮子,很不服气。

张楚岚笑着解围:“唉,还是个小孩子嘛,您别生气。”

“你也没比他大多少,过来,我拍拍你身上的灰,刚回来脏死了。”

宋叔老婆是干惯了重活的,下起手来,重的很。

只听哐哐几声,张楚岚身上倒是没拍下多少灰尘,受到的重击却不少。

张楚岚忍了忍,半晌,实在忍不了了。

张楚岚赶紧拉住宋叔老婆,说:“婶,要不先吃饭吧。”

“对对对。”宋叔也说。

于是,宋婶找了块干布擦了擦手。

张楚岚拦住她,先行一部去厨房,端饺子。

“看看你哥,多懂事!”

小孩儿略略地摆着鬼脸,心想着谁要他献殷勤,哼。

过年的时候除了还没结婚生二胎的成年人,最痛苦的莫过于还没考上大学的小屁孩儿。

整个一个现场就是小屁孩儿的讨伐大会。

张楚岚心里幸灾乐祸,嘴上却假客气,暗戳戳变本加厉地加剧他妈对小屁孩儿的怒气。

吃过饭,没等要洗碗,见小孩儿要起义造反,反抗母后大人的权威,宋婶提起巴掌就上。

整个一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张楚岚借口出门消食,走两圈转头就找了个小卖部买烟。

这会儿是大年初三,街上没什么人。

他蹲在街头一角,撕了包装,从里头扯出一杆烟来,还没点着就看见不远处好像有个人。

见穿着,是个道士?

这穷乡僻壤的连个道观也没有哪来的道士。

然后,过往记忆的碎片迅速善解人意地为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啊,他想,是那个抛弃凡尘的小神仙。

他一时听不清小神仙在说些什么,只能大概辨清一两个他烂熟于心的唇语。

他猜,他喊的应该是他名字。

张楚岚。

原来是张楚岚啊。

他笑了笑,主动招呼王也:“王道长。”

王也朝他走过来,在某个令他舒适的安全距离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张楚岚变了很多。

他以前毛茸茸有些扎手的短发留长了些,简单地扎了个小揪,碎发张牙舞爪地在他鬓间开花,整个人显得很是散漫。

他瘦了很多,人也高了,终于有点像个山东人,只要站起来快跟他差不多高了。

皮肤还是初见时的白,穿着一件不知道哪里买的黑色大袄,如画的眉眼在土气打扮下却显得诡异的“清纯”。

只是,他夹着烟,像个小流氓似的蹲在石台上,漫不经心地点烟,又打破这种清纯的假象,显出诡异的风情。

夹杂在稚嫩和成熟之间的少年如同以往望着他一样看他,不经意透露的不在意,却暴露了他对王也奇异的信任。

王也理直气壮地拿掉他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了。

张楚岚也没在意,又抽出一根,不过这次倒没点燃,只叼在嘴里,含糊地问:“有事?”

王也说:“我找了老于,他说你回家了。”

老于谁?不认识。

王也无语:“你导员姓啥你不知道?”

张楚岚点点头:“今天知道了,谢谢你。”

靠。

王也真想揍他。

“张楚岚,你这样有意思?”

张楚岚懵了一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但王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他扯过张楚岚的衣领,有些难过:“你出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如果,不是他今年过年刚巧回来遇到老于,是不是一直不知道?

出事?什么事?

张楚岚想了半天,想出来了。

啊,好像是去年那会儿吧。

他那会儿正上着课,猛地头晕,一下子天旋地转,他忍着难受在课上半睡不睡,等好不容易下了课,终于得了解脱跑到厕所,吐的昏天黑地

然后,之后就再也没起来。

救护车怎么也调不过来,不得已他几个舍友只能背着他去打车。

可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路上怎么也打不到车,明明刚入秋,天气还热着,但张楚岚却冷得瑟瑟发抖。

穿着几件衣服也觉得不够。

他头晕地抬不起头,抓着呕吐袋,刚歇停没一会儿又吐起来,他听见室友们急得骂娘,心里还有空觉得挺开心。

“老张!你快给你爸妈打电话!等会儿到医院万一需要签字怎么办?”他们塞给他手机,让他找家属。

张楚岚茫然了,努了努嘴,声音小的不能再小:“来不及。”

“什么?”

“太远了,来不及。”他又说,“我们走着去医院吧。”

“你可以吗?”

“可以,我能忍,医院离这不远呢。”

一路上鸡飞狗跳,等好容易进了,医院立马进了急诊。

不过,他这说不清情况的,上来先来一轮各式测试。

他们很着急,但医院不着急,急诊嘛,只要不是什么要死的事统统什么大事。

他们进医院的时候,刚巧碰到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个个血肉模糊又不完整的躯体,推进推出。

不由得个个吓白了颜色。

急诊缺人医院顾不上他们这点小事,把张楚岚安排去吊点滴,有把多余的人都赶走。

张楚岚头晕眼花,让他们都先回去。

数学系的课多,任务又重,不好耽误。

“我可以,帮我记个笔记就行。”张楚岚说,“我会找个人陪同。”

于是,医院里便只剩下他。

他偏着头,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除那点天地都要颠倒的晕觉感。

急诊的输液室没有多余的床,只有冰冷的椅子,张楚岚闭着眼,垫着几位热心室友捐献的几件厚衣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在派出所被捡走那晚,可是这次应该没有谁会给他的紧急联系人打电话。

他太难受了。

到了后来吐无可吐,只能吐胆水,整个人几乎都要陷入脱水的状态。

也不敢彻底睡着,怕输液管倒流,就拿出手机定了闹钟。

他拿起手机,不知怎的翻开了通讯录,第一个便是紧急联系人“神棍”。

他点开界面,却迟迟没敢点拨出去。

张楚岚心里叹了口气,想自己多年隐忍,没得个好身体就算了,还变成了一个不果断的怂货。

他挣扎了很久,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预设了很多次对话,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点开编辑,把“神棍”改成了“大老王”。

然后,去订了闹钟,等完成一切,点了黑屏键,把手机揣进兜里,疲惫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睡得不安稳,胃里翻江倒海,急诊室里哭天抢地,还有人唱民谣?

他烦不胜烦。

然后渐渐好像有人碰了碰他,一股股暖流涌进他的丹田,一个没什么情绪声音响起来。

“张楚岚,凝神屏气,气沉丹田,调息。”

是谁?

他感觉辨不清任何情绪,那个人好像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却似乎跟他已经熟悉已久了。

是王也吗?

应该不是,他在武当修他的仙呢。

唉,真好啊。

想起埋葬在过往的回忆,张楚岚迷糊地想那个世界真的很好啊,可他不敢去。

他在这里快待不下去了。

......

张楚岚从回忆中反应过来,叼着烟,点燃了,颓废地吸了一口,说:“对不起啊,怕麻烦你。”

他又笑了一下:“害,多大点事,我跟别人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啊,他是个异人。

王也用心去猜,当然,可以猜到。

毕竟......他也是。

“道长啊,我俩道不同,怎么相谋?”张楚岚又吸了一口,任由呛人的烟味缭绕在他的身体里,然后又吐了个圈,王也又抢走了他的烟,张楚岚任由他动作,只说,“你当你的仙儿,便别看这滚滚红尘了。”

“张楚岚,我算过你的命。”王也打断张楚岚的胡言乱语。

张楚岚挑眉去看他,让他继续说。

“可我不能算。你懂吗?不是算不出来,而是不能算。我想了很多原因,或许是我俩因果纠缠过深,”王也眼看着张楚岚微不可见的怔了怔,“或许是你命格太重,重到可以影响这个世界的运转。”

“张楚岚,你迟早得去面对选择。”王也盘腿坐到他旁边,棕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试图辨清张楚岚这个狡诈的家伙接下来可能说出来的谎言,“我以后可能会问你很多次,今天第一次,我问你你到底选择什么?”

张楚岚沉默良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张楚岚。”王也步步紧逼。

“王道长,我也不知道啊。”张楚岚苦笑道,“我现在只知道,当下要做什么,之后的事等意外到来时你再问我吧。”

王也听完一愣,没再逼他,反问道:“那你现在想干嘛?”

张楚岚偏头,忽的粲然一笑,笑得王也心都乱了:“去祭拜我爷爷吧,你陪我吗?”

“好。”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王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忽的身子沉下来,像终于放下什么。

“哎哟,累死我了,”王也去了武当以后每天被拉着练功,变得越发懒散了,“以后我还是坐高铁吧,半天都没睡呢。”

张楚岚哈哈大笑,王也越倒霉不知怎的他就越开心。

王也见他笑,无奈的走在前头,感觉被什么掏空了。

唉,他想,我真是养了个逆子。

*

张楚岚大四的时候,大老王出息了,跑回母校陪着师祖给他们开讲座,给他们讲《道德经》。

张楚岚听说的时候,讲座就已经开始了。

他疯狂给王也发消息辱骂他,边骂边赶去现场。

现场人还挺多,他没地儿坐,就只能站着,他个子高,来得又晚,在阶梯教室后面,拱来拱去,十分刺眼。

王也咳嗽了一下,拿着话筒生怕大家听不到,调侃地指出那位浑水摸鱼看笑话的小蠢货。

“那位同学,对,那就那个高个子四叶妹妹头的,你别躲了,你那么大个躲啥躲。”

教室哄堂大笑。

张楚岚幸得脸皮颇厚,当说的不是自己,秉承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挤到一个稍微宽敞的地儿站定了。

只要有人敢瞧他,他就凶狠的瞪回去,惹得那些同学心里哀叹,我高等学府怎的出了这等孽障。

王也长的还行,穿着道袍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见惯了各色帅哥的姑娘们,还没在现实见过这一款,于是便在提问的时候把王也团团围住,问东问西。

奉行以调戏小道士为主,获得知识为辅的原则。

张楚岚就站在教室后面,拿起手机拍照留念,决定以后借此敲诈也总一笔。

王也打着哈哈,一开始还能应付,后来是完全招架不住了。

于是,由于观众过于热情提问环节被迫提前结束。

末了,王也给张楚岚发消息,让他等一等他。

师祖讲学的时候是最和颜悦色的时候,他对今天的讲学效果非常满意,以至于就算小也子持续性偷懒也没悄悄教训他。

但王也和张楚岚那看似不起眼的你来我往的互动早被师祖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帘。

“师祖,我有点事,您看?”王也讨好地朝他笑。

师祖暗暗嘲笑他,表面却冷哼道:“那孩子姓张吧?我好像记得龙虎山那一脉姓张来着。”

王也面色一变。

师祖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挥挥袖跟学校老师亲密互动去了。

吓吓小徒孙,还挺开心,哈哈哈哈,他想着。

张楚岚靠在教室外,露出半个头,神色狡黠,喊他:“学长,这教室接下来还有课呢,你课还上不上了啊。”

王也前一下被师祖吓得人差点憋死,后一下被张楚岚这声“学长”喊得心脏差点跳死。

唉声叹气,这到底造的又是什么孽。

他走过去,猛地挂住张楚岚地脖子压得他不得不低头。

“干嘛?”

王也笑道:“学长带你下馆子。”

王也请客向来没什么创意,一向从王府井头吃到尾,然后从尾吃到头。

偶尔吃还行,时间长了就跟吃食堂特色档口也没啥区别了。

张楚岚长大后就不在跟在王也身后了,他往往就在王也右侧,只要稍稍一偏头,就能看到他。

“你是不是要毕业了啊?”

“是,已经差不多答辩完了。”张楚岚无奈地说,“不过我毕不毕业影响不大,还是得在学校给导师干活儿。”

他摸了摸头发,又见王也异常旺盛的毛发,十分惆怅:“我跟你这个修仙的可不一样,每天007,感觉自己快秃了。”

张楚岚当年年纪太小没参加高考走的是本硕博保送得一直连读到博士才行。

这回轮到王也幸灾乐祸了:“嘿,国家人才嘛。”

“对了,你们毕业典礼什么时候啊?”

张楚岚咬了个丸子,闻言含糊着问:“你要来?”

“不可以?优秀学长出席,给你添光加彩。”王也抖了抖道袍,一脸仙风道骨,说着不要脸的话。

张楚岚差点被王也一句话谋杀,他呛了个半死,王也悠哉悠哉地递给他一杯水,他抢了过去,几乎是吞了下去。

“你不准来。”

毫无威慑力。

王也老神在在的把他喝光的水杯推到自己这边,又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修道之人,讲究的就是逆天而行。”

说的大义凛然,总结起来就俩字“偏不”。

这会儿是五月下旬,而今年原定的毕业典礼在六月下旬。

王也原本是能赶上的。

如果没有出差错的话。

一月后,天师府发来请帖,邀请武当的弟子前去参加罗天大醮。

师祖拒绝了这场注定暗流涌动的比赛。

但王也却拖着半条命,跟他请求前去。

师祖眯了眯眼,问他:“小也子,你算到了什么。”

“老天师和......”张楚岚。

王也心神不定,焦急和愤怒犹如跗骨之蛆,密密麻麻的攀附在他的寸寸肌肤之中,扰得他不得安生。

这世道!这帮人!偏偏还是将他卷入其中!

他狠狠拍了身下的床板,猛地吐出一口血。

在师父和师叔们担忧的眼神下,他又生生将剩下的血水咽了下去,这口心血凝结成块,梗在他心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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