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楚岚在一起很多年。
所有的朋友和家人都知道我们关系,尽管我们谁都没有说。
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家,也会带张楚岚去我家,张楚岚七窍玲珑心只要用心讨好人,没人会不喜欢他,只除了面对我母亲时会表现地格外无措。
他生下来就没有母亲,长大了除了冯宝宝也没有亲近的女性朋友,不晓得该怎么跟女性相处,面对她们或活泼或细腻,总之真诚又充满善意的问候时会表现的格外无措。
嘴像锯了木头一样,对着母亲的好,就只会说谢谢。
但守夜时,拿着母亲给的“压岁钱”在我的怀里睡得格外熟。
我们除了过年回北京,其他时间都在外面游荡,在草原待过几年,腻了,就又往雪山跑,不喜欢了,又跑到大漠里去,我觉得入世得跟人多多接触,不能老在没人的地方晃荡,于是我们又去了繁华的人间。
张楚岚兴趣爱好一个也没有,努力培养了,也是三分钟热度,他聪明,学什么都快,但比一般人更少有所谓的成就感,所以一但学会了什么就不再爱碰了。
就像他明明什么菜都会做,但根本懒得动手,就算饿死了也要等我回家做饭。
仗着我不会真让他饿死。
我们没有工作,没有任务,更没有恩怨需要解决,人生清单上除了彼此是一片空白。
所以,两人时常手牵手在街边慢悠悠地晃荡,看着人来人往,看着车水马龙,看着形色匆匆,感觉时间被放的无限地慢,岁月悠长。
说话做事随心所欲。
常常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张楚岚跟我有一回回家路过一个公园,闲来无聊跑去跟别的大爷下棋,我下几局就不太行了,干脆利落地认输,溜达到张楚岚身边当他的狗头军师。
张楚岚不听我指挥,手里一边转棋子,一边跟我闲聊今晚要吃什么。
我说他没追求,与其想迟早发生的事,不如想想眼下这局棋。
他反驳我没眼光。
“比起未知的晚餐,眼下的这局棋才是既定的事。”说着,跳了一子,将了对面人的军。
我目瞪口呆。
他得意洋洋。
我瞧他那个样子,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损道:“就知道瞎嘚瑟。”
张楚岚笑嘻嘻地问我:“所以晚上到底吃什么?”
自然是他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张楚岚那阵下棋下的小半个城都出名了,协会的人推着他要他去参加省里的比赛。
张楚岚一看奖金,乐颠颠地就把我拉上去参加比赛,然后得了第一,站在台上一通胡说,编造根本就没有的事,把下面的人忽悠的信以为真。
但我习惯了他这样,甚至觉得他这样特别可爱,非常配合地跟着鼓掌。
主持人问他:“今天,你朋友也跟着你一起来了,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我以为他又会胡扯一通,笑着等着听他胡编乱造,结果他倒不瞎说了,他接过话筒,认认真真地说:“谢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今天来参加这个就是为了我们家老王,想着赢了拿奖金给他买个最好的耳机,免得晚上为了避着我熬夜玩手机戴耳机把耳朵给听坏了。”
“年纪轻轻的,别熬坏了眼睛,再熬坏耳朵。”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主持人听了他的话,大概是惊讶于他与我亲昵的关系,职业素养忘得一干二净,追问张楚岚:“你和你朋友为什么这么亲密呢?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张楚岚毫不犹豫地说:“他是我爱人。”
张楚岚这辈子说了很多谎,可是关于我的,好像从来都是真的。
台下的人眼神各异,有惊讶,有厌恶,有戏谑……
我知道张楚岚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于是把他从台上拉下来,把他挡在身后,然后以家属的身份领走了奖金,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张楚岚没觉得自己做的有错,我也觉得没什么错处,只是在我们看来很正常的事,在他们眼里有点太奇怪了,忍不住把我们当成异类。
于是,我们又换了个地方继续浪荡。
我们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有冯宝宝,有诸葛青,有风星瞳,也有马仙洪……
后来,有幸受邀参加了风沙燕和贾正亮的婚礼,途中知道了风沙燕和张楚岚的事。
有点感叹,风家还真是很看重你啊。
张楚岚闻言,连饭都不吃了,拉着我就要走。
我问他要干嘛,要砸场子,抢新娘吗?
他骂道:“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滚滚滚,我俩赶紧滚出去。”
我问他滚什么。
他说,我俩再不滚,他不会砸场子,我会砸场子。
我觉得他想多了。
我不至于因为一段过往的事,吃醋吃的这么没有风度。
但是,晚上确实折腾了他一番,惹得一向在这种事上特别积极的张楚岚焉儿了整整一周,眼看着就要立地成佛了。
后来捧在手心哄了好几天才算好。
没办法,谁叫张楚岚以前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想把曾经的张楚岚拽到我身边来,恨不得把没有我的过去满满涂上我的痕迹。
不过,这不可能。
我明白。
不为难张楚岚,我就算了。
我带张楚岚去过一次武当,我师父还是老样子,吹胡子瞪眼的,我掐指一算,他老人家易怒不利于肝,被他绕着武当山打了好几圈,直到把我栽土里才肯罢休。
张楚岚把我土里拔出来,说我上辈子可能是个土行孙,每回吃瘪都在地里。
甲申之乱尘埃落定,师祖有意让我回武当,可那回他见了我又不让我回去了。
他说:“小也子,你这算彻底入世了,什么时间真正了断尘缘才回来吧。”
张楚岚正等着门口,我晓得,他肯定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总是想太多,算太多,忧思过重,迟早要生点病。
我给师祖重重磕一个头,饱含着歉意,跟他说:“师祖,对不起,我不回武当了。”
师祖深深地看着我,默默等我牵着张楚岚离开武当,没有告诉我,命由天定,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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