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针指向数字12,法官陪审原告被告及其辩护人就位。
孔之晓坐在旁听席,双手交叠于腿部,眼里全是认真的锋芒。
这是一场刑事诉讼,原告是被害人周某的家属,被告是杀害周某的周某的妻子唐某。
事情的起因是周某与唐某的妹妹贺某婚内有染,周某一度有与唐某离婚改贺某的意图。而一旦离婚,根据法律规定,唐某的一半财产都要分给丈夫周某。
作为夫妻中拥有80%以上财产的唐某自然不甘心,在戳破表面与丈夫的不正当关系后,往丈夫晚上喝的汤里下了毒。
她声称:与其将财产分一半给出轨的丈夫和表妹,她宁愿杀了丈夫把财产留给儿子,让周某和贺某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唐某的作案手法并不高明,销毁证据的手段也很拙劣,警方迅速找到了残留的毒药,判定唐某犯了故意杀人罪。
不过有其丈夫周某婚内出轨在先,加上律师的辩护,结果唐某被判了有期徒刑和要求赔偿周某父母相应的费用。
案件源头的贺某勾引有妇之夫,却不构成犯法,只是道德问题,实在令人唏嘘。
法律令人信服的地方是讲究证据,法律的漏洞也是讲究证据。因为人情世故思想道德等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算人人都知道是由它串起的因果线,也没人能给它断罪,给予审判。
回到孔父家里,孔之晓打开电视,不经意间问:“案件如果换一种情况,在夫妻离婚之前,什么条件的男性可能会对妻子痛下杀手。”
“不考虑感情方面,可能性最大是男方是女方的上门女婿,再极端一点做了婚前财产公证。男方出身低微,入赘女方后虽享受了富裕生活,但面子上总要低人一等。”
孔父翻看砖头厚的专业书,抽出精力讲解:“如果再让他净身出户回到以前,对男方就是物质和精神上的双向打击,难免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孔之晓得到大致的答案便不再深究,具体地问下去孔父肯定会起疑。
毕竟“那么男方该如何取得所有财产”的问题由小孩子之口问出,不免叫人心寒。怀疑这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孩子会产生如此恶毒的想法。
时间静静流逝,十一点时孔父合上书页煮饭。这套房子是开放式厨房,客厅与厨房是一体的。
孔之晓打了个哈欠,电视剧看着没意思就换了一个纪录频道。
放到一段观察鼹鼠的生活习性,电视十分安静,孔父这时响起的声音落入孔之晓耳中就变得格外喧闹。
“晚上去常去的那家饭店吃饭……和你妈妈一起。”男人背对着他,炒菜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弯着腰双手撑着台沿。
“我知道了。”孔之晓语调平静,不躲不闪。因为心里早已演绎过千万遍的场景,熟悉到无需恐惧。
少年的声音仿佛一片落叶飘落,没有重量:“蓝晚枝也会来?”
十多年未见,随了母亲姓的龙凤胎妹妹,孔之晓唤她的名字依然亲密如初。
孔父指节蜷缩,为这种亲密的错觉而感到不适,他宁愿孔之晓冷笑一声然后骂出来,可又清楚那孩子不会这么做。
他勉强维持冷静:“你不想见她就算了,我让夏青不要带她。”
孔之晓突兀地按下电源键,电视屏幕“啪”熄灭了,两人间的调和音彻底消失,窒息和死寂荡开涟漪。
“我为什么不想见她?”孔之晓反问。
虚妄的泡沫被戳破。
孔之晓逐渐褪去声音里的最后一丝余温,他站起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客厅瞬间暗下。
“该躲着我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少年浅色的瞳孔渲染开黑暗,回到最模糊混乱的童年。因为时间离得太远,那时候年纪太小,所以回忆起来竟只剩下疼痛与哭喊。
后颈往下的那一块皮肤隐隐作痛,即使疤痕不再明显,那里又开始痛了。
冰冷的碎片扎入要害的痛感,还有小孩第一次见血,看着一滩血从自己背上滴落到膝盖边时的茫然,孔之晓一辈子都忘不掉。
啪嗒,啪嗒。
甚至淋浴和下雨的时候,后背被水打湿,孔之晓都有自己在流血的错觉。所以他不喜欢雨天,不喜欢篮球,不喜欢一切与水有关或可能使自己出汗的事情。
“叮铃铃——”电话铃声盖过了回忆的淋漓,孔之晓低头看清是不认识的号码,点击接听放到耳边:“喂,你好。”
“啊,之晓,我是朱朝阳。”
“朝阳?”孔之晓愣住了,他纠结了片刻重新拉开窗帘坐回沙发上,黑暗推到了角落,暖阳照亮了他的笑容,“你有手机了?”
朱朝阳很高兴听见孔之晓的声音,他回答:“不是,是外面的公共电话。”
“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朱朝阳躲在电话亭里,高兴过后他小声说:“严良回来了。”
孔之晓立即想通了始末,严良虽然是他们的发小,但福利院是什么地方,几年的时间严良变成了什么样,还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严良无从确认。
朱朝阳看了一眼背后,朱永平看见他了,边走过来边说:“好小子一转眼就不见了,跟谁打电话呢?哦我知道了,以前楼下那个乖仔对不对。”
电话那边的孔之晓被这个称呼哽了一下,“我现在就打车回来,我爸的饭又做糊了,吃不了。”
“这么快!”朱朝阳惊喜道,下一秒电话被朱永平拿了过去:“之晓吗?哎,好久不见了,我是你永平叔叔啊,没吃午饭呢吧。我准备带朝阳去金光百货买点东西,你也一起来吧,一会儿叔叔请你吃饭啊。”
“不用客气,就这么说好了。”
讲完电话,朱永平带着朱朝阳坐上车,从后视镜看着朱朝阳问:“那么着急找孔之晓,你们平时天天见还不腻,一会儿不见就想啊。”
朱朝阳有点不好意思,“他以前走都会说的。”
“所以人家这次没说,你担心了,想他了?”朱永平笑呵呵的,“我跟你王瑶阿姨谈恋爱那会儿,她也没你这么黏。”
“呃……”朱永平卡壳,尴尬地望向窗外,“对不起,朝阳。”
他拍了下车的方向盘,“是爸爸对不住你。”
“没事的,爸。”朱朝阳违心地安慰朱永平,“都过去了。”
重点:已重修,麻烦看过的小伙伴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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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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