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现代

“已抵达。”

说完这句话后，天城快斗关闭了通讯。

伫立在街旁商店的一角，天城快斗看着人群从他身边绕行。正是傍晚下班高峰期，行道上的路人满满当当；斜天的高楼玻璃倒映着晚霞的风景，提醒行人的交通灯时红时绿。久违地造访地球，天城快斗举起手机对着城市拍了张照，然后发送给母星的熟人。仿地球生产商制造的电子产品令他的对焦没那么轻松，拍好后他收起手机，不远处有个紫发的青年朝他打招呼——他认出了那是神代凌牙，是几年前他在地球遇到的第一个人。

“好久不见。”打了个招呼后，神代凌牙走到了他的身边。而天城快斗露出了怀念的神情：“我还记得你。”

自他在某个夏季降落在地球已经过了三年，但神代凌牙还记得他的名字——他的母星上没有这样的语言体系，在地球用的名字是天城快斗自行翻译而来。

“那就好，可惜这里没有岩洞，”想起三年前他们在海滩边的探险，神代凌牙忍住了笑意，然后看了看他的周围，“你一个人？”

“嗯。”天城快斗不咸不淡地回应，他不想让“在海边洞穴采掘岩石样本”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的话题，而好消息是，神代凌牙也一样。

“去酒吧喝一杯如何，”看着交通灯由绿转红，神代凌牙向他示意自己背着的吉他包，“就在前面。快到上班时间了，我请客。”

天城快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点点头。他们在转过十字路口之前看到了酒吧的指路牌，几百米的路程对于步行而言确实很近。

“说起来，你不是学生么。”他边走边看向身侧的神代凌牙，见他拿着手机似乎在打字，于是转而望向周边的商业区大楼。

“是啊，所以只有晚上才能出来打工。”神代凌牙皱着眉敲了几个字，然后收起手机。一旁的天城快斗还在看路边的店铺，不过凌牙听到了他的话：“学校不管这些？”

“都是成年人，怎么可能会管，”天城快斗听出他的回答里带了些许笑意，“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中学生吧？”

“不至于。”

在天城快斗的母星，不管什么年龄段的学生，只要在校就会限制外出。这或许就是文化差异——但天城快斗不会提这些，因为神代凌牙不需要知道。虽然天城快斗没办法从外貌看出地球人的年龄，但就像神代凌牙还记得天城快斗一样，天城快斗也记得三年前他们初遇时，对方就已经是快要毕业的高中生了。尽管那是神代凌牙无意间提起的事，不过天城快斗的回答还是迟疑了片刻。

“……那就好。”

一段沉默。凌牙移开视线，然后他听见了天城快斗的声音：“这附近有吃饭的地方么。”

“你还没吃晚饭？”

“嗯。”

“路口那附近有很多，除了连锁品牌的日式料理外还有其他的；不过简餐的话，就算是酒吧也有……”

神代凌牙一边走一边侧头看过去，而天城快斗的注意力看起来全在他们路过的商店上，显然街边商铺的橱窗商品更吸引这个金发的青年。这并不怪天城快斗，他是第一次来地球人的商业区，而在此之前，他只在卫星和母星的古籍上看过这样的地球人聚集处。

不过什么都不知道的神代凌牙就不这么想了：“喂。”

“我在听，”天城快斗举着手机拍下照片，这些实地素材有助于母星对地球的文化研究，“你刚刚说，酒吧会提供简餐？”

“会有，但是不多。”凌牙顺着快斗的视线望过去，这间烘焙店的橱窗里摆满了面包和蛋糕，但天城快斗只是对着它们拍下照片，然后不再看过去。

“那我到时看看菜单。”

神代凌牙收回了视线：“也行。”

路灯在夜幕降临前亮起，而他们也到了酒吧门前。天城快斗再次举起手机，这次他拍摄的目标是装潢带着本地特色的酒吧。木制的招牌下是敞开的玻璃门，除此之外还有深色的假窗及其它点饰，这是神代凌牙早已看惯了的装修。但是带着少许兴趣地，他等着天城快斗拍好照再跟他一起进去。

"这是作业？"

凌牙看着快斗保存照片，不过他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只是出于兴趣的收集。”

把这些实地照片交给学者卖人情也是一种兴趣，天城快斗一边收起手机一边想，他并不在意神代凌牙是否把他当作同龄人。

然后，他们在酒吧桌台前分开。

“这家伙是我朋友，账记在我名下吧。”神代凌牙对前台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而彼时天城快斗还在看菜单，他在找到自己想要的简餐。正如神代凌牙所说，这里提供的餐点很少，不过在找到自己想要的快餐后他又翻了一遍菜单，而后不得不承认——地球文化博大精深，调制酒的名字他只听说过长岛冰茶。但让他点一杯长岛冰茶是不可能的，他们和地球人一样，在酒量上有个体差异。

“一份炸猪排蛋包饭，还有一杯牛奶。”

于是这份不寻常的点单成功地让天城快斗得到了侍者带着少许迟疑的再次确认。好在酒吧出餐速度够快，不多时，天城快斗的面前便摆上了他点的东西，而随着时间经过，酒吧内的客人也多了起来。打扮新潮的年轻人三三两两地路过天城快斗的座位，天城快斗喝下牛奶，眼角余光扫过这些人，看起来他们都是学生。尽管天城快斗已经从学院毕业数年，但这样的他混在这些年轻人里面并不稀奇。

而天城快斗不知道的是，这间酒吧除了提供的酒类饮料多样以外，驻唱歌手的唱功也是其特色之一，许多客人来这里消费不仅是为了与朋友一聚，有相当一部分是为了听歌手唱歌。按理说为其伴奏的乐队也是有一手绝活，可惜原主音吉他因家中变故而离开。

不过，这也给了到处找工的神代凌牙一个机会——毕竟他原本也算这家店的常客之一。

从消费者转变成为歌手伴奏的吉他手，神代凌牙在这里工作了两个月，偶尔他抬起头时会看见台下有不少老面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他的同龄人。店长给他的待遇不错，过了试用期便将他的薪资待遇提到了同行一般水准，这样的待遇跟原来的那个吉他手不相上下。

结束了一个扫弦，神代凌牙向台下看了一眼。在这个酒吧不算明亮的灯光氛围中，天城快斗正吃着晚饭。带着一丝无语，神代凌牙低头看回吉他，尽管他们之间的距离足以让他看清天城快斗点了些什么，但他仍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跟他同龄的家伙除了简餐之外只点了牛奶，并且这个玻璃杯里还加了几块冰。然后神代凌牙联想起在进酒吧前，这个金发的家伙给烘焙店拍的照片……也许他该庆幸天城快斗没点什么甜到发腻的东西，酒吧很少做甜食爱好者喜欢的饮料。

紧接着又是新的一曲。夜渐渐深了，其他桌的年轻人遮挡了神代凌牙看向天城快斗的方向，等到他再望过去时，那个座位上只剩下了空掉的餐盘与玻璃杯。这时凌牙才想起，自己忘了跟天城快斗要联系方式。

下次说不定又会在哪个街角遇到吧，毕竟那家伙神出鬼没的，凌牙想。

不过在他下班时，同样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工作的服务生给他递了张纸片，说是天城留下的。凌牙接过一看，上面用签字笔写着一串电话号码，落款正是天城快斗的名字。

“是歌迷吧，那个人听歌时挺专心的。”服务生说，她看起来没关注到凌牙先前留给前台的话。

“应该是。”

昏暗的灯光柔和了紫发吉他手的脸廓线条，他收好纸片，背起包离开了酒吧。

Fin.

2023.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