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游斗。”

黑咲隼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被夜雾笼罩的敌方基地。

“啊啊。我知道。……现在开始进行通讯屏蔽吧。”

这次，在入侵融合军的地盘之前，吸取了上次触发警报的教训，他们关闭了身上的一切通讯设备。

这就意味着，尽管这么做，他们将会无法向包括组织成员在内的任何人求助，变得孤立无援。

……但这番行动本来就是自作主张。一旦失败，擅自行动的他们会被组织除名——这一点，对两人来说早就成了理所当然的觉悟。

【——就当这么行动的我们，已经被组织除名了吧，这样也不会连累他人。】

游斗是这么说的。而黑咲隼其实也深以为然。

在大局势已经导向，决策层集体向侵略方献媚的现在，战争的结束终归来说，并不能算是坏事——尽管很没有尊严，但是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哪怕是在敌人的施舍下苟活，也胜过被机械大军碾成碎片，或在一场没有悬念的决斗里化作一张冰冷的卡片。

……故而，他们的擅自行动只是个人恩怨而已。隼和游斗并不打算让这件事再上升到次元的仇恨上，前往融合次元的主要目的也是在带回琉璃上。

尽管他们并不畏惧与那里的士兵交锋……但总的来说，他们也有自己并不能以一敌百的自知之明。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自行调查着融合军内部的防卫布置和变化——终于，在这个晚上，找到了可以动手的机会。

“……地点距离上次，快斗被抓走的地方很近。……果然那些家伙就是从【那里】前往了别的次元吗？”

游斗扫了一眼手绘的地图，低语道。

由于通讯器已经屏蔽信号，他们的一切信息储备都用最原始的【纸质媒介】。而因为这个地图是他们两人合力自制的，所以现在不需要在黑暗中点灯细看——他们已经几乎对这片区域了若指掌。

但这也还是没有改变最根本的问题——即，就算在前往那个【地下基地】的路上，假设他们真的运气很好，没有被任何巡逻的士兵或是电子监控发现……在闯入那扇门的瞬间，也一定会无法避免地触发警报。

那之后，他们是否有足够时间去启动那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操作的陌生仪器，又能否在被敌人抓住前达成目的……乃至于前往那个【融合次元】以后，接下来到底该怎么找到琉璃……说实话，即使计划了这么多，这些也依然无法成为【定论】。

前方面临的危机重重，但他们绝不可能在此刻退缩。——自己和游斗都无法忍受，琉璃被作为【人质】带走的事情，还有快斗……必须救下他们。

更何况，黑咲隼知道，或许游斗和自己心中所想的【未曾说出口的目的】，也是一样的。

【——不只是为了琉璃。】

——那个看起来无比熟悉，但是行动成谜的女人。她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不亲自见到她，亲口质问她，就算这场战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就算这次真的，顺利到不需要和任何人战斗，就带回了琉璃……自己依然会感到如鲠在喉。

想要前往融合次元，想要见到那个家伙。——不管这样的心情，是出于敌视，还是出于明知毫无道理，却依然源于人类本能的危险的好奇心……但【想见到对方】这样的事情，惊讶，愕然，种种情绪涌上，却也无法骗过自己。

他也是在身临此处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中……竟然真的藏着这种匪夷所思的期待。

然而——在那之前，他们得先突破重重的阻碍，摸到次元传送的门扉才行。

重新稳定了情绪，黑咲隼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游斗说道：

“——这块区域的机械士兵下次巡逻到这里是五分钟的时间差，走吧。”

只要一切按照计划行动……已经掌握了这块区域防控规律的他们，就可以利用敌军警备的空隙，在最极限的时间里，赶到【地下基地】所在的位置。

……只要作为敌军总帅安排了警卫的爱德·菲尼克斯本人，没有察觉到这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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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荒山野岭的地方，居然真的藏着这样一个入口。”

传送装置所在的地下基地虽说距离爱德·菲尼克斯的总帅机体不远，但也并不在特别好找的地方。

至少黑咲隼和游斗在这片山林里打转了半天，与机械警卫周旋了将近半小时，才终于筋疲力竭地找到了这里。

最后他们能够发现入口——还是在躲避机械警卫的时候，游斗不慎踩到一个杂草丛中，却发现脚下没有实感……在险些掉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隼自然是抓住了他。

但当他们静待那些机器离开之后，两人使用手电筒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个空洞，才发现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地下通道，在距离坑顶一段距离的地下，只要跳下去，就可以顺着那个坡度自然地滑下去。

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人为设计好的，证据就是，在原本应该是【泥土】的地方，为了利于人体滑落特地铺上了柔软的塑胶。而且有些磨损的痕迹，证明这个通道或许经常被人使用。

【……那些人，也是从这里……】

想到只要通过此处，说不定就可以很快见到那些带走琉璃和快斗的家伙——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这里浪费多余的时间。

即使并不清楚，这一切会这么顺利，包括他们能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是否是巧合……还是什么人设计好的陷阱，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游斗和隼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这个通道，顺着坡度滑到了底部——说实话，这并不算花费了多少时间，但由于神经高度紧绷，这段路程甚至令人感觉比刚才那半小时还要长。

等到足部有再次接触到地面的实感，他们才再次打开了手电筒——这是为了避免在通道处漏出灯光被机械警卫发现。

而由于一直在黑暗中下潜，他们并没办法看到通道中的具体样子，但当灯光照亮视野之后——他们才看到，这个底下基地其实意外地宽敞，就连风格也是相当现代的机械风。

【或许在以前，那个次元的军队……就是利用了这里派遣了先行部队来的么。】

……尽管这是和当前的情况并没有直接关系的话题，但随着深入了这些【融合军】的核心地区，他们也越是能感觉到，这场侵略是【蓄谋已久】的实感……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抢夺别的次元的一切么？

若是以前，他们并没有思考这些事情的余地，光是从那些家伙手中活下来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但现在，隼和游斗对视了一眼，光是靠多年好友的默契，他就能知道，对方在和自己考虑相同的事情。

……以琉璃为目标的人，是个不计后果，无论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都一定要达成自己目的的家伙……而带走琉璃之后，对方就像完全无所谓之前的消耗一样，竟然就这么干脆地停下了战争。

琉璃在这件事里，到底牵涉到了多么核心的秘密？在他和游斗不知道的时候，琉璃又是为何会被如此麻烦的人物盯上？

……这一切光靠他们在这里猜测，是一定无法得知答案的。

“……隼，等会触发警报后，我会在外面把守。”

“……游斗。”

“你也知道的吧，不可能……会这么顺利。”

不如说，他们能一路毫无波折地到达这里……已经是诡异到极点的事情。就算机械士兵很好躲过，可是这座军营，怎么可能偏偏在今晚，没有人类士兵驻守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所以，甚至可能，就连他们站在这里，都在某个存在的计划下吧——完全就像设计好的一样，在他们来到这里唯一的一间巨大的机械门前的时候，这个地方的警报终于响起了。

“……去吧，隼，不用在意我。就算——只有你一个人能到【那里】。”

看着不断在昏暗的地下闪烁着红光的警报灯，游斗的表情很严肃，却并无意外和不甘——看起来，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而这一点，虽然很残忍，但对于隼来说，他也是一样的。

“……就算向那些家伙暂且求饶也罢，活下来，游斗。”

“……我会至少坚持到确认你离开为止。”

首先要保证计划成功，然后才能考虑自己的性命。……游斗是这个意思吧。黑咲隼看着他，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转身，将通过【网络骇入】得知的【门扉密码】输入，立刻进入了开启的门扉。

……门，在他的身后关上了。

但是，黑咲隼决不能回头。

这不只是因为他如同钢铁般的，不达成此行的目的，就绝不会放弃的意志——更重要的是，就像相信琉璃不会无缘无故就跟那些人一起离开一样，他也相信着选择了为自己断后的游斗。

必须找到琉璃，找到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必须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为何会被入侵的真实原因。……只有这样，他们身边的，那些被变成卡片而牺牲的人……才能得以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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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咲隼进门之后，大概过了仅仅几分钟的时间。

不出所料，即使是这样的深夜，听到警报后，敌人的反应也是非常迅速的。

站在门口，静默地等待着警卫队到来的游斗——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太过符合预期，反而显得意料之外呢。当他看到那个身着元帅服的男人悠然踱步而来的时候，仅仅只是挑了挑眉头。

“——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爱德·菲尼克斯】亲自前来……还真是够给面子啊。”

“只是受人所托罢了——因为有人很在乎你们的性命，所以我才会特地在这样的深夜一直守在基地里。”

……果然，放他们一路来到这里……是刻意为之。

那个在意他们性命的【某人】到底是谁呢？——游斗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着答案，但他更想不明白，为何那个【某人】要这么做。

如果立场是他们的敌人，那就直接处理掉入侵者就好了。……但却不是。对方故意让他们来到这里，故意让爱德·菲尼克斯透露出了这扇门扉的密码，甚至是故意，放隼进了这个房间……

【……难道，有什么必须要把我们引诱到这里的……理由吗？】

看着笑而不语的银发男人，游斗想到了更深一层的理由，心中一沉。

……错误的方向。

他们理解错了。……不，是那个【某人】，故意让他们往这个方向误会的。让他们误以为，琉璃是被带到融合军的总部，让他们浪费了几天的时间，只为了前往融合次元，可实际上——

“……琉璃，到底被带到了哪里？”

紫发少年咬紧了牙关。要不是现在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他恨不得立冲进门内，告诉隼他们犯下的巨大错误。

……可是不行，显然，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已经太迟了。

证据就是，即使他没头没尾问了这么一句，爱德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很遗憾，不让你们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在下接到的【命令】之一。”

“……那个女人在你们内部居然有这么高的权限么，甚至可以命令，身为指挥官的你。”

“没办法，毕竟严格来说——如果她在那个时候【存在】的话，我本来也不会有机会坐到这个位置……毕竟，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真正的学级第一，只有她才名副其实。”

“……？”

爱德·菲尼克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游斗完全听不懂，但他在意的是……在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加上指挥官也亲临的情况下，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

……可能是不幸中的万幸。爱德·菲尼克斯并不急于拿下他，冲进游斗身后的房间阻止黑咲隼……一切都是【有意为之】。他做的，仅仅只是站在这里，和游斗聊些不知所谓的话题而已。

“——我没有打算伤害你们。只是需要活捉你而已，你也不用耗费太多体力，直接放弃抵抗不好么？”

“……在你们眼里，我们【抵抗组织】，难道是愚蠢到，人人都会轻易相信【敌人】的话的组织吗？”

游斗用锐利的眼神注视着他——已经摆好了随时要攻击的架势。决斗也好，真刀实枪地打架也好，他会不惜代价，做到能为隼拖延时间的一切……可爱德却只是耸了耸肩。

“要我说，比起被【骗到这里】——这种认知，才是你们的【最大的错误】。”

“……什么？”

“——你们，先退下吧。别担心，这家伙奈何不了我。”

仿佛接下来，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爱德甚至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挥了下手，示意他的直属部队【离开】。

而因为是刻意培养的，绝对服从爱德命令的一批部下——和那些其他啰嗦的副官不同，他们也很干脆地对爱德鞠了一躬，十分迅速地退回到地下的黑暗中。

在那些士兵的脚步远去之后……和游斗对视了半天的爱德，才终于继续往下说道：

“——我不是你的敌人。而【她】……也不是。”

空气像是凝固了。游斗一时间甚至没听懂对方说的话——或者说，他的大脑本能地拒绝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这又是什么意思？你这家伙，是不是过于自负了！？”

不止震惊于对方的话语，也震惊于对方的行为。

游斗想不到。也不可能想到——对方命令自己的部下撤下，和自己独处……竟然会说出这种，简直像是想要和他们【合作】一样的话。

和刚才不同，对方只是单枪匹马——自己的胜算一下子高了一大截。游斗紧绷着神经，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先动手……就算决斗可能不是100%的胜率，但是【物理决斗】，他不觉得这个看着像少爷一样的指挥官能是自己的对手——

“算了吧，我劝你还是别想要和我动手比较好。我的格斗术，——嗯，除了那位【年级第一】，就没有输过其他人。”

用这样一句话提醒对方，自己并非是光靠学业优秀登上这个位置的书呆子——爱德也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适当距离，如果在那个位置双方同时动手的话……游斗也看得出来，自己并占不到任何便宜。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选择不再进行战争？”

既然爱德·菲尼克斯摆出想要【谈话】的姿态，那作为拖延时间的办法，倒也未尝不可——游斗也暂时收起了决斗盘，顺着对方的话反问。

“……为什么吗……那是因为，因为那家伙【回来了】，所以，肯定存在比战争更好的方法。”

本以为对方不会说些什么有意义的回答——但游斗没想到，爱德竟然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

“喂，你是叫……游斗对吧？你有想过吗？——这个世界，曾经毁灭过……甚至，可能不止一次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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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破解了这个机器的密码。

说实话，黑咲隼并不算是非常擅长破解复杂指令的编程者……但总的来说，他在机器使用上的天赋倒不算很差。

不知道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还是只是为了便于一般士兵使用，破解指令用的是二进制的4位数密码，仅仅是用穷举的方法，就可以在短时间内破解。

……本来只是凭直觉去尝试，可隼却心生一种莫名的感觉。

【——就仿佛自己曾在什么地方，用过这个一样。】

……别说梦话了。他猛地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专注于目前最重要的目的上。

【……已经打开了。】

眼前这个传送舱，该说是朴素呢……还是说，他们只是拿来应急使用的呢。如同胶囊一样的位置，仅仅足够一人进入。

——简直就好像是在等待着他，去开启使用一样。

……游斗呢？他现在怎样了？为了让自己不再陷入奇怪的猜疑之中，他屏住呼吸，将注意力放在门外的动静上……和刚才那很显然有一大堆士兵前来的明显的脚步声不同，现在门外令人迥异地安静。可是，门没有打开。不仅没有士兵闯进来，游斗也没有进来。

【……是僵持住了吗？】

总觉得很不对劲——可是，如果现在出去，不知道是否是敌人一种已经挟持住游斗，故意用安静的氛围引诱担心同伴的他出去的陷阱。不管怎么看，现在的情况都很不对劲。

【……要按照原计划行事吗。】

如果说为了救游斗，而浪费了他为自己断后的觉悟，没办法抵达融合次元的话……他们的努力，等于全部白费了。

不管怎么看，这里自己都应该直接踏入传送舱离开……可临踏出脚步之前，黑咲隼心中依然却存有一丝犹豫。

……这并非是因为他改变了主意。而是……他也和游斗一样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一切，在某人的【计划】中。

【……不对。这是……误导吗？】

明明传送舱已经亮起，自己想要前往的地方，就在一步之遥的距离——他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如同被摆布的提线木偶一样的行动。

——那个女人。她真的在融合次元吗？

这些天，他一直是这么认定的。就连琉璃，他也确信一定是由于什么原因被抓走带到了那里……可现在，黑咲隼清楚地发现了一点。

——只要那个女人不想被他抓到，她一定能做到。……所以，自己会这么容易前往融合次元，那是因为【她希望自己这么做】。

也就是说，琉璃真正所在的地方——

“——喂、等等，爱德·菲尼克斯……住手！”

突然，身后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

游斗慌张的喊声传入耳中，这让他得以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黑咲隼知道自己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立刻离开这里，可是当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的犹豫中，早已踏入了传送舱的位置——

“——你要是不去【那边】的话，【她】之后会很难办的。”

……银发的男人，并没有攻击闯入这里的自己——而是，面带微笑地按下了按钮。

“等、——等等，爱德·菲尼克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游斗好像在拼尽全力喊着什么——但是隼已经几乎听不到了。

他面前厚厚的玻璃罩，在他能够逃脱之前，就已经迅速合上——冲到这里的游斗拼命敲打着厚重的玻璃，但是却无法停止传送舱的启动。

“……隼……！”

在身体和意识，都即将从这个次元中消失的时候，他仅能从游斗模糊的声音中，分辨出最后几个词：

“一定……要……发现——”

那到底是希望自己意识到【什么】呢？——黑咲隼并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只是在被似乎早已注定……但却又无人知晓的命运——推涌着。前往着或许是错误的……但又或许，本就该是他应该前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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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女主那边铺垫也差不多够了，是时候该从另一条线回收第二部的伏笔了。毕竟不写隼哥视角就切入不到核心诡计的部分，所以接下来几章应该都是隼哥这边的事情。

……日更还是太难了点。要克服下班后只想躺在床上玩手机的诱惑简直要命。更何况每次更文本来就要花掉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拿来打游戏不香吗（

只能说还能写已经很不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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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无人知晓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