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考虑好了？”何小鹤皱着眉头。

“嘶......按我现在这种情况，现在退赛不算违约吧？”顾笑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腿，他掐着大腿，试图将双腿抬起来，但下半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躯干现在死机得像质壁分离。

顾笑盯着打了石膏的双腿，又抬头瞅向何小鹤和陈楚汉，他指了指自己，自嘲似的笑起来。

“这下倒好了，可以休息了，来这边人都瘦了十来斤。”

「如果被莫图知道的话，自己绝对要被骂死的吧——又把腿搞瘸了.......况且这次是两只脚。」顾笑汗颜，一阵后怕。

自己当初吊威亚唱歌时，意外摔下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绝对要死了。」

事实上跟死感觉也没什么区别。

这六米高空，小组彩排还没表演完，顾笑身后的安全扣锁径直弹开甩了出去，“咻”的一下，他整个人顿时身子一松。顾笑先是腰部横撞到栏杆上，还没发出一声闷哼，全身只被一根细若游丝的钢丝绳给勉强撑着，他的大脑已经傻到一片空白，血液倒流。

下一秒就要掉落，身体却是本能地抄住这根绳子，在半空摇摇欲坠。

「我......卧槽——」

短短几秒里，下方的尖叫声四处迭起。

“垫子！快去拿垫子！”副导演吼道。

工作人员已经完全吓傻了，听到指挥后才赶紧跑去把舞台软垫搬来，一边跑一边大腿直打哆嗦，何小鹤和陈楚汉反应过来马上跟了上去，各自抓着垫子的一角一路狂奔，把软垫甩到顾笑下方。

“顾笑！垫子在下面！！”

一层软垫不够又叠了两层上来。

顾笑颤抖着身子扭头往下看，见到下方摆放着垫子，马上明白了什么。

「.......妈的摔到垫子上应该没事吧。」

「总比头撞地板好。」

顾笑狠狠咬牙，竭力在半空调整了姿势，松开了钢丝绳，尽量蜷起身子落到垫子上。

人从六米高空摔到垫子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就连周围的舞台地砖都被砸得当场开裂，几层软垫瞬间被挤压到凹陷，“嘶——”顾笑痛苦地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自己的腰缩成一团，条件反射地来回滚动。

他缓了半天刚想站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毫无反应，动弹不得。

像报废了一般。

一群人急忙围了上来，各种声音杂七杂八地此起彼伏。

“还好吗顾笑？”何小鹤想搀扶起顾笑，但又怕把对方弄伤了。

「我的腿......」

五年前的回忆再度席卷。

“我的腿......”此刻顾笑失神地喃喃自语，他象征性地捶打着小腿，一阵剧痛突然传来，从脚尖一路延伸涌上全身，疼得他头皮发麻，在7℃的初春里硬是疼出了几层汗。

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又骤降荡然无存，痛觉再度排山倒海地袭来。

约莫过了五分钟的时间，节目组随行的医护人员扛着担架匆匆跑来，现场观察了情况后，径直把顾笑抬了上去。

“双腿骨折，需要手术。”

医生看了CT后，把情况告诉顾笑，“出于医生的角度，我建议你赶快就医，节目组小岛上的医疗设备不够，你得回去做，这边已经对接好医院了。”

“好。”顾笑很干脆地点头。

何小鹤愣住，伸手示意医生，“那个，他的恢复期要多长啊？因为这边马上要决赛了。”

“起码要几个月吧，就算恢复快些也得两个月了。”医生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这总决赛非参加不可么，身体要紧。还有小朋友啊，你右腿以前已经受过粉碎性骨伤了，这次伤的还是这个部位，以后你脚踝得注意点啊，不然容易老出问题。”

顾笑挠挠头，一脸尴尬：“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待医生出门后，何小鹤和陈楚汉将顾笑团团围住，顾笑用仰头角度看着这俩人，突然傻乐地笑出声来，“这样看你们还挺搞笑的。”

“神经，你还乐的出来啊。”何小鹤没好气道，“你这总决赛坐轮椅上待着吧。”

“谢了啊，不愧是我好室友，临场做事就是靠谱！”顾笑笑着分别往俩人胸口锤了一拳。

陈楚汉递水：“话说回来，你真要退赛啊？”

“对，养病去咯。”

顾笑大咧咧地说道：“对了老何，手机借我下。”

“你打算现在跟他说这些？”何小鹤愣住，但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

顾笑瞥了何小鹤一眼：“想什么呢，小爷我向来报喜不报忧，我才不想让人家替我担心。”

“我看看哈，我现在的排名——啧啧你们瞧，之前三公播出来我不是卡着名额晋级的嘛，好在四公那场直播夜环节，直接给我涨了好几个名次，不然我四公早走了。”

顾笑指着自己的第14名给何小鹤和陈楚汉看：“我就算不参加也无所谓的啦，反正本来就不是奔着出道来的，重在参与，能苟到最后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你俩嘛......现在一个第一名，一个第七名，我先提前恭喜你俩成团了！”他笑道。

何小鹤陈楚汉俩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

顾笑措辞了一会：“还好还有二十多天，咱们组应该还来得及重新调整。”

何小鹤也不再说什么，他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你现在退赛有些可惜，虽然你本来就志不在此，不过这样一来他就看不到你的直播了。”

顾笑听闻眼神黯了黯，但很快又重新振作。

“总决赛之前还有一期烧烤谈心会要录，这期我就不参加了，到时候电视上见哈，我给你们投票去。”顾笑搓了搓手，“我要赶紧回去打卡实习咯，这学期还得补个时间。”

......

停机场，顾笑懵逼地看着韩倾和副导演过来，交给自己一封文件，他打开一看，发现是盖了章的学校实习证明和达标的实习时长。

顾笑：“......？”

“那个实习日志你回去自己编啊，这边校友邦实习什么的，你公司年初就已经帮你一直在打卡了。”副导演带着歉意说道，“实在是对不住，医疗费我们全包，赔偿什么的，后续会跟你公司交接，至于那个吊威亚的事情......”

“按公关走吧，我会配合的，退赛缘由还需要你们编排下了。”顾笑见状也不再客气，一声应下。

至于韩倾......顾笑也不知道这位唱作老师为什么要来见自己。

韩倾：“手机。”

“？”

“手机打开。”

顾笑打开了手机。

“二维码。”

顾笑打开了收款码递了过去。

韩倾：“......是个人名片。”

顾笑马上切成个人名片，韩倾直接扫了过去。

“通过。”

顾笑跟人机似的，按着韩倾的指令操作，通过了韩倾的好友验证后又茫然地抬头看他。

韩倾：“你出岛后，等我节目录制完，我们合作。”

他说完伸出了手，嘴角微微扬起。但韩倾这张冰山脸摆了太久，此刻突然想要和善地笑，却挤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顾笑听闻呼吸一顿，莫名其妙的有一个超级大饼从天而降，直接砸到了自己手上，退赛的时候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谢谢韩老师！”

语气很真挚。

“顾笑退赛”的话题一经暴露，它直接在微博掀起一阵轰动，等观众们去企鹅视频看顾笑的排名时，发现选手名单上已经把顾笑给撤销了，粉丝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实时广场各种声音都有，五花八门。

有质疑他作秀的，有担心是不是身体出问题的，还有怀疑顾笑塌房导致节目组被迫割席。

十分钟后，《星动2021》微博官方号发布了条闻，表明顾笑在训练时因为意外而双腿骨折，急需就医手术，无法再参加后续的总决赛。

与此同时，公司负责运营顾笑微博账号的员工也发了一条帖子：“让大家担心啦，我会尽快恢复的！PS为何小鹤和陈楚汉打call噢！我现在也变成电视机前的观众啦，一起期待《星动2021》总决赛吧！小声提醒，够燃够爆炸（狗头表情）”

微博用户id「何处错听」：“感谢顾笑支持何小鹤！希望早日康复！”

微博用户id「今天也敲代码了吗」：“ 笑笑注意身体啊！笑家军一直都在！”

微博用户id「草莓怎么发疯」：“完了（哭泣表情）又退了一个担......”

“......”顾笑用小号刷着微博，挑眉看向旁边的余莫图，见他眼神已经乌云密布，顾笑立马原地滑跪道歉，“我真没打算瞒着你，当时这不是要做手术嘛——”

“我的大宝贝啊，你就别看微博了！”顾笑试图关上他的手机，被对方毫不客气地拍打了手。

余莫图皮笑肉不笑地眯着眼睛，恶狠狠地戳了顾笑的脑门：“妈的要不是你爸妈告诉我你在上海就医，他们有事来不了叫我陪你，他妈的你要瞒我瞒到现在上了微博热搜才让我知道是吧？！”

顾笑挠着脑袋：“额呵呵......莫图啊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行，怕我担心是吧？叔叔阿姨那天电话轰炸过来我人都吓傻了——我敲了一晚上的代码才加完班回家，刚脱了衣服要洗澡就被催命了。”余莫图越想越后怕，“一路赶过来看着你进了手术室我才放心......能不能，你能不能别再吓我了——”

余莫图越说越急，越说越急。

突然间，他鼻子猛地一酸，连话都讲得断断续续。余莫图揉了揉发红的鼻子，默不作声地抽了张床头柜的纸巾擤鼻涕。

“我说啊......自从你要报名参加这个节目一直到现在，咱们啊，咱们每一天的微信消息，咱们每一通电话，我都在强调你得注意安全，别受伤了......”

余莫图缓缓抬头望着顾笑，眼眶湿润发红，嘴唇直打哆嗦：“我不想你再因为什么事故，把自己给弄伤了，顾笑。”

“......”顾笑听闻沉默了下来，他愧疚地看向余莫图，对方一边低声啜泣一边削苹果。

顾笑抽了几张纸巾递了过去，余莫图没好气地接过来擦拭眼泪。

“对不起，我其实想等腿脚好转了些再跟你讲。”顾笑努力措辞，拍了拍余莫图的背，“我不想你再有心理阴影了，这次骨折是我自己意外造成的，莫图你别有罪恶感了。”

余莫图听了撇着嘴，脑袋当场耷拉了下来：“上次瘸了一只，这次瘸两只，你可真行啊......”

“哈哈没事，我还有第三只。”

余莫图愣住：“呃？”

等反应过来顾笑在讲黄色笑话时，余莫图恼羞成怒刚想骂他，可下一秒，顾笑硕大的双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覆在了自己的脸上，轻柔地捏了捏自己的脸，用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捻去了他眼角残存的泪痕。

动作温柔而轻缓。

触感温热到让余莫图呼吸一滞，等回过神来，他的鼻间无来由地开始剧烈喘息。

余莫图看着顾笑认真的脸，看着他因为生病而发白干裂的双唇，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一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前所未有的，哪怕顾笑是个男生。

可明明他是个男生。

「他分明是个男生......」

隔着十厘米的距离，两人双眸交汇。

浓密的眉毛，温暖而发亮的眼神，比起余莫图手机里看到的，还要来得更加真切。

视线之外，窗沿前的两只鸟儿并排站在电线上，紧贴着身子，下一秒，它们挥扇着翅膀齐飞而去。

乘着远处洒落的橙红的余晖，两个小小的身影染上了和煦的暗红。

西落的黄昏撒向窗棱，夕阳穿过又透又薄的窗帘，倾斜在了顾笑的脸上，连笑容都显得熠熠生辉。

余莫图咽了口唾沫，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弹开顾笑的手，他讪讪地挠着耳朵转头看向镜子，却发现自己早已经红透了整张脸。

“对了顾笑。”余莫图深呼吸，“你当时不是说要跟我讲什么事情吗？”

“你现在可以说了。”

顾笑愣了愣，他纠结万分地观察着余莫图的脸色，然后小心翼翼示意道：“我觉得还是晚些时候讲比较好。”

心脏疯狂跳动。

“唉算了，就，就是——”

“就是......”

“莫图.....”

“我......”

「你TM的倒是快说啊！」

“我，你，你能不能陪我去迪士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