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公司来了个中国练习生。”

“中国练习生？”

聚在一起的练习生发出一阵惊呼，面上神色各异，2015年成立的BigHit，在韩国的爱豆市场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从内到外透露着一股子小作坊的气息。

在戏称为全员练习生的韩国，每年成立的，倒闭的小公司多如牛毛。

“内，上午在社长nim的办公室，刚才到了隔壁练习室。”

练习生内部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如今恰好是练习间隙的休息时间。老师都不在，自然而然地凑到一起开始八卦。

小作坊一直以来只有两间地下练习室，顶上的窗户勉强露出地面，像是匍匐爬地的某种兽类，偶尔天气好时，能让窥见几缕阳光。

不过多数时候，抬眼都只能看到一片灰暗，偶尔下雨，水会顺着窗户的缝隙往下流，屋外下着大雨，练习室里下着小雨。

而前不久公司大手一挥又租下楼上两间，作为办公开会和教学的地方，甚至还采购了一批新器材，隔壁现在摆着的施坦威，比如今的公司加练习生还要贵。

消息灵通的练习生嘀咕着发生的事情，隐隐约约听说是社长拉到了中国财团的不菲投资，说不定男团推出的时间也会提前。

也有猜测空降的中国练习生与投资有关，虽然是夸张的联想，时机却实在过于巧合，很难不让人想歪。

“长什么样子？”

“中国人为什么会来我们公司？”

作为韩流重要输出市场之一的中国，每年也有不少绿卡来韩国当练习生，条件稍微好些的都会直接冲着大公司去，被人看到的机会更大。

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想不开，直接来到大黑这个三无小公司。

角落里圆脸的男孩低着头折着汗湿的白毛巾，像是丝毫不在意众人的讨论，实际上耳朵早就竖起来，不错过任何动向。

中国来的？

新人？

田柾国是两个月前来BigHIt公司的新人，参加了不少大公司的练习生选拔，表现亮眼，也接了不少公司抛来的橄榄枝，最后却选了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身边人大多都不太理解，开始田柾国也是信心满满，抱着闯出一片天的雄心壮志而来，现实和和理想却隔着极大的差距。

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其实也很想加入前辈们的聊天，可偏生连口都不敢张开。

在外一直是内向的性子，出门前，欧妈叮嘱了千万遍，生怕他融入不了练习生，他还特意强调自己绝对不会像以前一样。

还没有等讨论出个所以然，练习室的门被推开，孙承德大步走进来，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刚才大家的讨论多半是被听到了。

对于练习生讨论出道的事情，明面上是禁止的，毕竟这种传言背后少不了猜测与揣度，可实际上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偶尔职员也会和练习生说上一两句。

孙承德向来严肃，丝毫不给众人反应机会，拍拍手示意开始上课，开始就给大家上难度。

楼上刚装修好的办公室还只有三两张办公桌，堆叠的文件偶尔冒出几个角，此时的方时穿着简单的polo衫擦着脑门上的汗。

天气实在太热了，新的办公室没有安装好空调，原本就胖的他，此时热得后背都湿透，衣服紧紧贴在皮肉上，挤出难看的i站在门边的韩国秘书额角也冒出不少细汗，唯独凳子上乖乖坐着的少年。面庞白皙，瞧不出一点热意。

“方社长nim，小言麻烦你多多照顾，最近许社长的工作比较忙，之后这边的资金问题由我来处理。”

与其说是秘书，实际上是负责生活方面的助理，主要还是负责许之言在韩国的学习和生活，以及少部分的公司业务。

方时赫说着些保证的话，看着坐在凳子上坐着一脸乖巧的孩子，笑容更带上了一股子慈祥的意味。

又是一个被许之言脸蛋欺骗的人。

秘书蹲下身子交代了许多，只是许之言面色淡漠，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外人看来极没礼貌的行为，秘书早就习以为常。

照顾这位小祖宗一年多，当然清楚各种缘由。

秘书手中的黑色牛津双肩包交给他时，不小心碰到了许之言的手，天使般可爱的小孩露出了进办公室的第一个表情。

拧着眉，淡漠的眸色中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小言，只是有点洁癖，不是不喜欢的意思。”

秘书解释道，许之言有严重的洁癖，从小安静地不像话，行为表现和一半孩子不同，家人这才发现，然后便被确证为轻微的阿斯皮伯格综合征。

阿斯皮伯格综合征也是孤独症谱系障碍的一种，简称AS，又名亚斯伯格症候群或亚氏保加症，具体表现在社交困难，伴随着兴趣狭隘及重复的刻板行为。

他在言语和表达上没有丝毫问题，智力水平甚至高于所谓的天才，可是在人际交往，情绪识别和表达上却存在困难。

简而言之便是，许之言是个天才，却没有办法看懂情绪。

他有自己的世界，比一般的小孩要安静懂事，也比一般的孩子要孤僻，甚至无法拥有正常的社交环境。

不过这些方时赫都不了解，他清楚的是眼前的孩子在音乐上的天赋，比他见过的所有孩子都要更高。

他注定是属于音乐的世界。

秘书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想到许社长的交代，嘱咐了许多次才转身离开。

陌生的环境还有陌生的人，一切都给许之言带了了极大的不确定，手不着痕迹地攥紧了书包带，方时赫也学着秘书的样子，勉强地蹲下身子和许之言说话。

许之言不会韩语，方时赫只能操着明显带口音的英语耐心沟通，这位可是名副其实的金疙瘩。

他坐在椅子上像是摆在橱窗里精致乖巧的洋娃娃，比常人要浅上许多的瞳孔，如同琥珀一般.

许之言大多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近乎于偏执地重复着，就像是如今，方时赫嘴都要说干，对方才有些动静。

他要学着尝试接受新鲜的事物，像是最初约定好的一般。

舞蹈课进行到一半，就能隐约听到隔壁的钢琴声，不是舞曲的伴奏，也不像是声乐定调，而是某首古典钢琴曲。

听上去熟悉，却一下子也叫不出名字。

前半段是肖邦的夜曲，古典浪漫派的宁静悠扬，如梦如幻，像是寂静夜里森林小屋，丝绸版的月光倾泻而下。

后半段便完全变了调，阴森黑暗的氛围乍起，见不到底的黑暗深渊里爬满着怪物，他们嘶吼着挣扎着想要将人拖下去。

完全想象不出这会是十多岁少年的即兴演奏。

整首曲子变得诡异怪诞，像是皇后手中红彤彤苹果，却潜藏着恶心的虫子和致命的毒药，华美精致的袍子下爬满了虱子。

用柔软细腻将人吸引进来后，看到的却是荒诞怪异的烂透内里。

方时赫脑海中冒出了不少灵感，旁边的几个老师也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不知道谁的声音突然变大，许之言的琴声也随即变快，修长白皙的手指翻飞。

只是从琴声中也听出了怒气，波涛汹涌汹涌的海浪带着势不可挡的怒气，想要将一切都掀翻都毁灭。

不一会儿琴音便乱成一团，断断续续几个音后就突然停止。

这边孙承德的课也上得差不多，隔壁教室却意外频发。

声乐老师感叹完小孩的天赋，就顺手往他如同小毛栗子的短发上摸了一把。

谁知道就是这一把，小孩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反射性地开始找地方躲，然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声乐老师就差举着手发誓了，自己只是没有忍住上手摸了一下，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干。

方时赫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要兼职幼儿园教师。

难怪这一大笔钱投下来，不要股份也不要参与运营，只是想让许之言跟着大家学习，原来再这里等着他。

“小言，叔叔没有恶意的，是不是弄脏了头发。”方时赫还以为又是洁癖，转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包湿巾递了过去，“擦擦就干净了。”

许之言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带着警惕和恐惧，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时赫都要被盯得发毛，他实在是太胖了，蹲下都要花费不少时间，此时双脚都快要失去知觉，对方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身后的老师小心翼翼地比了一个手势，大概意思是对方是不是不会说话，或者是有智力方面的问题。

实在是不怪他们多想，从头到尾除了弹琴之外没有说过一句话，加上如今情况，实在不懂方社长是怎么想的。

方时赫想要伸手将人拉出来，下一秒就被迎头痛击，西巴，狗崽子，想死吗？不要钱地脱口而出。

让人瞬间梦回中学霸凌份子嚣张的面孔，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台词，看来他不是智力有问题，而是经历过些什么。

方时赫大概也是第一次遭遇如此的对待，脑子都快没转过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尴尬的时刻门突然被打开，原本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一下子就没了声音，任凭谁一打开门就看到自家社长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都会被吓一跳。

看到人多，躲在钢琴凳后面的的少年则是更加紧张，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站在最后的田柾国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拼命想要垫脚看清里面发生的事情

就见到方时赫招了招手，示意最前面的金南俊过去一下。

如果自己不行，就让同龄人试一下，说不定孩子就愿意出来，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金南俊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还是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试图将人哄出来，刚想上手去拉，少年更加恐慌直往后面缩，毛茸茸的脑袋还不时嗑在钢琴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后来金南俊常常和许之言提起初见时发生的事情，想要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躲得那么厉害，许之言的回答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恐怖，完全分析不喜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师只好先换一间教室准备教学，前面的人也散开不少，田柾国终于看到屋内发生的一切。

“要吃糖吗？很甜的。”

田柾国的眼睛圆溜溜的像是花园里经常就见到的肥兔子，脸上的软肉因为嘴唇紧抿而鼓出来，像是害怕被拒绝，手又往前面递了一下。

眼神干净而澄澈，带着哄小孩的意味。

就在声乐老师准备将剩下的人都叫到隔壁教室后，钢琴下的孩子终于动了，手颤微微地接过了田柾国的示好。

这还真令人意外。

好像许之言也是97年的，难道孩子是天生便对亲故要亲近一些。

“柾国，让他出来试一下。”方时赫趁热打铁，急忙开口道：“用英语，他不会韩语。”

原本还在开心许之言接受了自己糖，打算收回的手顿了顿，这句话实实在在戳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英语很菜的！

“脚麻了吗？要不要出来休息一下，还有你刚才弹的很好听，是自己写的曲子吗？”

田柾国满脸真诚，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时不时还要比划一下，许之言眨巴了下眼睛，努力想要从快速变化的表情中，分析出对方的情绪。

田柾国叽里咕噜说了几分钟后，许之言终于有了动作，从钢琴下面出来。

方时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后来过了很久，两人成为了最好的朋友，还是会提起初遇时候的糖，和其他人都未瞧见的pabo的口型。

大概从那时起，田柾国就知道许之言不为人知小恶魔的一面。

也曾在节目上提起，只是解读的角度千千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引发一场粉圈大战，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下午的时间，许之言都待在楼上办公室玩数独游戏，孙承徳都凑过来看了好几眼，这些数字简直连成年人都看了都头晕眼花。

小孩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一丝不苟地填了所有。

专注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周围人是吃饭开会，他也眼皮都不抬一下，很多时候孙承德都怀疑孩子是不是个精致的玩偶。

就像是一个长相过分可爱的小机器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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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