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

一路上,二人没有再多的交谈,只穗禾紧紧跟在润玉身后,偶尔装作害怕的模样下意识去抓润玉的衣角。

穗禾装模作样乐此不彼,润玉心知肚明却不戳破。这一路走来感觉格外的快,一抬头,就已经到了。

帆旗上朱红大字写着“一间客栈”。

“我到啦,谢谢你,润玉。”穗禾抱着狸花猫一步跳上台阶,回首微微勾头眉眼弯弯的看着润玉。

看着这张绝色却陌生的脸上浮现昔日笑容,润玉莫名有些恍惚,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可偏偏,一切都不一样了。

润玉负手而立,微微扬唇道:“那锦觅姑娘,就此别过。”说罢步子悠悠,转身离去。

夜风忽起,卷起满地尘埃落叶,昏暗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裙裾青丝随风飞扬,寂静无声,只有过耳的风。

看着润玉渐行渐远的背影,穗禾转过身,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热烈笑容霎时步入寒冬,冷若冰霜。

而已经走过了大半条街的润玉,绕过小巷后,却突然驻足,点脚一跃,飞上屋檐,白衣划过苍穹圆月,朝着一间客栈的方向而去。

“圣女。”鸢时早已经在屋内候着,一见着穗禾进门,立刻就迎了上去。

穗禾点点头,抱着狸花猫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惬意的靠着青花银线的软枕,垂眼闭眸抚摸着狸花猫。白皙的五指轻轻拂过狸花猫藏在肚皮绒毛下的一处旧伤痕,被火烧伤的旧伤痕。

狸花猫极为享受着穗禾的抚摸,脑袋蹭着穗禾的手,还不时的轻声喵叫。

“鸢时,你说我学的像吗?”穗禾突然坐起身,莞尔一笑,看着鸢时,一脸的纯真无邪。

鸢时正在橱柜里拿着东西,听言顿了一下,答道:“像极了,我还真的以为是真的花锦觅了,那样的天真。”

是呀,天真。

穗禾也曾天真过,她就是太天真了。看着窗外无尽夜色,穗禾自嘲的笑了笑。

“圣女。”鸢时说着,将一个一指大小的碧玺色半透明琉璃瓶并着一把七星匕首放在了穗禾跟前的桌案上。

原本温顺乖巧的狸花猫,突然尖叫起来,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一爪子就抓伤了穗禾的右手腕,纵身朝着琉璃瓶跃去。鸢时眼疾手快,这才没让琉璃瓶落了地。

夜黑风高,明月孤悬。润玉就站在剧里一间客栈不远处的一株云槐木树杈上,环顾着寻找穗禾的身影。

忽而,一声狸花猫的尖叫声传来,润玉顺着方向,正看见穗禾之前怀抱的狸花猫从窗台跳了出来。

穗禾微微撸起袖子,淡淡纵横伤疤的右手腕上三道红印子清晰可见,她轻声骂了一句:“真是喂不熟的畜牲。”

说罢,穗禾似无意般的瞥了一眼窗外不远处高大的树木。而后,落在润玉的眼中就是“花锦觅”万分不情愿的模样拿起匕首,姣好的面容拧做一团,闭着眼睛,就朝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鲜血流出,一滴又一滴滴进琉璃瓶。

常人的血都是鲜红的,而穗禾流出的血却带着淡淡的黑,这是入了离火教以来日日夜夜受毒药浸泡的结果呀。

血放满一瓶,鸢时就拿早已准备好的药粉给穗禾止血。而穗禾则缩成一团,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包扎好的手腕,杏花眸里擒满泪水,欲落未落。

鸢时将那瓶血小心翼翼的贴身放着,而后星夜离去。屋内,独留穗禾一人抱着膝,头伏在膝上,看不清她是喜是悲。

风早已停,而屋外高木一阵微不可查的声响透过夜色入了穗禾的耳中。她抬起头,面上挂着笑意,一切都如她所愿,润玉驾驭娴熟轻功紧追鸢时而去。

只不过,穗禾希望润玉以为离火教的圣女是花锦觅;而润玉想弄明白的是,大火过后的这三年,穗禾究竟去了哪。

这武林之中,无人不知离火教,那是最大的魔教,而离火宫的圣女更是神秘,她每次出现在大众眼前都是头戴幕篱,因而鲜有人知她容貌、年纪,而她的鲜血可以让人功力大增,更有甚者传言离火教圣女长生不老,她的血可以保青春永驻。

传言有真有假,圣女常年被烈性毒药浸润,确实可以增长功力,可被毒药浸润多年的人,寿数只会低于常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不过无稽之谈。离火教教主阴焱为了蛊惑人心,收服更多信徒,才会这般任由传言扩散,所以江湖中人都不知道离火教圣女已然更迭多位。

而穗禾之前的那位圣女,不过刚刚继任圣女半月,就被穗禾一剑封喉。

月上中天,星罗棋布,夜色更深了,烛火已然结起厚厚灯花。穗禾弹指一挥,烛火摇曳,灯花已落。

一抬眼,鹤梅已经回来。

“鹤梅,你回来了。”穗禾轻笑着,轻轻摸着自己的耳垂,这是她常年以来下意识的动作,她什么都变了,唯有这个下意识的习惯很难改掉。

鹤梅点了点头,走到穗禾跟前,看着她手腕上的新鲜伤口,那包裹伤口的白布药条不知何时被她解了下来扔在一旁。

“你总是不好好包扎,这才留了手腕上这一道道的疤。”鹤梅边说着边给穗禾重新包扎。

“女悦己者才为容,我早已面目全非,多一道疤少一道疤又有什么所谓呢?”穗禾说着就要扯那碍眼的布条,鹤梅可没让她如愿,一直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扯。

穗禾反抗无果,便随鹤梅去了。“隔壁的花锦觅和乔旭凤如何了?”

“乔旭凤落下山崖,死里逃生,花锦觅照顾他多时,现在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我已经在花锦觅身上种下**蛊了,你不用担心。”鹤梅说完,看向穗禾,有些话想问却又没问。

穗禾知道鹤梅想问什么。一开始,就是穗禾设计让乔旭凤落下山崖要取他性命,以报当年大婚之日羞辱之仇,也好让太微先尝尝丧子之痛。不曾想他命大,落下山崖,被正在河边嬉戏的花锦觅用百花谷的秘药香蜜吊着旭凤一口气,救了他一命。

也是因为这一茬,乔旭凤就这么对花锦觅动了情。这么想来,穗禾对旭凤那十多年的情分倒似个笑话。

穗禾爱旭凤吗?

爱他确实谈不上,可她当年确实真心喜欢过,真心信任过,真心想过要与他携手一生。可就是他,将她的真心肆意践踏,在新婚当天弃她不顾,只凭一面之词,表面所见就剑指于她。这样的乔旭凤,与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不过一丘之貉。

花锦觅武功极差,又是偷跑出来的,身边根本没人,穗禾大可继续取了旭凤性命。可她没有,而是一面让花锦觅与乔旭凤日日夜夜朝夕相对;一面自己借了花锦觅的脸去接近乔润玉,事后再对花锦觅下蛊,让她产生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些的错觉。

“鹤梅,杀一个人很容易,而将他所珍视的一切一点一点在他眼前毁掉,让他众叛亲离、身败名裂,这才叫人痛快,这才能报我宁家阖族之仇。”

那日穗禾看见锦觅身上的香蜜,便知道她是百花谷的,再顺蔓摸瓜那么一查,才发现这锦觅身份真是不一般呢——昔日武林第一美人,前任百花谷谷主梓芬的亲身女儿。

只不过,她父亲是谁,就有待考察了。当年花梓芬与凌霄山庄少庄主乔太微、洛湘府的少主洛霖那故事可真是精彩极了。

若是洛霖之女,乔太微要是对她生了什么别的心思,那这昔年好友会不会反目成仇呢?要是乔太微的骨血,那就更有意思了。兄弟两爱上同一个女子,偏偏这个女子还是他们的亲妹妹。

想着,穗禾便笑了,笑着笑着,泪就毫无征兆的挂满脸颊。

若只是杀了那一两个人,怎么能说是报仇了吗?他死后依旧名垂千古,有人为他立碑祭奠。可宁家合族几百口人呢?尸骨无存,具为焦土,声名尽丧。

让乔太微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手足相残,至交好友系数背叛,将他所以见不得人的事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受万人唾弃,那才是真正的报仇。若只是他的区区一条贱命,不值得穗禾大费周章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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