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番外:秘密(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卡维决定听从“这个”艾尔海森的话。

是的,卡维硬生生在这个屋子里宅了三个月。

期间,他一步都没踏出过屋门,没有一次去到外面的世界呼吸自由的空气,没有一次感受外界温暖的阳光。

恍惚间,他甚至觉得那些和朋友们喝酒、打七圣召唤,还有偶尔跑跑工地出差的日子全部都是上辈子的记忆。

不过,他也始终没有忘记:

忍受如此寂寞,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回到原本的α线。

那里,有他真正的家。

“这个”艾尔海森向卡维提出的建议,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尽量减少、甚至避免和这个β世界产生更多联系。

因为一旦联系加深,原本α线的卡维,就可能真的被那个搞出乌龙的、不知名、甚至不确定存在与否的神祇,当作是β线的卡维。

那他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而与之相反的是,两个世界重合的“连接点”,卡维必须牢牢坚守住,甚至是寸步不离。

“这个”艾尔海森原话:“守好这个点,至少这个地理位置是发生过‘重叠’的。下一次的空间重叠——这种小概率事情既然能发生一次,就有理由相信会发生第二次——务必做好最完全的准备,迎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临的下一次空间重叠。说不定就能再‘旅行’回到α世界了。”

卡维还记得自己当时问“这个”艾尔海森:“能请教一下什么叫‘说不定’?”

“这个”艾尔海森很可气地耸了耸肩。

“不确定能不能再‘旅行’,也不确定就算发生了‘旅行’还能不能回到最初始的那个原点。”

卡维沉默半晌。

也没有闹腾些什么。

“这个”艾尔海森似乎看透了卡维的沉重心理包袱,又好心补充了一句:

“但尝试总归还是要的。说不定卡维你‘旅行’过一次之后,也有了某种‘不稳定’的特性呢?会更容易‘旅行’……”

总之,卡维是接受现实了。

虽然,艾尔海森的“时间地点人物事情重合”理论,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正不正确。

经常的,卡维也会怀疑。

但是,他得坚持。

他清楚地明白,不听“这个”艾尔海森的话,他自己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跟窝在家里的卡维不同,艾尔海森每天上午规律地出门,晚上到点就回家。

卡维就像在原本的α世界那样,每天帮忙打扫打扫卫生,做做饭。

他还把“这个”艾尔海森的家,尽量打理得同“那个”、他想回到的家一样。

很多时候,卡维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行为是下意识的,还是有目的性的?是已经接受现实、妥协之后进行的无谓的怀念和心理安慰,还是心底仍然抱有的那一丝丝希望的火苗——回到家,回到“那个”艾尔海森的身边?

卡维在客卧里增添了一张床,又把原本的书架和桌子拖到客厅。

还要跟着调整沙发和茶几的位置,因为客厅里要放得东西变多了。

一开始,他也确实有些忐忑,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不是他和“那个”艾尔海森的家。但“这个”艾尔海森倒是脾气很好,在卡维向他提出需要买张床、不想再睡沙发之后,第二天就一个人勉力搬了张新的床回来。

卡维记得自己当时开门的时候都看呆了,傻傻地堵在门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搭把手。

他当时想:

如果是“那个”艾尔海森,是不是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答案显然是肯定。

因为“那个”艾尔海森已经做到了。

从收留因破产而失意的他,到纵容他闯祸、为他收拾烂摊子,从允许他对自己的房子进行各种“奇思妙想”的改造,再到一句句或许有点意义、可大多数时候都没啥意义的拌嘴……

原来,那个α世界,对他这么重要啊。

卡维这么想着,眼眶竟也有点泛酸。

万事有了个开头,可能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反正卡维也不出门。

他有大半天的时间,窝在房间里画图。

画人,朋友、老师、同事、“那个”艾尔海森;

画物,碟子、碗筷、毯子、同“那个”艾尔海森一块儿设计的花纹图样;

画场景,大哭、大笑、捉弄人、“那个”艾尔海森同他拌嘴时嘴角扬起的几近不可察的弧度……

如此。

诸多往事,诸多回忆,如潮水,淹没他;如风暴,裹挟他;如沙子,掩埋他;如世间各类故事和神话中的猛兽,追逐他、撵着他,一旦抓住他,就要钳制他、吃掉他。

到那时候,大概就会是卡维真真正正崩溃的时候。

而崩溃,也意味着再也回不到原来的α世界了。

守着一个几近不可能的狂想和一个在距离上遥不可及的美梦,是会把人逼疯的——

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个”艾尔海森每天晚上,倒是会陪着他。可卡维不愿意说话的时候,艾尔海森也不会主动开口。

唔,确实是两个不同的人,卡维这么想。

如果是“那个”学弟,自己闹变扭,“那个”他就会冷嘲热讽,然后自己自然而然就会同他吵架。结果往往是艾尔海森生气了,自己气消了,还得反过来去讨好“那个”难搞的房东。

那家伙还握着自己好多好多好多的存款呢……都是自己破产之后又重新攒的……他会伤心吗,找不到我……不会以为是我主动离家出走了吧……哼,不过这样想,倒也挺好,这样他至少不会自责什么把人给弄丢了……唔,那自己的资产留给他也算对得起他了……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艾尔海森……

每个晚上,卡维都得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反复,成百上千次,才能入睡。

哦,对了,卡维也遵照着“这个”艾尔海森的提议,学了那把弦乐器。

卡维作为初学者,“这个”艾尔海森却直接教了首光是听起来就很复杂的歌曲。

学弦乐器,也是遵照着“这个”艾尔海森的猜想——当时卡维是在艾尔海森回家的那一刻穿越的,琴有很大概率也是重要“契机”。

根据“这个”艾尔海森推测,重合的事件不大可能是简简单单的“艾尔海森回家,卡维迎接”这种日常就上演的情景。“琴”就是那个变数,那个关键。

所以,不如同这把“琴”加深联系吧。

欣赏、抚摸,远远不够,能跟“一把琴”建立联系的最好办法,莫过于演奏。

“这个”艾尔海森之前就说过,他会弹琴,会演奏很多种乐器。

所以由他来教卡维。

卡维点头。

卡维又表示想要速成,不想慢慢吞吞地去学什么识谱。他只想快点上手、演奏。

“这位”艾尔海森当即答应。

然后随手演奏出一段音符密集的乐曲。

“你就练这首曲子吧。”

摸着良心讲,这曲子真的真的很好听。

“这位”艾尔海森演奏这把哑光黑的弦乐器时从容、优雅的姿态,也足以令卡维称赞不已。

如果是在原本的α世界,说不定一向“出手大方”的卡维还会为这段出色的演奏打赏一笔摩拉。

不过,这里是β世界。

卡维:“‘这位’艾尔海森,我之前从来没学过琴。”

艾尔海森:“是吗?唔,你好像是跟我提起过。”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简单,还是复杂,你照着死练不就行了吗?”

卡维沉默半晌。

“艾尔海森,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在帮我,可我有时候又觉得你在耍人、在看我笑话。”

对面的艾尔海森嘴唇动了,或许是想解释,也可能是想反驳吧。

卡维无所谓地想着。

反正“这个”他,也不是“那个”他。

卡维:“你是很喜欢这首乐曲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练它吧,就当是满足一下这里的学弟,满足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愿望吧。”

对面的艾尔海森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后来,卡维每天晚上就多了一项活动。

跟着“这位”艾尔海森,每天练琴。

一个音符,一个音符;

一个乐段,一个乐段;

左手,右手,然后合起来。

艾尔海森弹几遍,卡维把他做出的每个手上动作,都死死刻进脑海。然后艾尔海森起身,卡维练习,艾尔海森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会在卡维弹错的时候指出。

卡维还挺感谢自己那灵活的手指的——平时经常做些小手工,所以在弹琴的时候,不至于动作太僵硬。

更何况,卡维真的很用心,很努力,很花时间;“这位”艾尔海森老师也很耐心,就这么一晚一晚,看着卡维一遍一遍地过。

奇迹般地,也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地,卡维磕磕绊绊地演奏出了这首乐曲——缓慢地,但也一个音符没错的。

艾尔海森对卡维的演奏表示肯定:

“只要再提上速度,就可以了。估计就这么几天,多练练,熟练度上来了自然就能演奏地又快又准了。”

几天后,卡维流畅地演奏出来这首乐曲了。

卡维问艾尔海森:“然后呢,我练成了,之后呢?”

艾尔海森沉默地听完卡维的演奏,也没说什么表扬的话。

很可惜,奇迹没有发生。

艾尔海森:“那你就把这首乐曲倒过来弹吧。”

艾尔海森补充:

“之前在书上看过这样一种说法,时间正常运转,人们就向前走,水会从高处落下,墨水写出的字迹留在纸上,从左到右。”

“那么要是反过来,人们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后退,水从低向高流,墨水消散,依照从右到左的顺序,于是字迹消失、白纸组成书籍、书籍破散、纸张变回树木——一切就都回归原点了。”

于是,卡维的目光悠远地投向不知名的方向。

他有气无力地、轻轻地说:

“那我再试一次吧。”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

俺也不知偷跑里,海哥家的琴是什么琴。

对照现实,搜到了“齐特尔”琴。

反正文里就称之为弦乐器吧哈哈哈,大家别深究。

(另外,如果看出了我的“致敬”——俺只是借用了某个梗,整个故事逻辑完全是两码事啊两码事。“致敬”揭露会在穿越篇的最后一章里揭晓。)

鞠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彤烁 10瓶;

非常感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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