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安奈拉说,【公鸡】与【仆人】因为那场性虐杀案而反目。但谢苗又切切实实看见这二人一前一后走上二楼做不得假。
他想起潘塔罗涅今天特意叮嘱过:顺利的话,他们会争吵很久。
跟随潘塔罗涅学习已经有两年时间,谢苗对这位大老爷的语言艺术有几分了解。结合蝶安奈拉的情报来看,或许今晚执行官内部会达成某种共识协议。
他看向那处喷泉,一瞬间福至心灵:“我知道为什么是我们来了。”
到场的除【公鸡】和【富人】外,全是实打实的武斗派执行官。而他们带来的副官与助理都是拥有一定武斗能力的。
聪明人说话总是一点就透,蝶安奈拉嘴角扬起笑容,重新戴上面具:“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谢缪尔。”
“另外,我会保密。”
谢苗无所谓:“不告诉瓦西里和帕维尔就行。”他的两个哥哥很疼爱他,这些年书信往来没断过,如果知道几年前发生过的事情只会徒增愤怒与烦恼。
蝶安奈拉点头。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大厅,打了一个时间差。这时候侍者将他们吃剩的食物全部撤下去,有推来几辆餐车 摆满刚做好的佳肴。
5:54分,有侍者去大门处领着新造访的客人们进入此地,恭敬的垂眸,指引他们登上二楼。细细一数,居然好些都是权贵家主与话事人。随行权贵们的守卫没有资格和副官助理们一起待在大厅,只能去回廊,人工湖和各个拐角处站立。
这让副官和助理们不安且警惕。他们效忠于各自的执行官大人,不信任任何愚人众体系外的人踏足长官们的领域。
但【公鸡】的副官拦下了这些蠢蠢欲动忠心耿耿的同僚,出于对他身后代表的至冬市长大人头脑的信任,年轻后生们冷静下来。
谢苗今天没有带武器,身上只有一颗神之眼。他去食物自助台那边默不作声摸了两把银光闪闪的餐刀收进袖子里,然后就退到建筑物的阴影中去潜伏起来。
偏文职副官和助理乖觉的站远了一些,武斗派成员藏好武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屏息凝神听二楼的动静。
“我拒绝。”阿蕾奇诺双手抱胸,她没有坐在柔软的椅子上,而是站在包厢一角靠着墙壁,“你就算把北国银行划给我,我也不要。我的孩子的确会牺牲很多,他们应该是完成自己的使命,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倒在哪个贵族的床上,一身皮开肉绽青青紫紫。”
潘塔罗涅没说什么风凉话,他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椅子里,转动手上的戒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厄法特,称呼她为罗莎琳吧。罗莎琳女士神色恹恹:“这种事情还需要商讨?阿蕾奇诺没杀他满门已经是看在【公鸡】你的面子上了。”
散兵翘着二郎腿:“这个时候说的还像点人话。【公鸡】,也就是你舍不得他们背后的支持和利益。换掉这一批还会有新的家主顶上,你市长大人的地位无可撼动。”
“斯卡拉姆齐,注意你的言辞。”小老头一般的【公鸡】表情不变,“潘塔罗涅,你呢,有什么想法吗?”
潘塔罗涅笑眯眯:“市长大人,您的意思还不明显吗?如果真的只是想要维系您的利益,在场的可不会有六席和八席。”
二席【博士】切片是个青年人,没有戴面具,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穿的还是皱巴巴的白大褂实验服。显然是被本体从实验室里抓出来当壮丁的倒霉蛋,他左看右看,在全场沉默的时候突兀发问:“为什么不问我,普契涅拉?”
“……那【博士】,你有什么想法?”
“全杀了。”年轻的切片表情平静,就像家庭主妇对老公说去菜市场买两颗大白菜给孩子炒醋溜白菜吃那样自然和理直气壮,“至冬的强大不是依靠这些只会敛财和享受的酒囊饭袋,北国银行的建立不靠他们,愚人众的军备不靠他们,本体的研究也不靠他们,要他们活着做什么呢?惹四席生气,还是让你们没事干在这开会任由本体忽略我的意愿,派我来参加这个无聊透顶的会议?”
阿蕾奇诺难得没有骂他。
潘塔罗涅和多托雷每个切片的关系都不错,这大概就是金主与实验狂之间的友谊吧。他拍拍一本正经生气的切片的手背,似乎是安抚:“很快就结束了。”
“……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四分钟二十八秒,那群浪费我生命和金钱的酒囊饭袋还秉持着所谓贵族的矜骄,拖拖拉拉的赶来会馆。”切片声音平静,“我真的要生气了。”
罗莎琳打了个哈欠:“快些吧,我想回去补个觉。”
【公鸡】一言不发。
阿蕾奇诺转身就要走,但潘塔罗涅叫住了她。
“等一下,四席。”潘塔罗涅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我们的市长先生终于要松口了。您说对吧,市长先生?”
他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至冬是时候该清洗一遍了。”【公鸡】的声音平缓,就像冬日炉火那样温吞,“四席,你说的有道理。我们的孩子不应该这样毫无尊严的死去,至冬也不需要如此蛀虫。”
“我已经邀请了十八位家族的家主与二十六名家族话事人,他们将在五分钟后上来。会馆的主人也在其中。”
“军队已经包围了这四十四家住宅,今晚六点的铃声一响,我们将肃清趴在至冬身上吸食血肉与骨髓的蛀虫。其他未在名单上的家族暂时不动。”
【公鸡】说完这些话,看向阿蕾奇诺:“孩子,这样的结果你还满意吗?”
这是【公鸡】对【仆人】的低头,也是女皇对壁炉之家的补偿。
阿蕾奇诺看着沉默不语的【公鸡】,微笑的【富人】,观察自己表情的洛厄法特,一脸无趣的【散兵】,以及自顾自生闷气的【博士】切片。
她说:“我的孩子不会回来。”
曾经发生在女孩身上的暴行和伤痛如此真切,没人知道那孩子死前多么绝望。阿蕾奇诺无法改变壁炉之家执行任务的必要性,但她不允许孩子们再受到这样的伤害。
这是女皇对孩子们的歉意与补偿,但并不是富商政要对孩子们的愧疚。
阿蕾奇诺绝不原谅。
她转身离去,一同带走的还有【女士】。两位女性执行官关系不错,这件事上更是坚定不移的统一战线。
【散兵】刻意等了两分钟才离开,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不那么刻意。他才不想被当做跟【女士】是一伙的,讨厌的女人!
但是侮辱孩子的畜牲更是该死,【散兵】毫不讲道理的施行连坐制。
留下三个老爷们面面相觑。
潘塔罗涅听着楼梯那边传来的动静,眯着眼睛:“他们快要上来了。”
切片蹭的一下起身,手上还抓着不知从哪摸来的手术刀,显然是要发泄他的怒火。
潘塔罗涅看了一眼【公鸡】,微笑着起身告辞。
只有【公鸡】留下包厢内,看着精美的饭菜原封不动失去温度,沉默的起身,拿起他的手杖也走了出去。
政客的心是冷的。
但政客也有心。
潘塔罗涅穿过鲜血飞溅的走廊,踏过软绵绵的尸体,昂贵的皮鞋踩上一滩白花花的脂肪与暗红的血液混合物,腿都僵硬了几分。最后抽出带着花香味的手帕,捂着口鼻匆匆离去,还不忘下楼前在地毯上多蹭几下。
这么不讲究的大砍伤一定是阿蕾奇诺干的。因为倒在地上的那滩烂肉正是这所会馆的新任主人。
他如此想着。
下楼来到大厅才发现这里居然成了冰雪的世界,到处都是悬挂的冰晶与寒霜,很显然是【女士】的手笔。
都不需要他主动找,谢苗这小子自己就从不知名的犄角旮旯凑过来,单手负于身后,脸颊上还有不小心溅到的两滴血——不难想象这家伙干了什么。
地板上还有未消散的冰霜,喷泉被冻凝,草木之类的尽数损毁,虽然肃杀,但雪国的冰霜让潘塔罗涅感觉舒服了一些。
“回去吧。”
“好的,老爷。”
谢苗走在潘塔罗涅身后,借着这个功夫把手上的血污擦干净。他早在混乱杀戮发生前就把车夫支走了,回去的路上是他赶车。也是为了避免身上的血腥味污了大老爷的鼻子。
那天晚上过后,北国银行名下的债务处理人接连抄了四十四户人家的财产。经理和柜员们轻点账目忙的不可开交,潘塔罗涅还得安抚商会其他成员,谢苗从他那里领了一份名单,被指派去接管查封这些灰色产业链。
“如果有人阻拦,杀了就是。”
“好的,老爷。”
直到几年后他才从退休的商会会长口中得知,这是至冬商界绝无仅有的大动荡。至冬内部腐朽的脏污让女皇和执行官们忍无可忍,挥刀割下自身的毒瘤。上层贵族几乎被血洗干净,累世的财富化作金色洪流叮叮当当落入北国银行的金库。
现在的谢苗对发生的这些并没有什么实感,只是十六岁的某个下午,他后知后觉瑟琳娜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一起吃午餐了。
“你问瑟琳娜?她的父母卷入了那场[清洗],为了保住家里剩下的人,她辞职搬去了乡下。”经理是这样说的,“所以北国银行员工大多数是孤儿,或者和你一样来自壁炉之家。”
因为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心。
谢苗沉默。
捉虫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肃清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