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铁河两侧结上了薄冰,浑浊的冰块里带着泥土和草根。浮舍被留下守大本营,主君的目光掠过心思不一的下属,扬声道:
“孩子们,是时候向那群中原璃月的懦夫证明自己了!”她的声音穿透晴空,在欢呼呐喊的声音里,夜叉四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弥怒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千岩军并不是什么懦夫,恰恰相反,那是群视死如归的战士,即便不像螭虎部的小孩那样从小受到刀枪教育,璃月年轻的千岩军也有着不输敌军的勇猛。
大军顺着寒流的方向出发,寂静的荒野上只有马蹄踏过土地的声响。随着河对岸的旌旗到了可以看清图样的距离,主君胜券在握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在她脸上。
兜帽罩住修长的身影,他没有跨坐在马上,却无端有种目空一切的高高在上的傲慢气势。那是敌人们再熟悉不过的,摩拉克斯的打扮。
情报是错误的。
一向靠着对人心把控而取胜的女人在这瞬间显然慌了神,摩拉克斯在与不在的千岩军是两种军队,他有过千里取敌首的成就,也有过千人破万兵的威宁。光是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人害怕。
但那也只是瞬间。
她虚伪的笑容顷刻间便已挂在脸上:“璃月的主人大驾光临,倒是我们有失远迎。”她将颊侧的头发别到耳后,手垂下的瞬间摸过马上的箭筒,略微心安。
她在试探对面的人是不是真的摩拉克斯,毕竟以假冒的人影充当旗帜稳定军心,这类事在战场并不少见。
但拖延的时间对摩拉克斯没有半分好处,他甚至懒得开口回应一二——既然已经决定要铲平螭虎部,任何与敌人的交流都毫无意义。
脚下的土地都是钟离在往日一寸寸丈量过的,论螭虎部领地附近能设下埋伏列阵的地方,他可能比主君这位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领袖了解更多。
荧在摩拉克斯身后不远处的队伍里,只觉得马上的人影怎么看怎么碍眼,腰侧的佩剑蠢蠢欲动,只待帝君一声令下。
魈被强制留下养伤,荧给空下了军令,务必要看住魈——有权利就是好,新上任的千岩军百户颇为洋洋得意,头发两侧的小辫子简直都要飘起来了。
荧看到了主君身后的应达和弥怒,浮舍与伐难不见踪影。应达隔着段距离,对上荧的目光,立刻悄悄冲她挤眉弄眼,于是荧的心也放下不少。
应达是性情中人,若她都没生气,那想来其他人也不会过于指责魈与她的不告而别。
摩拉克斯向前半步,手握长弓。他的神情专注,目光只跟随着长箭的方向。他的动作让主君突然生出种恐慌,她开始怀疑自己出门亲自上阵的决定是否错误,但来不及多想,她只来得及迅速低头,只听“簌”一声破空声响的后,主君狼狈地跌下马来。
“放肆!”习以为常的高高在上使得她脱口而出的便是责骂,但同样让她意识到了什么,主君在仓皇间抓住马背上的白羽箭和长弓,颤巍地拉开了箭弦。
何曾相似的场景,荧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了,当初她也是匆忙差些被人射中,若不是她反应迅速,可能今天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击不中,摩拉克斯不紧不慢,又抽出第二根,弯弓如满月,对岸的螭虎部蛮士终于反应过来,大喝道:“保护主君!”
应达一马当先,侧身挡在主君身前,迎着摩拉克斯的动作,将主君护到身后,摩拉克斯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分明在等待什么。应达火红的头发如同焰色燃烧,烫得主君皮肉分离,被侮辱的感觉击倒了这个骄傲的女人,主君咬牙切齿道:“让开。”
“主君不可。”弥怒来扶,多余劝说的话还未说出口,手已经被甩开,主君以箭撑地,让自己勉强起身,对着面前的应达呵斥:“滚开!”
她的恐惧与傲慢被完完全全的野心压下来,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支撑起强弓,与对面疑似摩拉克斯的男人隔着赤铁河对峙。
万一呢?主君耳畔只剩狂风呼啸,万一风向偏向自己呢?万一那人根本不是摩拉克斯,只是虚张声势的傀儡呢?就连不怎么相信神明的她也头一次向草原上的神明祈祷,“伟大的魔神螭虎在上,请保佑我。”她喃喃自语着。
然后,在听到“刺”声巨响的同时,她毅然放开了手心,“噗。”是利剑刺破血肉的声音。主君呆呆地举着弓,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紧接着,疼痛开始从腹部蔓延到全身。
她低头看去,胸口下方的长箭已然穿透了整个身躯,手腕的蛊虫母开始在血管中嘶鸣,万声震动,似乎有无数个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是了,所有利用到“深渊”的人,自己必定是那个最先接触深渊的存在。
主君早已经把自己的名字献给名蛊了。
“扑通”螭虎部的队伍里有人倒下。
“扑通”“扑通”又是几声接连倒下的声音,虫母的悲鸣传达到了每一个子蛊那,被寄生的主人皆因这痛苦跪倒在地。应达以剑撑住自己,居然还有闲心笑起来,但很快,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滴落在地,她听到弥怒又急又快的声音:
“不能让她再影响下去了!”
虫母挣扎着想要呼唤自己的孩子,它感受到了寄主生命的流逝,试图呼唤新的主人向它靠近,好让她顺理成章的活下去。
但应达不会给它这个机会了。她呸呸将嘴里剩余的血沫吐干净,心口的子蛊在催促她向着虫母靠近,焦急万分地以特殊的共鸣手段呼唤着母亲,于是应达向前迈步。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虫母的存在,主君握着胸口的箭柄,踉跄心后退几步,色厉内荏道:“你要做什么,应达!”
主君口呼的名字让子蛊更加活跃,应达的额头冷汗直冒,她的疼痛已经到了极限,但她还不能倒下,因为身后已经有名蛊的寄主在爬往这边,一旦让带着伤口的人接触到主君,母蛊就会迅速抛弃主君更换主人,到时候,又会多一份无辜的血债。
狼刀被人从地上拔出,应达抬头,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金色头发的“璃月奸细”涉水而来,浑身带着水汽,她冲应达笑了笑。
荧将应达的重刀交还到她手中,她的佩剑并未被她抽出,在她背后,是河对岸钟离意味不明的平静目光,荧背影岿然不动,停在了主君面前。
“很意外吧。”荧笑了笑,“意外我没有名蛊的解药也能活着,甚至还能不受你的影响。”她对上主君惊疑的目光,却没在解释。
无需和多余的人解释太多,荧有些轻蔑地打量过她。这个人为了权利,将太多无辜的人拖下了深渊,即使千刀万剐,也不能抵消。
手起刀落,她从腰侧解下的匕首被扎进了主君的心脏处,这一刀又快又狠,血液都没来得及迸溅,被封印在了还带有不甘的尸体内。她的眼睛外瞪,艳丽的五官带着狰狞。草原上的一代枭雄仓促的死去了,甚至没有来得及留下遗言。
荧解开外袍,露出里头数把锋利的小刀,依次将它们插进主君的两只手腕脚腕,匕首如纸片锋利,干脆的动作是荧前些日子训练了无数次的结果,帝君告诉她,唯有这样,才能真正将虫母闷死在主君尸体中。
名蛊的子蛊一生只会听从一个蛊母的命令,如果它死去,所有的子蛊都将失去效果。
荧听到了背后的急喘声,应达已经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颈缓解那种静脉被啃咬的痛苦,子蛊感受到了母蛊即将死亡,开始疯狂地反噬寄主。身后螭虎部的尖叫声和痛呼声此起彼伏,弥怒倒在地上,听到应达咬着牙问荧:“你怎么敢一个人来,不怕我们杀了你?”
放眼望去,最后能安稳站在原地的螭虎战士居然所剩无几,仅有的几人也都对身侧兄弟们的状况手足无措,这也是荧敢孤身过河的原因。但他们的痛苦让荧同时开始忧心魈的现状,听到应达的问话,她只匆忙扬起个笑:“你会吗?”
细碎的痛苦呻吟已经从应达口中溢出,应达半晌才安从喉咙深处挤出点声响:“快走吧,替我们去看看金鹏。”
钟离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看到荧比出完成的手势,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行动吧。”
千岩军越过赤铁河,来到对岸,是一场毫无意义的绝对胜利,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主君的尸体落在河岸的杂草里,母蛊已经彻底死去了,子蛊的悲鸣哀转久绝,但渐渐的,失去母蛊控制的他们也停顿下来,忘记自己的来历,重新沉寂在寄主的血管中。
名蛊统治草原的历史在今天落下帷幕。弥怒强打精神,还能行学生礼:“钟离先生。”他对摩拉克斯恭敬道,“许久不见。”常年与衣物打交道的弥怒对人体已经有了近乎反常的辨认直觉,因而在看到对面领军的第一眼,弥怒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摩拉克斯对比并不惊讶,他没有否认钟离这个名字,只颔首:“在军队里,就不用以这个名义称呼了。”他并不恋话,转过头,看向了螭虎部的草原。
“去给浮舍传话吧,让他告诉草原所有的部族,从今天起,螭虎部这片地就是璃月的土地了。”他斩钉截铁地,“任何人都不要妄想,侵犯璃月的疆土。”
属于璃月大地上的逐鹿混战,在他话语中,打响了开始的鼓点奏章。
正文写完啦,碎碎念一下,开始其实只是想写一个没有元素力的普通世界,想看最经典的年轻将军魈的形象,结果后来写起来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喜欢写大纲,虽然也能圆回来,但是很容易忘记自己本来想写什么,也很容易跑偏原来想写的东西,以至于这么久写完,其实脑子里还是空的。
好歹写完了,纪念自己第一篇同人五万字吧。后面的番外会不定期掉落,穿插一点不重要的剧情,我要写小情侣谈恋爱了,感觉正文里写的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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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结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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