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客从远方来[番外]

名蛊的消失让魈极度不适应,首先出现的症状便是夜里睡不着。

他往日整夜梦魇,梦里尽是血腥,只能靠着活动练兵间隙小憩片刻,碎片似的零零整整堆起来,才能保证自己在高强度的杀戮生活里保持清醒。

如今不再夜半惊醒,却是不适应到了极点,索性掀开帐篷出来透气。

结果碰到个意料之外的人。

空坐在不远处火堆旁发愣。说实话,他与荧的这位兄长并不熟悉,即便战场见过两次,也都没找到机会打招呼,大多时候都是荧在和魈抱怨哥哥老不听话,伤口还没好透就到处乱跑。

魈犹豫片刻,不知道是否要主动过去打个招呼,最后还是空先抬头望见了魈。空撑着膝盖,把篝火播弄更旺些,移开半点身子,冲他招手。

于是魈盘腿坐到距离他一臂的地方,客气地打招呼:“空……秘书。”这是荧提到过的空的职位。空摇头,“如今只是闲散人士,不必这么客气,叫我空就好。”

魈在没见到面前之人时想过荧的哥哥长什么样,最后脑子里也不过是个更为英气的“荧”形象。但空并不如同魈想象的那般,荧与他相比,面容更加柔和,眼睛更大……魈在心里勾勒荧的形象,不动声色地打量隔壁的金发青年,进行对比。

他们其实除了相似的金发金瞳,很难说得出有其他更为相向的地方。

“荧好像很在意你。”先开口的空似乎把这句话憋很久,他用手指敲打着沙土地面,语气听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大舅哥”的问题,何况他听上去并不是疑问语气,他斟酌回道:“她很在乎每一个朋友。”尽管那天荧嘴上说得很硬气,最后她还是在军医帐篷门口一直蹲守到应达醒过来,甚至跟在来探望的钟离背后,才敢偷摸进门见应达与伐难。

他想起那日应达假意地挖苦和荧苦哈哈的撒娇,唇角微扬。

空望着沉浸在回忆里的长发青年,不知是高兴还是讽刺地叹了口气,妹大不由哥,何况荧提起魈时总是副很高兴的样子。他摇头:“恐怕不只是朋友吧。”空旁敲侧击,作为兄长,他还是想清楚妹妹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

不会人都没拿下吧。空的猜测还没说出来,身侧的肩膀已经被人重重拍下,空仰头望向后方,荧揉着眼睛,带着点困意低声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她刚从应达他们帐篷中出来,要不是伐难坚持应达还在恢复期,需要充足睡眠,估计荧又逃脱不了讲整夜故事的悲惨结局。谁知道刚走两步就碰到了魈和空在篝火广场不知道聊什么。荧挤到魈和空中间,亲亲热热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怎么不带我?”

这话魈无法作答,两个金瞳的男人纷纷假意咳嗽,偏过头不看她。荧左右张望,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该不会在说我坏话吧!”她眼神带着不可置信,困意瞬间被席卷而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要张口,却被魈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荧长长的睫毛垂下,在魈的手心嗅了股很淡的清心香气,“哪有,正常问话而已。”空举手投降,瞄准时机,趁着荧没注意,从地上拔身跳起就跑。

“并非坏话。”呼吸的热气慢慢聚集在手心,温度不断蜿蜒向上,如同握着团刚出生的生命,松点不是,攥紧也不是。魈低声解释,“空他……”他张口又闭口,难以启齿空的问话,他当然明白空的意思,但无法回答。

即便明白彼此心意相通,但真说起,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和荧是什么关系。

璃月的称呼也许叫“情郎”?但魈想不出荧这样喊他的样子,但更多的称呼便不了解了,他对这方面的知识涉猎颇窄,况且荧并未亲口承认过。

因而每次看到浮舍应达四人打趣的眼神,魈总会不知如何应对。

手心传来极为柔软的触感。

说来很可笑,魈触碰过不少人的皮肤,但大多都是僵硬的,腐烂的,摸上去瞬间第一个感受到的永远是血污,其次是糙茧,他和同伴要收缴尸体上的战利品,螭虎部仓库中大部分其他部族武器便由此而来。他熟悉刀尖没入血肉的感觉,甚至知晓哪个角度能让人受到痛苦最少……但他从未被如此柔软的部位触碰过手心。

简直不像是人的某个部分,而是春日草野上首片草芽,颤颤巍巍从土地中拔出头,探出对阳光的渴求。

魈触电般的要收回掌心,但荧的动作更快,她握住魈的手腕,顺着掌心去嗅他身上的味道。

“你是不是服用清心连理散了?”她拧成团的眉头和抿紧的唇都彰显着她的不快,荧稍微一想便猜到了他半夜出现在此的原因,“你是不是夜里睡不不着啊?”

“不……”习惯的否认被强制打断,荧唇角的温度无比清晰地印在他手腕侧边,瞳孔放大的震动在脑海带起漩涡,很难形容魈的感受,全身的感官汇聚一处,共鸣感受着来自另一个人唇上的体温。

荧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凑上去。魈的手腕几乎可以用纤细形容,捏起来仿佛只剩下皮包骨,连着薄薄的血肉。荧曾觉得他是锋利的兵器,她的感觉并没有错,在贴上去的那瞬间,魈下意识肌肉紧绷,手背处青筋暴起,在篝火照出的暖黄皮肤上印出条走势蜿蜒的青蛇。

两个人的心脏都在狂跳,荧隔开点距离,松开了他的手,她祈祷昏暗的火光不会暴露绯红的脸颊,“疼吗?”欲盖弥彰地问话,她的动作怎么会让人疼痛?但魈很认真地摇头,“不会。”他每句话里的真情流露都让荧脸颊发烫,“你在我身侧,不会痛。”

“既然都睡不着,那陪我聊聊吧。”荧故作镇定,瞌睡因为魈一扫而空,她试探地倚靠过去,魈自然而然接住她,搂住她的肩膀。方才对空问话产生的细微不自在早已不知去向,他们对彼此的存在根本不需要明说,他望着跳动的火星,应了下来。

“先前我听说,螭虎部的人都能歌善舞,你也是如此吗?”荧从魈怀里仰头,这个角度能看到魈的眼睫上下抖动。

“嗯。”魈算应下来,“载歌载舞是螭虎战胜后的传统,部族里不乏通过歌声求偶的聚会。”他思索着记忆里的场景,“不过大部分时候,大家都在唱战歌。”

“比如你初次带我去巡逻时那首吗?”荧对那日的歌记忆很深。

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启喻歌·南北朝)

歌中豪迈,自歌中展露一览无余。螭虎部尚武,男女老少皆以战为荣,即便没有主君,荧相信他们也会是位非常强劲的对手。

“是。”出乎意料的,魈反应平平,他对那首武士气概的战歌感慨颇多,却是为了那日出巡的同伴未唱完的下半。

“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他几乎是讽刺地念完下半,荧知晓他心结还未完全解开,于是伸出手,摸了摸他脸颊侧。魈不躲不避,控制着自己好险没有让脸追着荧移动。

“那我给你唱一首我从前听过的璃月歌吧。”荧并不想让气氛这般沉重,她笑着,“你可不许说我唱得难听。”魈勾起嘴角,颔首承诺。

于是荧开始回忆调子。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

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

文采双鸳鸯,裁为合欢被。

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她越唱越觉得害臊,在最后一句到来前,荧果断停下,阻止了自己继续丢脸。但歌声被人接住了。

从未听过的歌声,如同鸟儿对伴侣的呼唤,荧从未想过魈会唱这首璃月婉婉诉来的情歌。

“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他的余音被吞没在唇齿之间,荧收到蛊惑般,吻他的唇角,魈很快反应过来,侧头去捕捉荧的唇舌,他们依偎在广场上唯一的火堆边,天地此刻仅此二人而已。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梳妆打扮的姆妈停下来,她告诉尚且年幼的五个孩子。

“我也不知道,按照璃月的传统,不如就按照首句叫它吧。它叫做——”

“客从远方来。”

风尘仆仆的旅人从远方走进了螭虎部的帐篷里,当魈掀开帘子时,她同样走进了他的心里。

“在璃月的习俗里,你该以怎样的称呼我?”虚心求教的学生吻老师的左耳。金发的少女侧头用手捏他青色的发尾。

“卿卿。”

她弯着眉眼,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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