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清脆悦耳的啼鸣回荡山间,白色雾气弥漫更显几分冷意。
“...岩神要送的铁观音就免了,早知道在璃月订的棺材用得上,那时就要来了。”白衣少年坐在山顶最高峰的巨石处,心不在焉地双手撑着下巴,瞭望着远处树木堆叠的林间。
“但是...买一送一分别放在两个棺材里...”他垂下眼帘,思绪随着被风吹动的叶片飘荡,缥缈得好似听不到,“还是算了。”
“什么算了?”身影若隐若现地走进,丹羽单手撑住岩石跳到另一侧的石头上坐下,阴阳怪气道,“大清早坐在这里,好雅兴。”
往日他的这种话向来会被对方毫不留情地反击,而今早的对方双手撑着下巴,恹恹消沉地一声不吭。
丹羽也兴致索然地单手扶住脸颊,视线顺着流浪者所视的方向一同看向远方,若有若无地交谈:“他呢?”
“去稻妻城了。”
丹羽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流浪者:“那怎么不去家里等?这个地方又是冷风,又是虫子。”
“这里好。”流浪者蓝紫色双眸失焦地凝望清晨灰蓝的高空,“这里好,他一回来,就能看到我。”
是他看到你,还是你看到他?丹羽暗自吐槽了一句,大手故意揉乱流浪者的头发,等到对方不得已看过来,他嘴角上勾:“今年秋天的十五夜和往年相当不一样的哦!”
“去年就吃了点团子,一起在院子看月亮,但今年长正说要和丰收庆典一起办。侍卫跳舞,稻妻城的特产,烧烤,烟花...”他摸着下巴皱眉思索,“有火的话...河边比较好吧。”
“是么,那烟花记得早点放了,后半夜会有暴风雨。”流浪者淡淡移开头顶的手,视线重新看向高空。
“嗯?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在那皎洁圆月与呼啸暴风雨的一夜,国崩捡到了他。
身侧的流浪者又一声不吭地不做答复,低迷地看得惹人心烦。丹羽艰难地活跃气氛,手舞足蹈着:“那个旅行的象征的什么东西好神奇啊!”
“‘咔嚓’地,‘咔嚓’就画上了我们的样——”
突然,狂风四起,席卷了所有声音,流浪者暗下的眸光蓦地一亮。
清风可不能被困于此间。
风神曾对他这么说过,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选择,告诫着。
但是。
“这世上没有纯粹的自由,风也会有吹到头的时候。”
豁然洒脱做出某种选择的一句话,身旁白衣少年的眼眸比起先前更加空虚灰蒙,仿佛被罪恶感与内疚淹没了全身。
丹羽微微扯开嘴角,对方扭头看过来,落下一句:“不出意外那个人偶今天中午就会回来。”
下达了逐客令。
“哼!宫崎信里说了还要一两天,你不会是在骗我...”
“记得带走躲在森林里冒出剑鞘的人。”
...
散着微光的地平线,眨眼到了太阳高升的午前,阳光洒满了整个巨石,蓝紫色头发与厚重的白色狩衣格外吸热,流浪者仅是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高空,盘腿坐在顶端。
远处森林隐隐约约几道视线,窃窃私语的声音,“丹羽大人,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在那五个小时了,都五个小时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他不对劲让我去看看,我没说几句话就被赶走了!都是桂木这个家伙躲在森林里!”
“在下,在下巡逻中刚巧看到,气氛又不好...”
动静越来越大,推推嚷嚷地‘你去’,‘你去’,直接闹得乱成一团粥。
本来当作没听见的流浪者嘴角难以遏制地抽搐了下,手掌烦躁地撑着脸颊,五指不耐地点着。
下一刻,巨石底下浮现了一个人影,手里拿了一朵不知道从哪个路边采到的黄色野花。
丹羽讪讪一笑,挠了挠头,仰头直勾勾对视道:“那个孩子不是要回来了么,你们肯定又要不出现了,我们就想着好好告个别。”
“给!”他特地双手递过来,还屈身九十度。
流浪者无奈蹙眉,轻巧地从巨石跳下,伸手接过这朵花:“谢...”
戛然而止,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对方嘴角上勾,竖起大拇指对准森林的另外两人:“看,这不就下来了!”
一个身影走进,赞扬得甚至都摆头鼓掌,“厉害”,“果然还是要交给你”,“三个月工作这点小事果然是应该我负责”...
丹羽双手叉腰,头越仰越高,桂木不忍地移走视线,艰难地开口,食指指向:“看看身后。”
“啊——!!!”
...
“对贴心关怀你的人这么狠,小心遭报应!”
某人被整个绑住挂在了树上,凄凉地随着微风飘荡。
巨石的阴影下,端端正正坐直的流浪者视线不偏不倚,举着茶杯浅浅品了一口,唇缝吐出:“最近踏鞴砂一直没有下雨,轮到你出马的时候了。”
“我又不是祈雨娃娃!”
“快放我下来!不然的话,为了那个孩子特地用海水冰镇的水果你就没得吃了!”被捆成毛毛虫的人影一边摆动试图重获自由,一边威胁,“很厉害的哦!夏日消暑圣品!”
“西瓜?”
“这么奢侈的东西我们家怎么会有!”
远处白衣少年传来一声啧,硬生生听出了被鄙夷穷酸味的气息,毛毛虫不满地摇晃身躯抗议:“你的态度!冰镇西瓜是没有,但我们有冰镇堇瓜!”
“再挂半个小时。”
“你!”
“一个小时。”
“我闭嘴,减回半个小...”
“两个小时。”
四周无声,终于又回到了清净。长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流浪者,试探地提问:“你喜欢吃那种水果?下次叫宫崎带点回来。”
“我和他都讨厌甜食。”流浪者垂眸摩挲手中的茶杯,“给那个人偶准备就够了。”
他随手将空了的茶杯抛给长正,打断对方忧心关怀的眼神,直直走往树下,落了一个背影。
流浪者面无表情地站在被捆住愤愤不平的毛毛虫前,习以为常地往身侧摊开掌心,下一秒,五指微微蜷缩。
对方,还没有回来。
长条状的东西,却仍惯例地放在了他的掌心,流浪者诧异地抬头看去,桂木对他柔和地一笑,寡言地将砚台摆在他的面前。
他深呼出一口气,握紧毛笔,对视那张欠扁的脸,吐出:“不过是去稻妻城一趟和那个狐狸说点事,有必要花这么长时间?!”
白衣少年肆意地给被捆在树上的物体画上花纹,嘴角渐渐上扬,双眸恶劣地闪烁。
“他心情终于好了。”长正眉间含笑地注视着不远处闹腾的场面,桂木一同慈爱的目光凝望着,“是啊。”
“你们在感慨什么!到是救救你们的长官!”牺牲品发出悲嚎,没有一个人听到。长正双手放在嘴边,对着不远处的流浪者大喊,“外面待得不开心了,回来就好!”
“不用,我们一直在过着你们无法想象的奢靡日子!”他大声地回应。
桂木泛起笑意,也对流浪者大喊:“在下不知道你在烦恼些什么!但是,下一场风,一直都会又一次吹起!”
他讨厌,会再度吹起的风。
“嗯,我们应该前进了!”
不然,总有一次会是对方捡到那台留影机,不管是压垮他的罪恶感,还是内疚,所有两难的抉择都会轮到对方。
流浪者轻巧地转身,双手抱臂嫌弃地面向那两人:“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情。人类这种脆弱的东西,好好努力活到寿终正寝就够了。”
他们一脸拿他没办法的微笑点头,流浪者轻笑了一声,树上挂着的毛毛虫也试图加入这个氛围,伸了一只手过来,暗暗搭上他的肩膀。
流浪者余光瞥向脑门上顶着王八,点满麻子鼓成猪头的丹羽,冷漠吐出:“你闭嘴,感动不了。”
“真失礼!”丹羽语气抗议,转而垂头丧气,不悦嘟囔道,“况且...他们也没给我留一句我能说的话...”
“所以,我就只说一句。”流浪者动作一滞,转身看向对方。他仰起头,真挚地说出,“头发上,有树叶。”
杀了他。
“再!再给我一个机会!”眼睫毛眨眼被烧焦,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丹羽用手挡住脸迅速滑跪。
他指向不远处地面长条的影子,揶揄地笑了笑,“他回来了哦~”
一瞬间,那双蓝紫色的眼眸宝石一般地剔透发光,向着前方,奔走,落下背影。
丹羽凝望着,轻声:“无尽的时间不是一个人,真好。”
流浪者刹那扭头,睁眼惊诧。
含着笑意轻微的声音溶于空气:“真的很好,已经不知道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互相刷牙过了...!”吧
“抱歉,有点晚了。”身影从幽暗的森林里走出,流浪者呼吸一滞,往前看去。
视线逆着夏日刺眼的阳光。
眼底映入了不过只是提过一句话,就手上满是腥味,提着鳗鱼来见他,在那笑得一脸愚蠢的人偶。
“先前不是想吃鳗鱼茶泡饭吗?”
他要抛弃这样的人偶?前进?
风声渐起渐隐,晃动的阳光穿过树叶。
不过是带回来了对方想吃的东西,流浪者到底是雀跃得有多开心,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
“这里也不安全,我被丹羽欺负了。”对方直勾勾对视扯着他衣角,嘟囔道,“我想和你一起去那座岛。”
也比往日要更会撒娇。
国崩浅笑垂眸轻抚着流浪者的长发,悄然安慰。
...
吱吱蝉鸣中,若有若无的交流,以及不耐烦的啧声。
褐色头发上一缕红发的身影,利索地将递来的鳗鱼扔到武士手上,再将掩耳盗铃地躲在武士身后,递出一堆海鲜制品,红了眼眶的官员按回去。
“真的好吗?把这些都给我们。”桂木仍面色犹豫地拿着鳗鱼,流浪者不耐烦地扯了一下国崩的衣袖,对方顺势温声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衣服颜色奇怪的人朝着这里开船。”
“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好好~”丹羽一只手拽一个立在那依依不舍的人,轻快地回复,“我们一群老年人就应该去沙滩接小孩了。”
“一路顺风。”他平淡道了个别,挥了挥手。
“嗯,我们出发了。”
流浪者和国崩不做留恋地转身,直直走向森林深处,半响,背身的远方响起细微声音。
“有什么必要哭的?”
“因...因为,就像送走了那个孩子一样...”
“这是短暂养了两只狸猫,把它们放归森林...”
海水咸湿的气味隔着山传入鼻腔,仿佛听到了船快要抵达岸边的号角声。
做梦一般,迟迟没回来的宫崎不是丧生于大海,而是找到了治疗大家的草药,又特地来到稻妻城接着他回家。
沙滩上的人都在等着他,叫他哥哥的小孩子们邀请他一起堆沙子,家人们围绕着他,取笑他又用热毛巾擦去他的泪水。
他可以一直哭泣,哭到不想哭的时候。
国崩和流浪者扭头看向对方,目光柔和地抚向对方的脸颊,浅笑:“笨蛋。”
这次你回来想要看到的,就是你所看到的。
缠绵缱绻的吻,触碰,松开。
如今的这一切并不是结束,仅是开端。
人类很脆弱,简简单单就会死;冰神的意志不会改变,愚人众的下一波入侵只是时间的问题。
除非在一切的开端前,世界树将每个人的命运重新编织,不然,这个问题没有解决的措施。
一黑一白的身影义无反顾地踏向,第二次被开启,通往世界树的通道。
枫丹之庭曾有过这个预言。
有一天,海平面会上升,所有人都会溶解在海里,只剩下水神自己在神座上哭泣。
那一刻,枫丹人的罪孽才会得以洗刷。
每一个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千差万别的人被一句话概括,而神明的一滴眼泪,都被此记载。
不管他们再怎么珍视,踏鞴砂的他们都是在故事里连名字都留不下的路人,被神明的一举一动固定了命运的路人。
“这就是,提瓦特的星空永远有属于你的位置。”
脚步停滞,流浪者和国崩仰头看向这颗世界树,依旧是那么夺目,仅仅比四百年后缺了点绿叶繁盛的样子。
失去亲人,失去朋友,躲在一心净土中,许诺民众永恒的神明,无法看到这个国度即将到临的灾祸,无法抵御另一方势力的入侵。
因此,每个人的命运,也如期而至。
他们要把整个稻妻的历史,从头到尾推翻。
“将那个愚钝的神明,从深窖中,撬出来!”
两只手同时伸向世界树,如出一辙的蓝紫色双眸,染笑弯弯地一眨一眨对视。
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相信这个,会飞奔向他的人偶。
既然你背叛了我这么多次,那我背叛你一次,也无所谓吧。
身后,白色卷发覆盖了全身的翠绿身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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