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屋内昏暗,几缕光穿过破烂的窗帘。
若有若无懒懒的呢喃声,流浪者软绵地依偎坐在床边凳子上的国崩。
他闭目仰头凑近,对方低头靠向,啾地一吻,流浪者全身无力地滑落回国崩的胸膛,睡眼惺忪半开半眯:“我睡...多久了?”
“半个多月。”国崩垂眸凝望着,五指轻柔地梳理对方的一袭长发,流浪者闭上了眼睛养神,脸颊蹭到了国崩的脖颈处,“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左右。”
“啊——,抱歉。”流浪者慵懒的双手环向国崩的脖子,他轻轻在唇角落了一吻,弯弯的眼睛与声音带着笑意,“是下午好。”
国崩温柔地捧住流浪者的脸颊,在唇瓣回吻:“下午好。”
...
等差不多从废弃房屋出来的时候,天色有点暗了。
门口的黑色身影将面具给白衣少年好好带上,白衣少年后一秒就移到了头顶,拉着对方走出断壁残垣的村庄。
抱怨的声音沿着弯曲狭窄的小路时隐时现,略微诘责的回应将其一一驳回。
“你和我有仇?选这么丑的面具!”
“是你指明要的。”
“如果不非要强撑着去那座岛上捉鳗鱼,脑子也能清醒点做出选...”
“...”
‘过度保护’,‘反正两张脸都一样,让别人看到他的脸又怎么样’,被说教的对象仍不悔改地暗地顶嘴。
身旁的脚步声蓦地一滞,对方严苛的眼神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还将头顶的面具取下,放在了他面前。
“前面人多了。”国崩淡淡落下一句,流浪者和眼前滑稽肥胖的野猪面具面面相觑,没好气地低下头方便对方佩戴,语气格外不满:“我戴上总行了吧。”
下一秒,白衣少年牵起对方朝着烛火明黄的不远处奔跑,回首看向,挑眉笑道。
“快点解决了!”
...
让快点解决了的是流浪者,如今乐不思蜀在两边夜摊乱逛的也是对方。
国崩无奈地转头到处搜索人影,忽地视野内又冒出了一样东西,这次的像个炮仗,啪地一下在眼底炸开。
往前看去,流浪者无辜笑着对他摊开了手心,他叹了口气,也只好如了暗示把摩拉一一放上。
被当作提款工具用完,白色人影眨眼又不见了。
人偶心思属实难猜,当初喜欢热闹的地方又喜欢黑暗,后来两者都讨厌,现在又在热闹的地方和那堆人类聊得这么开心。
国崩也只好视线紧紧追随着流浪者移动。比起怎么利用那只狐狸,让那个神明再也不敢躲回一心净土的计划,前不久才清醒的家伙现在四处乱跑,结果又晕在了角落里才是大问题。
“呵。”一声冷笑,站到面前的流浪者轻蔑地双手抱臂,直勾勾的眼睛像是看破了他的想法,“你不会以为我就是在玩吧。”
“这个时候战乱才刚结束外面还有海盗在入侵,狐狸那家伙一定到处派人监视,此时却看到了...”
流浪者挑眉弹了弹胸前的金饰羽毛:“将军大人赐予的身份之证,持有的对象明明前不久才被他们关去借景之馆。”
“多显眼,阴谋和危机的味道!”
确实拥有几分说服力,如果说的对象不要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骗人的‘稻妻特产’,还试图递给他就好了。
阴影席卷上身,璃月那时对方故意折腾他,非要买一堆没用的东西,最后堆得比他还高。
国崩低头沉默地打开了袋子,里面一看就像刚从海边捡来的海带,抬头又是在他视野内摊开手心的流浪者。
半响,他凝视着面前厚厚一层的野猪面具,里面人偶恶劣的笑容都要透出,他妥协地退一步:“要不?换一个面具?”
“不要。”流浪者毫不犹豫落下两个字,双眸一弯,“抱着比身高还高的破烂,你也能更显眼了,不是很好吗?”
“等到‘镇守之森’最后祭典之舞发生火灾,劫持那只狐狸就行了!”
掷地有声,场面蓦地死寂了一秒。
光天化日大声直言要干坏事,四面八方传来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如坐针毡,还暴露给角落里跟了一路的影卫。
国崩嘴角抽搐了下,不动声色地将打量的余光移走。他叹了口气,顺从地从流浪者手中接过所有袋子,指出:“目的达到了就别玩了。”
“不要。”斩钉截铁,流浪者再次晃了晃暗示摩拉摊开的手心,嘴角上扬,“快——点——”
僵持没能几秒,以散去人群失望的“威胁对方提个袋子还开玩笑放火抢劫”和“这种时候就该好好教训他而不是给摩拉”告终。
而没能拦下流浪者恶趣味的国崩,只能机械地手上抱住一袋又一袋东西,身不由己地跟着。
余光下意识飘向面具下与摊主交流的流浪者,依旧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在小幅度晃动互相牵着的手,几分雀跃。
他们是应该开心。
如今他不再是只能清醒着等待对方苏醒,对方也不再,本就在黑暗待了不知道多少年,还要独自在黑暗里沉睡。
“...抱歉。”
白衣少年身躯微微颤抖,指节无意识握紧得发白:“...应该是由我杀了祂,我是祂的眷属,我的义务。”
而不是神的他无法杀了祂,让本就厌恶鲜血铁锈味的人偶,亲手弑神。
面具下的唇瓣惨白没有血色,国崩双眸一暗,这是个不好的习惯,明明这么不开心却学会了伪装。他想轻抚流浪者的脸颊却隔了一层面具,只好摩挲着,轻声低语道:“已经忘了吗?”
“那些选择,沾满的所有鲜血,也是我们共同的。”
流浪者蓦地握紧了脸颊上的手,垂眸回应:“我知道。”
“她们对我们有所求,总比真情实感的帮助好。”国崩淡淡道,回握着与之十指相扣。
这个契约已经两清了。
提前四百多年解决世界树的禁忌知识,去除须弥子民的魔麟病。新生的智慧之神不必因此受制于人类,根据隐晦的记录也能大概猜到,自己当初被抹除了什么记忆。
“...嗯。”流浪者蹙眉若有所思地颔首,转而看向国崩,话锋一变,“但是——”
对方的五根手指提满了东西,手腕上也挂了七七八八。除非把牵着的手松了,再也没有地方。
最终决定做出,流浪者无辜浅笑了下。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将新买的东西挂向国崩的脖子:“这可是由你负责。”
“我么,牵着你的手已经够累了。”他恶劣地摇了摇双方十指相扣的手,而对方一副纵容的笑容,耍诈地用风元素,将所有的东西飘在空中。
流浪者轻笑一声,看向完全降下来的夜幕,双眸微眯:“今晚最高点的月亮要是圆一点就好了,硕大的,皎白的,高高悬在空中。”
国崩猛然攥住了流浪者衣角,妨碍对方即将分道走往森林,几分犹豫:“...我可以反悔吗?”
二次闯入世界树后,比日日往后推移的沉睡更恐怖的是,对方的昏迷时间已经不规律了,或早或晚,一睡不醒。
“虽然我们那时还没诞生,不能回到坎瑞亚大战救下那个神明的姐姐,但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比起现在全依赖于你身体状态的计划,不如——”
有时连站都站不稳的人偶,毫不犹豫地拍开了他的手。
白衣少年挑衅地挑了挑眉,转身离去,落下四个字。
“算我让她。”
对着身后,挥手告别。
半响,突兀的一声轻笑。
黑色身影漫步迈向稻妻城,将由他负责的‘稻妻特产’,一一砸晕双方各自身后跟着的暗卫。
...
蓝紫色雾气迷茫的幽静森林,渐渐悬起的月光给小路洒下薄弱的光亮。
女巫身影若隐若现地从此浮出,翘起的兰花指掩下嘴边笑意。
“哎呀~好生粗暴无礼的邀请,我不来独自来‘镇守之森’,又是放火,又是劫持,听起来可真吓人。”
像狐狸一样眯眼微笑,她气若幽兰地一个个字地吐出,“结果邀请的人,非但带上这种面具不以真面目见客,还在这——”
“打哈欠。”
...
“退!往后退!”
“这么晚了硬闯天守阁,你要干什么?!”
眨眼,几十个侍卫用枪尖围剿了,蓦地闯入的诡异黑衣少年。
“砰——!”
下一瞬,人群猛地被一起震飞,直出视野之外。
“嗯...?大概是,因为无聊,所以御前挑战?”他声音温柔地回复着早已不在现场的人,持着雷刃的手,轻轻划过面前这座直冲云霄,屹立在此间的天守阁。
崩塌震耳欲聋。废墟残骸纷纷滚落,大地剧烈晃动,如撕裂一般,顶楼瞬间一分为二轰然塌陷,走到边缘的紫色麻花辫女人,高高在上地往地面俯瞰。
黑衣少年仰头善意地笑着遥望对视,亲切招手。
“晚上好。”
...
遥隔万里的崩塌声传入月光下瘴气的此地,坐在巨石上的流浪者慵懒地把玩着手中树叶,另一只手无所事事地撑着脸颊。
他漫不经心地安抚神情紧绷的巫女:“不用这么紧张,我们没有兴趣让脆弱的生物卷入这场战争。”
“就如先前所说,这不过是个交易。”
八重神子轻笑了一声,眸底冷光闪过:“嗯?倒是有趣,第一次见到这种上门态度,能被称之为合作交易。”
“哦?我们礼数不早已尽了周全,看来你的下属还没有把我们的上门礼交给你。”流浪者神色无辜诧异,尾音恶劣轻佻。
“若是打晕他们的这份上门礼。”八重神子闭目后睁开,嘴角下压,冷戾对视,“恕我们全盘退回。”
“哈,不提饶他们一命的恩情?”流浪者莞尔一笑,轻盈地从巨石上跳下来,转瞬,冷漠无情地命令,“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傲慢。”
“是赏赐。”
...
黑色身影如同雨中漫步,惬意地在降下的雷光中,轻盈转圈,行走。
‘啪’地一声,拇指与食指打出清脆的响指。
电光火石间,空气浑浊,整个偌大的稻妻城龙卷风四起,席卷城内所有子民与拥有生命的一切,带着他们天际远航。
冷光狰狞的机甲,比天守阁还高地从空中坠落,国崩熟视无睹余光边缘降下的紫色身影。
他淡然抬起脚,踏上正机之甲的手。
“你的一心净土——”
他漠然回首,眼底映满铺天盖地雷光滋啦的一刀,与惊涛骇浪般席卷的黑紫色时空裂缝,从唇缝吐出。
“我否定。”
画面如镜片,一瞬支零破碎。
耳畔仿佛能听到远方森林里雷火的超载声,零落树叶下开战的两方。
“狂妄自大的小鬼!”
“油腔滑调的狐狸!”
【在这火与雷交锋的花光间,刀剑碰撞叮铛锵锵的冷光间,赐予这个国度新的寓言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邪恶的梦魇向稻妻袭来。
仁爱的神明,直视着避无可避的天灾与**,叹息于世人的苦难,挟威权之鸣雷,于皎白的圆月下。
背离了,亘古不变的——
“永恒”
这一刻,尘世间最为殊胜尊贵之身,才为诞生。
人们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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