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昨天晚上雷内和雅各布聊到很晚。

本来一开始你出于不打算偷听的心态一直蹲在篝火旁边和卡尔叔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的，结果直到月亮高高挂起，你已经泛起了睡意，帐篷里都没有传来他俩宣告结束的暗示。

卡尔叔叔一开始还没发现你困的不成样子，直到他兴致勃勃地解释柔灯铃的花语时抬了下眼，发现你头一歪就要往篝火上栽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你把你推远火源。

其实那个时候你已经清醒了一半，但是卡尔叔叔因为这个插曲怎么都不同意你继续坐在这里聊天——他怕你听着听着趁他不注意烧成灰——手一撑地就打算把你往帐篷里带。

一想到雷内和雅各布还在讨论雷内所说的那个巨大的秘密，你只得拉住卡尔叔叔的衣袖阻止他去掀帘子，自己揉着眼睛强撑着起身走向帐篷，边走还边含混不清地编造着能阻止卡尔叔叔的话。

大概是听见了你的声音意识到了卡尔叔叔的靠近，帐篷里传来一阵悉悉簌簌地声音，紧接着雷内在你抬手抓住帘子的前一秒先你一步掀开帘子，你伸出的手落了个空直接抓在了雷内的衣摆上。

睡眼惺忪的你看见熟悉的脸下意识就以为他们聊完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直接朝前一倒，又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头直接磕雷内头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而当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看见额头肿了一大块的雷内，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一边觉得愧疚一边又觉得他顶着个包挺好笑。

雷内觉得这很不好笑。

事实证明你当时真的很想睡觉。不然就看雷内这个样子，那力道绝对不轻，那种情况下你还能接着睡。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直到早上重整东西再度出发，雷内都一言不发，弄的你笑完之后有些隐秘的不安，跑到他旁边去一直缠着他说这说那。

这期间阿琉培欲言又止地看着雷内头上红肿的一片，表情有些奇怪，你怀疑他也想笑。

“大师，大师你别生气了啊，大不了你再磕回来——”不理阿琉培，你继续死皮赖脸地求原谅，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把脸凑过去，履行让他磕回来的话。

“停停停。”雷内一把挡住你的脸，扯了扯嘴角，语气嫌弃地道，“再磕回去，你想让我脑震荡就直说。”

“啊。”你这下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整个人都焉掉了，放开手退到旁边去。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你走后他好像愣了一下，随即抿着唇不去看你。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直到一旁的雅各布强忍下笑意，扯了扯你的衣摆，在你低下头凑过去时用一种看似很小声但事实上雷内可以听见的音量对你道：“xx，其实雷内昨天晚上气就消了，今天这样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结果没想到玩脱了。”

他用手指刮了刮脸，笑得很不好意思。

“……喂我听见了。”

“啊。”

你和雷内同时开口。而你下意识将目光移了过去，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雷内顿了顿，别过脸去，他这个动作无疑是在增添雅各布话语的可信度。

得知了真相的你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嘿嘿笑了两声就飘了回去，说话的语气都跟着一起飘了。

“大师～你没生气真是太好啦。”

你笑着道。

而从你这个角度看不见，雅各布和一旁循声默默看过来的卡尔叔叔看的却很清楚。

雷内掩藏在发丝下的耳尖红了个彻底。

“……欸，雅各布。”卡尔走到雅各布身后搭上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语气听起来有些莫名的忧伤，“你说这种情况这么发展下去以后会不会出问题？”

雅各布：？

“不过都是姓英戈德的也省了改姓。”卡尔还在碎碎念，话题转得很快，雅各布险些没跟上他的思路。

雅各布不说话，雅各布觉得卡尔叔叔在多虑。

“好了好了。”最终是阿琉培终止了你们的谈话。他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表情有些崩不住，“快半个小时了…你们走不走？”

06.

铁穆山周边的环境是出了甘露花海之后一如既往的黄沙漫漫。

大约是距离近了又少了地形遮挡的缘故，你们站在铁穆山的高处可以隐约看见远方如同荆棘的尖刺一般朝天幕歪七扭八延伸出去的黑影。阿琉培说那就是目的地荼泥黑渊，坎瑞亚遗迹就在附近。

“好像离得也不远了。”你拿着抹了果酱的面包向前看了看，估量了一下荼泥黑渊到这里的距离，空着的手还搭在雷内肩膀上，“是不是再走一天就差不多了？”

“走得快的话一天差不多。”阿琉培往你这里看了一眼，回答了你的问题，“铁穆山到荼泥黑渊没那么多上上下下的地形，顶多风沙大点，不会很难走。”

卡尔叔叔对阿琉培的话表示了肯定，合上手中的地图：“地图上标记了路线，这么看确实不会太绕。”

阿琉培给的地图貌似对于需要爬山或者崎岖的路线不做标记，只给平坦的地区画了淡色的线路。由此确实可以判断前方道路的平坦与否。

明确了路线，你们没有继续拖沓，整理好后直接出发。

铁穆山并不像名字展示的那样是一座高山。相反，它是一个凹下去的大型坑洞。坑洞底部是流淌着的清水，水位并不算高，土黄的沙地映着清水的水光。

你们所在的位置是坑洞的峭壁之上，往下看可以隐约看见水边暗红色的花和红黑色的鳄鱼，以及飘忽的散发着绿光的不明生物。

而在清水的尽头，有一个看不见终点的山洞。山洞深处是奇怪的灰色固体，烙印着紫色的不明纹路。

“山洞通向哪里？”

跟着阿琉培走了一段路后，雅各布看了看那个奇怪的山洞，有些压抑不住好奇，问他。

“逾渊地墟。”阿琉培往雅各布说的山洞那里看了一眼，仔细思索了一阵回答，“大概就在坎瑞亚遗迹的正上方。只不过山洞被堵住了，需要借用灵光的力量。”

“灵光的力量？”

陌生的名词吸引了你们的注意。你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确定在彼此记忆中都没有这么个东西的记载后，你开口问，“那是什么？”

“说起来很复杂。”阿琉培倒也乐意给你们解释这些，丝毫没有不耐心，“根据记载，简要概括一下大概就是花神留下来的力量，可以消除一些，与「深渊」有关的东西…虽然这么说你们可能也弄不懂。”

你确实没弄明白他所说的深渊是何物。

“「深渊」？”不等你再度开口，卡尔叔叔闻声看过来，“深渊教团的深渊？”

“对。”阿琉培对卡尔叔叔的说辞表示了肯定，“深渊教团——举个例子，深渊法师。它们的元素力获取便是以深渊力量为媒介。「深渊」大概算是某种力量的代名词，极度危险也极度有效——坎瑞亚的事故似乎与「深渊」也有些关联。我是这么理解的。”

阿琉培的态度好像比昨天好了很多，说不准是因为你们今天没有到处乱碰什么东西还是他休息的很好。

没有板着个脸的阿琉培看起来好亲近了许多，似乎也更乐意与你们交谈。考虑到你们离目的地的距离你很难不怀疑他是觉得自己活儿要做完了才这么轻松。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昨天围绕了你一整天的紧张感今天都因此消散了很多。

这种感觉还不错。

“阿琉培先生知道的好多啊。”

在你出神之际，雅各布开口说了话，语气听起来有些腼腆。

突如其来的恭维似乎让阿琉培有些不适应。他耸了耸肩转过身去，声音平淡，隐约可以听见里面夹杂着几分不自然：“以前学的，也没什么。”

“阿琉培先生之前是雨林人吗？”

眼见着阿琉培打算换个话题，卡尔叔叔便抢在他说话前抛出问题，“沙漠里应该没有能够提供相关知识的教育机构吧。”

一句话堵死了阿琉培打算糊弄过去的心思。他重重叹了口气，有些勉强地道：“我以前来自教令院。”

“这样啊。”卡尔叔叔若有所思地道，随即迅速转移话题，“阿琉培先生，能麻烦说一下般若团的其余人在哪里吗。”

你的余光撇见雷内抬了抬眼。

阿琉培顿了一下。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思考措辞。

“…并不远。”思索再三，阿琉培回答，“般若团在荼泥黑渊拥有据点，往前走很快就能看到。”

再问下去大概也不会得到什么。卡尔叔叔点了点头，偏过头往你们这里看了一眼，随后便不再言语。

“荼泥黑渊与「深渊」有什么关联嘛？”接收到了卡尔叔叔传递过来的信号，年龄最小的雅各布有些怯生生地开口问道，语气听起来很是疑惑。

“这倒没有。”面对小孩子，阿琉培放松了很多。他摇了摇头否认了雅各布的说法，“荼泥黑渊顶多只能算是间接受深渊力量影响形成的，并不会与深渊直接挂钩。倒不如说「圣莲」……”

阿琉培住了口，在话音还未结束便将话咽回喉咙里，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总之就是这样。我们接着赶路吧，说太多话容易口渴，路上饮用水可不多。”

说着，他别过脸去，彻底不再开口。

“「圣莲」。”察觉到卡尔叔叔的目光，距离阿琉培最近的你做了个口型将刚才听见的词语传达给他，然后凑到雷内与雅各布旁边小声给他们也复述了一遍。

虽然阿琉培住嘴及时，但你与他的距离足矣让你听清他的话。

“没听过。”雷内听了你的话，思索片刻，放低声音，摇了摇头，“只听闻过须弥特产月莲，或者结波莲，沙漠中应该没有这种植物。”

“是般若团内部的某种东西么？”你小声猜测，随后轻轻吸了口气。

这次出行你明明是打算就这么玩下去，研究考察交给雷内卡尔叔叔和雅各布他们，从而达到放空自己的结果的，谁知道因为阿琉培事情变成了这样。

“也只能是这个了。”雷内摊开手，无奈地表示。

你的视线被他伸手时从肩头滑落的发辫上的发带吸引走，一时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对着雷内疑惑的视线道：“我觉得你可以把头发剪短一点？”

“……我知道是因为你的发带断掉了。”雷内嘴角抽了抽，视线移向你自然散下来的黑发上。

“别在意这些细节嘛。”你清了清嗓子，努力将话题扯回去，“你要想，剪了头发就不用担心多余的头发总是挡住你的视线，也不用担心头发太长洗头麻烦，多好。”

“让卡尔叔叔剪的话就免谈。”雷内语气很果断，但吐露的话语代表他确实起了剪头发的心思，“我还记得你当时剪完头发的样子。而且卡尔叔叔现在的发型你也看见了。”

他示意你往卡尔叔叔的背影上看。

铁穆山前往荼泥黑渊的旅途中，道路的两边多了很多到你胸那么高的，散发着温润灯光的类似路灯的东西。

它们周身被细短的藤蔓缠绕，被包裹在其中的亮光在白日显得很不起眼。

而在一盏路灯旁，卡尔叔叔顶着那头和远处荼泥黑渊的尖刺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黑发向前走去，丝毫不知道你们在后面说什么。

你们几乎是同时顿了一下。

“……卡尔叔叔除了剪头发哪里都好。”最终，雅各布很中肯地总结道，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那头也开始长长地头发。

他想起自己于前年被剪得奇形怪状的头发，很是理解雷内不剪头发的决定。

“没事。”你大手一挥表示不要紧，“等有工具了我来，我很厉害的。”

“……你剪过？我怎么不知道？”

“……没剪过，看过别人剪过。”

“……丑拒，再见。”

“大师你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