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离开水仙十字院后的时间过得很快，一切就好像发生在眨眼间。

雷内曾提过的还会回去的水仙十字院在离开的第三天就淹没于水中。你曾在哭喊之中抓着雷内的肩膀摸到了院长赠予的日历，泪眼朦胧间看着日历上的日期才发觉今天正好是他们曾说过的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

原来一切早有注定。

而卡尔?英戈德安抚玛丽安时说的他会和吉约丹先生保持往来这句话也成了彻头彻尾的谎言。

因为几乎就是在水仙十字院淹没的当天，英戈德先生就出去了一趟，回来告诉你们吉约丹先生似乎搬家去了一个他也不知道的地方。

这也就意味着除非上天开眼或者埃马纽埃尔找上门来告诉你们位置，否则你们很难再与阿兰他们见面。

除去阿兰他们，与院里还有关系的且这几年间唯一找过你们的是副院长。副院长告诉你们她可能会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出差，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

但她说她会来接你们，到时候你们还能再组建新的水仙十字院。

副院长的话是支撑着你打起精神来的救命稻草。哪怕自那天以后副院长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就这样过了两年。

而这两年同样不太平。

你听雷内说枫丹旁的须弥展开了战争，一个无神的国度被降罪的天钉钉死在地面上，所有的一切消散于火光。

这场战争死伤无数，而且亡者多为神明。须弥的大慈树王与稻妻的神明双双死于战争。而不仅是她们，枫丹水神厄歌莉娅同样与多数眷属死在了须弥的甘露花海。

执政神的死亡让枫丹争斗四起，政局被搅得天翻地覆。在这期间有人倒台有人崛起，有人被推上审判台，有人妄图登上无主的神座。

直到全新的水神默默地于无人问津之时对接逐影庭，而后暗中清理掉所有叛乱的人，枫丹才真真正正的安分下来，重新归于和平。

只是仍未有人见过这无名的神。她好似影子一般隐于暗中，捉摸不透。

虽然这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须弥的甘露花海被战争摧残，古国的遗迹文明藏于风沙之中。或许是对沙漠之中的遗迹极度感兴趣，自己本身又是冒险家，卡尔在战争结束枫丹归于平静的第四个月就宣布要前去须弥。

虽然他说这话大概也是想到你，雷内和雅各布已经到了可以自理的年纪，去冒险的话风险不会很大，所以才这么有底气。

用他想说服你们的话来说，那就是须弥遭受战乱到现在不过几年，遗迹里的孤本古物以及文明留下的些许痕迹都还未完全消失，正好趁着这时去探索一番。

你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一是因为卡尔是你们的监护人，他去了你们也不可能留在枫丹，二是你对书中记载的甘露花海确实很感兴趣，想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

雷内与雅各布则是对那些遗迹很感兴趣，所以他们也不会有道理去反驳。

你们很快就动身了。

枫丹归于平和的第五个月，你们离开了枫丹，去到了甘露花海。

01.

须弥的风与枫丹差别很大。

枫丹的风吹在脸上是轻柔的，倘若不去特别关注的话很难察觉到有风掠过。而须弥的风却是肆意横行。它会卷起地面上的尘土毫不留情的拍打在人脸上，把脸颊打得发麻。

其实本来甘露花海作为须弥境内面积最大的绿洲，风尘不应这么猛烈。但或许是因为战争摧残，原本绿意盎然的甘露花海徒留一地残枝败叶。

而那矗立在花海正中央，哪怕在海露港也可以远远瞧上几眼的巨树，此刻暗淡无光，几乎要与天幕融为一体。

“受损很严重啊。”

蹲在一株枯萎的花枝旁边轻轻触碰，雷内看着面前刹那间化为飞灰的残花，手指碾磨着沾染在指尖的尘土。两年时间他的头发更长了点，从原本快及肩的长度长到了腰侧。

或许是因为卡尔糟糕的剪发技术，雷内懒得剪头发，只是借了你一根发带把紫色的头发松松垮垮地绑了起来，避免低头时被遮住视线。

这个时间段少年的身形已经开始拔高，脸上也开始褪去原本的婴儿肥。雷内本身五官就很出挑，以后大概随着年岁渐长，五官渐渐长开，他也会变得愈发俊朗。

“尘土的颗粒感很重，粒径粗，和书里记载的细腻感完全不同，应该是被战争影响了本身环境。”

松开手指，雷内望着被风吹走消散的尘土，思索片刻后小声嘀咕。

“比起战争我莫名觉得更像是污染。”大概是听见了雷内的话，站在他后面的雅各布抬头看了一眼灰败的万种母树，小声分析，“万种母树的色泽明显不是枯萎后的模样。”

雅各布的年龄比你们小一些。在你们换完牙并且身体开始发育时，他牙才刚换一半，身高也远不及你们，大概比雷内矮小半个头，脸上依旧带着婴儿肥。

“说是这么说。可是污染源又是从哪里来的……”雷内顺着雅各布的目光看向漂浮在空中的巨树，思忖片刻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别过头去看你，“xx，你干什么呢。”

“观察。”

蹲在一个正在滚沙球的虫子旁边，你头也不抬地回应雷内。

泛着金色色泽的虫子身上纹着黑纹，滚沙球时会翘起两条后腿倒退着推沙球前进，周围扬起小片尘土。

“你们别在意我，反正我顶多算个旅游的，不会打扰到你们观察的啦。”盯着虫子看了一会儿，你似有所感地回过头，恰好对上他们的目光，一时失语，摆了摆手道。

你可不想好不容易出国一次还要动脑子。

这两年的时间除去刚开始因为水仙十字院的事而郁郁寡欢的那几个月，之后的大多数时间或许是因为雷内和雅各布平时闲的没事就在书房，卡尔叔叔大多数时候也在外面忙，你也只能跟着一起在书房里翻翻看看。

而卡尔?英戈德作为前任记者，家里的资料自然不会少。所以这两年间你也或被迫或自愿地增进了不少知识。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出来一趟，你自是不想继续动脑子。

“好吧。”放弃了拉你入伙的意图，雷内手撑着膝盖站起身，偏头望着灰败的巨树，“不知道污染源会不会和那个被毁的古国有关联。”

“能影响到甘露花海，恐怕不是普通的污染源，来自神明也说不定。”雅各布提出异议。

“话是这么说……”

“咳咳咳！好了，小伙子小姑娘们，我搞定了！”

雷内未完的话被去观测周围环境的卡尔打断。你们齐刷刷抬起头，只见走时两手空空的他此时手中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卷羊皮卷，脸上带着笑，被他用自己“超绝的剪发技术”剪出的刺猬式短发正很有自己想法的根根竖起。

而在他身后，身着蓝白长袍的陌生人正远远朝你们望过来，距离过远，你只能隐约察觉到那人似是审视的目光。

陌生人的注视让你隐约有些不安。

“方才在附近我遇见了当地的教团。”走近你们，卡尔在你们聚拢后展开手中握着的羊皮卷，平摊开来让你们得以看清上面绘制的图画，“他们好像是战争结束之后游荡在甘露花海的信教徒，我从他们那里要来了及其周边的地图。”

他的手指在羊皮卷上滑动，最后停在了用一串明显是须弥文字标注的很大一块绿色区域。通过巨树你能判断出这里大概就是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而名字是……

“浮罗囿。”几乎是同时，你条件反射般念出了那一串文字，与雷内的声音交叠着响起。

“是了。”卡尔赞许的目光在你们二人之间转了转，“浮罗囿。而那被毁的古国文明就在这里……荒石苍漠。”

他的手指从浮罗囿移向旁边紫色的荒石苍漠。只能说多亏了你这几年增进了知识，此刻能够跟着他的话在地图寻找到他所说的地名。

“据这里所画，荒石苍漠周边应该会有进入的通道。我们到时候跟着过去就行，大家懂了吗？”

这并不是多难理解的事，你们自然是没有异议。但雅各布却顿了一下。

“卡尔叔叔，跟着过去是指跟着谁？”他问。

“这个吗？”卡尔不着痕迹地往后面看了一眼，放低了声音，“后面的教团咬死了一定要跟着我们一直走。考虑到我不同意他们也难免会在暗处盯梢——外来人在这片荒凉下去的土地可是很显眼的——，我干脆同意下去，如此还能摸走一份地图。”

他颠了颠手里的地图，耸了下肩，然后又特意放大了声音，确保后面的教团众可以听见。

“孩子们，接下来的旅程我们会和我后边的好心的信徒们一起前行。他们会带领我们循着地图上的轨迹前往目的地，所以我们大可放心。”

“好的，卡尔叔叔。”配合着回应卡尔的话，你和雅各布默不作声地站近了一点，悄悄挡住了矫论团往你们看的视线，掩护刚才默默退到后面一点不知道干什么去的雷内。

“好了，我这边已经通知完了。”卡尔也注意到了雷内的小动作。但他也一言不发，转过身去挡住了最后一点可能被看见的地方，冲着矫论团喊道，“阿琉培先生，你们可以过来了。”

站在那边的人开始朝这边走近。而就是在他抬脚的同时，你感觉肩膀被人往下一压，紧接着头就和旁边同样被压了肩膀的雅各布撞在了一起。

你俩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抱歉，一下子没收住力。”雷内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语气带着歉意。

“没事，我长太高了。”你下意识回了一句，目光还及其刻意地扫了一眼雷内和你差了小半个头的身高差。

青春期的女生发育本身就比男生快了不少，现在你比雷内高小半个头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也成了你在他面前得瑟的原因。

“停。”提起这个，雷内当即收了表情，“再说这个我就闭嘴了，你们两个相依为命去吧。”

雅各布：？

“好嘛。”你识相地妥协，目光移向去和阿琉培说话的卡尔，“我错了，大师你说。”

“我去取了一些样本。”

雷内的眼神同样停留在阿琉培和卡尔身上一眨不眨，说话时嘴巴几乎不动，声音也压的很低，乍一看你们就只是亲密地靠在一起的兄弟妹而已。

“那个教团能提出那种要求，估计本身就没有想让我们取样。就算取了也可能是给他们做嫁衣——我可不要。”

你听见雷内轻轻哼了一声。

“所以我刚才趁他们还没来去取了点东西——感谢你的圣金虫，xx，它滚的沙子里面有一点未损坏开花的花种，应该可以从里面弄出点甘露花海的东西。”

“赞美它。”你小声感叹，“虫门。”

“这样一来我们好歹不会对甘露花海一无所知。”雅各布道，“嘘，他们说完了。”

你们瞬间安静下来。雷内压着你们肩膀的手一松，你立刻如释重负地支起上半身，手搁腰上揉了揉。

刚才他那一压，你腰差点折了。

“……所以大概一个礼拜脚程？好的，谢谢。”雅各布说的没错。你们刚刚站直身子，卡尔就结束了对话。他转过头看向你们，身体也自然而然地移向旁边，露出身后被叫做阿琉培的男人冷漠的脸。

“孩子们。”

卡尔顿了一下。

“这是阿琉培。接下来的旅程由他带领我们一起，从甘露花海走向坎瑞亚。”

“让我们欢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