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比平时早得多的清晨，我被兹弥亚姐姐推醒了。

“特芙努特，特芙努特？”

她的动作轻柔，声音也轻缓，恍恍惚惚让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别睡啦，特芙努特。”她说，“我带你去看看沙漠的日出吧。”

被子里有阳光的气味，我很想说在梦里也能见到太阳，但一张口喉咙还是有些痛，声音发不出来，想伸手够本子，却先一步看到带着期待的目光，于是手就顿住了，最后只能装作揉揉眼，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被先披上了一件外套防止着凉。

我穿着衣服，看兹弥亚姐姐忙忙碌碌收拾背包，不一会带着一根色彩艳丽的发带坐在了我的身边，整理我的头发，将发带编进辫子里。

我将温热的毛巾盖在脸上，闭着眼睛，困意一点点在热气中驱散了。

“来看看，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你？”

我将脸从毛巾中抬起来，看向镜子中又换了新发型的自己，点点头，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后兹弥亚姐姐又笑了，从床头的碟子里拿出两块枣椰蜜糖，一块自己吃，另一块等我刷完牙吃。

我刷完牙，坐在床边等待的时候伸手摸了摸辫子上的发带。

颜色鲜亮，以红色为主，还掺杂着不少别的颜色，看起来是手工编织的，因为花纹款式很独特，尾部还缀着一个小小的铃铛，走起来时应该会响。

伸手摸摸，再伸手摸摸，发现摸得有些毛燥了，又连忙收手。

穿衣梳头一类，我自己都会做，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兹弥亚姐姐在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当做自己没学过这些，只要安静坐着等待她就好。

哪怕是之前写东西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过在我出去前给我塞两块枣椰蜜糖。

“好啦，准备完毕！”

她看起来少见地雀跃，握住了我的手，肩上背着背包，又给我在最外层裹了一件衣服，然后走出了缄默之殿的大门。

夜还没完全过去。

我被风吹得迷了眼，但好在不是深夜，沙漠气温也不是最冷的时候，兹弥亚姐姐将灌着热水的水袋递给了我，不过水袋并没有特别保温，很快凉了下去。

好像秃鹫和沙狐都还睡着，茫茫沙海只有我们在前进而已。

我握紧了她的手，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要去哪里呢？

没有发出声音，兹弥亚姐姐却回头看了我，和我说：“马上啦，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我点点头，把脸往围巾内埋的更深了点。

沙漠太安静了，风吹来，我听到发尾绑着的铃铛的响声。

走了很多步，腿有些酸胀，但是身体热了起来。

鞋带没有绑紧，进了些沙子，但在我受不了要脱下它抖一抖前，我们爬上了沙丘顶。

“在这里，可以看到赤王陵，很壮观对吧？”她说着，又指了指另一边“只要转转身子，我们就可以得到看日出的最好视野！”

我看着黑夜中仍清晰的赤王陵，不知何时已然伫立在沙漠中，像巨大的沙漏，连接脚下的黄沙的漆黑的夜空。

黎明还没到来，但人们仍有足够的耐心。

我们坐了下来，兹弥亚姐姐将水袋里的水倒出来分给我，我才发现已经有些温凉的液体不是水，而是泛着浓香的奶。

“味道怎么样？”她眯着眼睛笑，在我点头后将自己的那份一口气喝光，摸摸嘴发现沾了圈奶渍，忍不住格外爽朗地笑起来。

“我之前一直在须弥城里生活，更小地时候在雨林，一直没想过还有一天会跑沙漠里，还待这么久。”

兹弥亚姐姐将水袋拧紧，放回背包，然后平静地看着我，语气很温和。

“我记得你是被镀金旅团带来的，应该不是他们中谁的孩子吧。”看到我摇头，她接着说：“你一个人在沙漠中的时候，会害怕吗？”

我想了想，摇头。

那段时间——很短的一段时间，我离开了曾经的小村落，踏入陌生又熟悉的这片黄沙之中，仅仅是一天的饥饿之后，就遇到了那些镀金旅团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并没有恐惧，反而是空空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似乎是从出生到现在最平静的时光。

“跟着镀金旅团一起的时候，会感到害怕吗？有没有遇到过很危险的情况呢？”

我跟着他们，就像鹰的屁股后跟了只麻雀。强者之间的斗争轮不到我，就算谁输谁赢了，我的骨肉也不够塞牙缝。

我又摇了摇头。

“勇敢的孩子。”

她又笑了，扭头看向安静的赤王陵。

“多宏伟，至今没人知道它究竟从何时起出现在这里。我曾经学过建筑方面的知识，却没见过有谁能再建出另一个‘赤王陵’相当的建筑。人的智慧终有穷尽，于是视线就追逐着神明。”

『神明真的存在吗？』

兹弥亚姐姐的表情变得讶然。

“当然啦！尽管没有真正见过，但大慈树王，赤王和花神的故事一直流传着，虚空终端也是神明的造物，你为什么会感到疑惑呢？”

『我并没有见过神明，没有见过，要怎么判断是否真的存在呢？』

“人要见到神明啊……困难的问题呢。至少在现在的须弥有些困难。”她眨眨眼，目光漂移着，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特芙努特，你会害怕吗？”

似乎是太笼统了，她又补充道：“未知、死亡、孤独……嗯？”

我已经举起了本子。

小小的本子在这还没有我过去时间十分之一的日子里就已经被写满了，夹杂着文字和涂鸦，最后一页在刚刚被我写上了字。

『不害怕。』

『有意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夜渐渐变淡了，太阳从她背后的地平线升起，阳光有些刺痛我的眼睛，以至于看到她的表情有些扭曲而模糊不清。

“这样啊……”她摸了摸我的头，不知何时摘了手套，掌心有些失温，指尖也凉的有些瘆人，我伸手想去握住它暖暖，却因为她收回手的动作错开了。

“特芙努特。”

兹弥亚姐姐转过身，搭着我的肩膀，向前推了推，让我站在了她的身前。

现在我看不到她的脸了。

“今天的日出，是沙漠最美的日出。”

地平线的那抹红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渐渐将我们脚下的黄沙都染了色。

我安静地点点头，握住她冰凉的手，想告诉她我真的很安心。

但直到最后离开，那双手仍然是冰凉的。

今日份更新端上——

可以的话请给我评论！！评论是更新的动力TT让我努力再回归一下日更的过去（）虽然目前的日更是两篇文左右横跳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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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