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被稳稳地抱在怀里，身体僵硬地像块木头，大气不敢出。
宫远徵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轻柔，将你安置在后房那张铺着素色软垫的诊床上。随后，他竟屈起一条腿，单膝点地，半蹲在你身前。玄色衣摆垂落在地，姿态放得极低。修长的指则褪去那副刀枪不入的赤金丝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指，又轻轻搭上你的腕脉。
你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让这位小阎王屈尊降贵，单膝点地为你诊脉？你几乎想立刻翻身下床给他磕一个——
“别动。”
少年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如同冰珠坠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你瞬间僵住，只能安分地坐在床沿。
不同于女客院落那次漫不经心，这一次，他诊得极其认真，近乎虔诚。
少年低垂着眼睫，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阴影，遮住了那双总是盛满桀骜与戾气的眸子。平日里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仿佛被尽数收敛，沉静得像一尊无瑕的冷玉雕琢而成。烛火跃动昏黄，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竟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无俦。
你甚至被这突如其来的静谧与专注蛊惑了心神，鬼使神差地生出一丝荒谬的妄念：想抬手……揉揉他那满头小辫子下看起来毛茸茸的发顶……
只是念头刚起，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宫远徵倏然抬眼。
少年那双深不见底的乌眸，精准地捕捉到了你略怔然的视线。
你心头猛地一撞，如同被烫到般慌忙移开目光，脸颊瞬间腾起一片火辣辣的热意。
“……呵。”
少年一声低沉轻笑，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我好看吗？”
你喉头发紧，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声音细若蚊呐：“……徵公子，自然是……好看的。”
“那为何，”宫远徵松开你的手腕，缓缓直起身，身影瞬间如同山岳般笼罩下来，带着迫人的阴影和压力。他伸出食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挑起你的下颌，迫使你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乌眸对视，“不接着看？”
少年方才那沉静如水的眼，此刻已全然变了模样。眼底翻涌着邪肆的暗流，如同深渊漩涡，要将人吞噬殆尽。
干！这小阎王想做什么？！
你心脏狂跳，如同擂鼓般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下一瞬，他温热的手掌猛地掐住了你的腮帮。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感，将你的脸捏得微微嘟起，唇瓣被迫微微张开。
“……唔？”你被迫仰着脸，发出含糊的音节。
“张嘴。”他命令道，声音低沉。
你默了一瞬，认命地张开了嘴。
宫远徵俯身凑近，距离近得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他的目光仔细审视着你的舌苔色泽，咽喉深处。温热的呼吸则若有似无地拂过你敏感的唇瓣，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你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鼻尖忽然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上你的唇，又轻轻嗅了嗅你唇齿间残留的气息。
你头皮瞬间炸开，猛地向后一仰，挣脱他的钳制，偏侧过脑袋，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宫远徵则慢条斯理地直起身，仿佛刚才那极具侵略性的举动从未发生。他从容地重新戴上那副手套，动作优雅流畅，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
“昨夜喝了什么玩意？”
你强作镇定：“……徵公子，我昨夜……只饮了茶。”
“呵呵，茶？”他抱臂嗤笑，眼底的讥讽毫不掩饰。
你：……
这都过去快一天了！别说今早，昨夜你就用竹盐漱口漱了三四遍，又喝了徵宫送来的药汤！他居然还能闻出来毒味？！他还是人吗？！
沉默蔓延，空气仿佛凝固成冰。你看着他洞悉一切，仿佛能穿透你所有伪装的眼神，心神略略恍惚。
都不必放血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认出了你。
但……也许还能再挣扎一下嘞？
你深吸一口气，心一横，决定摊牌：“好吧，不装了。”你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语气出乎意料地坦然，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洒脱，“那不是茶，是毒。”
宫远徵眉梢微挑，似乎没料到你承认得如此干脆利落，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讶异。
你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喝毒，总比那个拿了金牌的姜姑娘被毒疯，要好吧？毕竟……小道我皮糙肉厚，毒抗高，死不了。”
宫远徵抱臂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他微微眯起眼，目光沉沉地锁着你，眼底风暴渐起。
干！
这反应！他绝对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就这他居然有耐心陪你演了两天？！真是……进步不小啊！
见状，你索性彻底放飞自我，往后一靠，懒洋洋地倚在诊床的软枕上，摆出一副惫懒姿态：“小道可不信，徵公子您没去看过那昏迷不醒的姜姑娘？没查出什么有趣的病症来吧？”
宫远徵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如乌云密布的天。
你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狡黠又带着挑衅的笑容，甚至故意支起手臂，用手背托着腮，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家后院晒太阳：“对啊，是催眠术呀~”你拖长了调子，尾音上扬，带着点炫耀和戏谑，“小道现在的催眠技术，可是炉火纯青了呢~”
少年依旧沉默，只是那双黑眸中的风暴愈演愈烈，死死地盯着你，仿佛要将你生吞活剥。
你继续火上浇油，甚至故意歪了歪头，眨了眨眼：“徵公子还不跑？小心小道一会……兴致来了，也把你给催眠了？”
你本以为他会立刻反唇相讥，或是冷笑着威胁要将你挫骨扬灰。
却不想——
宫远徵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缓缓欺身而上。
少年身影瞬间将你笼罩，他又一把攥住你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你无法挣脱。
你一惊。
紧接着，他强硬地掰开你的食指，带着你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了他自己的眉心。
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此刻亮得惊人。他唇角勾起一个近乎疯狂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令人心悸的诱惑：
“……好啊。”
“将我催眠了……”
“我便将你一同困在梦里。”
“这一次……”
“谁也别想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