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柳莲二……

少年盯着地面前方纵横网格的球网，心里陷入深深的阴霾，

……真田……弦一郎……

球从耳边飞速闪过，幸村一个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丢分，而网对面的真田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一局终了，真田立在他身边，补充水分，“刚才分心了。”

“在想，”幸村漫不经心道，“在想真田弦一郎。”

以及柳。

“噗！”

真田猝不及防，一口水当场喷出来，剧烈咳嗽，“精，精市！”

“怎么？”幸村从自己口袋里抽出纸巾，轻柔地为他擦去唇边水渍，笑着打趣，“弦一郎不允许我想你啊？”

他唇角含笑，色如春花，只看得真田心头鹿撞。

“咳咳，”真田掠过幸村手上的纸巾，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是，下下个周末的JR网球比赛你报名了吗？”

“你报名了吗？”

幸村反问。

真田点头。

“那我就不报名了吧，”幸村随口道，他单手支着下巴，心思是一点也没在这上面，“我参赛的话，真田就没法夺冠了吧。”

“幸村！”

“我不需要你这样谦让！”真田怒道，眉头紧蹙，“如果你真的尊重我，那就请你在赛场上发挥出全部的水准，而不是……”

“对不起。”

真田哑火。

“我开玩笑的，”幸村收回思绪，道歉，“但我真的从没有让过弦一郎，对于你来说，全力以赴才是最大的尊重。”

是的，真田想，一直是这样的。

毕竟幸村和别人比赛的时候，连外套都不脱，就那样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闲庭信步；而和自己对决的时候，无论比分何等惨烈，他都是庄重端正，严肃以待。

“再比一场吧，”

凝视着真田，幸村心情转好，他拿起长椅上的球拍，笑着发出挑战，“弦一郎，我保证哦，这一场你一分都拿不到。”

真田毫不畏惧，跃跃欲试：

“那你就来！”

没有一点意外。

直如幸村赛前预言，比赛的结果是幸村第一，真田第二。

“好啦好啦，”幸村戳着真田柔嫩的脸颊，努力给他挤出一个笑容，“来来来，银牌多漂亮啊，弦一郎，笑一下嘛。”

真田白他一眼。

“咔擦”一声。

摄影师哭笑不得地将照片洗出，果然，抱着金奖杯的孩子笑的眉目如画，而戴着银奖牌的少年则是一脸闷闷不乐。

“我还当弦一郎已经输习惯了呢，”

幸村从体育馆附近的小店里买了一份章鱼烧，细心地戳了一个送到真田嘴边，“来，张嘴。”

“不是。”

真田反驳，却也下意识张口接受幸村的投喂，“在和……在和，”想了半天，真田也没想出来对手的名字，索性跳过，“在四分之一决赛的时候，第四局的第二个球，我不应该丢的。”

“啊？”

幸村努力回忆了一下，他的对局往往结束的早，因此几乎没有错过真田的每一场比赛，因此，稍稍思索便有了印象。

“是的，”幸村道，“而且不止是那一个球，你那一整场都不知道为什么很急，中途乱了方寸，犯了很多低级错误。”

他用竹签也奖励给自己一个章鱼丸。

“因为我当时急着去找你，”真田道，“本以为很快能结束的。”

幸村翘起嘴角：“欲速则不达了呢。”

“是的，”真田承认，“我太松懈了。”

索性无事，幸村便将金杯和银牌都搁在一边，并像往日一样，凭着自己绝佳的记忆力开始帮真田复盘，

“前两局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从第三局开始，你第一次发球的时候就跳的太高，用力过猛，差一点让球出界，之后……”

“而且，”

话到一半，幸村担忧补充，“弦一郎，你似乎太容易受到情绪干扰了。只要你开始急躁，骄傲，松懈……十足水平的水平都发挥不出六成！”

真田一挑眉，倒也没说什么，但幸村知道他不服。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

若是没遇到强手还好，望着真田离去的背影，幸村想，若是被强者打崩心态，弦一郎怕是要吃大苦头。

但这不是他能烦恼的事。

等了一会儿，幸村闲着无趣，干脆拿出贴身携带的画板，对照着真田的银牌，开始练习速写。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背着网球袋的少年急慌慌冲进体育馆大门。

少年下巴微尖，肤色白皙，只是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令其稍显老气。

他先是冲去和服务台对话，对话的结果显然让他失望，不得不步伐沮丧折返门口，只是，当他的视线扫视全场，扫到幸村……旁边的金色奖杯时，冰一样的双眸难得一亮。

“你好，请问，”少年的目光正好落在奖杯……旁边的黑色网球袋上，袋子上清晰地绣了“Sanada”，这个姓氏让他稍一愣神，“真田君？”

“你认识弦一郎？”

幸村好奇，似乎从没见过你哎。

“不算认识，”来人摇头，语气冷静，“你好，请问真田君他人在那里？”

“我也是参加本届JR网球比赛的选手，”他道，深呼吸平复一下心跳，“只是路上被一些事情耽误了，所以，”他淡定地望向金色的奖杯，眼里闪过一丝对和强者竞技的渴望，“我想和他比一场。”

不算认识。

好吧，幸村放下手中铅笔，那就是认识了。

“你等一下，”

幸村客气道，只是，当他听到来人因奔跑起伏不定的呼吸声时，不自觉就联想到真田堂堂正正的格言。于是，他心下叹气，友情给对方递了纸巾和水，“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不急。”

“谢谢。”

可惜话音未落，

“精市！”从不远处见到两人互动，真田顿时气血上涌，一把护在幸村跟前，厉声喝问对方，“你是谁？”

“是错过了比赛，现在想和弦一郎比一场网球的选手。”

幸村出言解释。

“是的，”来人也站了起来，彬彬有礼，“真田君，请你和我比一场。”

“不比！”

真田拒绝，顺手拿起自己与幸村的网球袋，他没有和不知名选手对决的习惯，何况对方还错过了比赛？

实在是太松懈了！

“再见。”

幸村微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抱起金杯和银牌跟上。

“我叫手冢国光。”

来人却执着道，似乎还想争取一下，“真田君，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请你……”

听到这个名字，真田突然顿住了。

“你是手冢国光？”

他忽然扭头。

“是。”

“那就来比一场，”不顾一旁幸村的讶异，真田突然笑了，只是笑容间仿佛夹杂着多年积怨，

“好好比一场！”

但是比赛的结果谁也没有料到。

以一击扣球为结尾，手冢干净利落地赢下了这一场比赛，6:0，大胜真田。

“承让了。”

跪在网球场上，真田充耳不闻，他双目通红，死死地握紧拳头，手心处甚至被指甲硬生生掐出血。

居然输了……

居然输了……

输给谁不好，居然输给了手冢！

输给了手冢！

……手冢的孙子这次期末考试拿了全年级第二名，弦一郎，你不如他……

……手冢家的孩子每天四点就能起来锻炼，弦一郎，你太松懈了……

……手冢家的孩子能打网球，那凭什么真田家的不行？！弦一郎，你明天就给我去报个网球班……

弦一郎，你明天就去给我报个网球班。

为什么？！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作乱，真田愤怒地一拳打在地上，

凭什么？！

“弦一郎，”伴随着脚步声的逼近，幸村冷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心乱了。”

“你和他的差距没有那么大，”少年弯腰，从地下拾起了真田的球拍，顺手试了试，“但是你第一局输了，心态失衡，之后几盘都在自暴自弃！”

本来旗鼓相当的比赛，结果给我打成了这样！

“手冢君。”

手冢国光推开体育馆大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回头淡淡问：“您有什么事吗？”

少年身姿曼妙，宛如一株从深林中长出的笔挺芝兰，不以无人而不芳，他正用手对齐球拍上跑飞的网线，语气分外平和，

“没什么，”

拨弄回最后一根线，幸村也淡淡道，

“只是我也想向您请教一下。”

这一次就再没有意外了。

但是真田的心情依然很不好，无论是晚饭还是睡前，他都阴沉着一张脸，气压低的仿佛能随时挤出水来。

幸村无法，纵使他像往常一样戏弄真田，对方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早早休息，关灯。

这一晚幸村睡得不好，他几次三番扭过身，想要安慰一下自家的幼驯染，但真田每次都只倔强地留给他一个背影。

好容易迷迷糊糊睡去，还没多久，幸村就听到枕边有动静。

似乎是有人起身。

“弦一郎，”迷迷糊糊间，幸村抓住对方的衣摆，并瞥了一眼窗外，天都没亮，“你干嘛？”

真田顿了一顿，低声安慰：“你继续睡。”

“你去哪里？”

“跑步。”

这个点跑步？幸村被震惊吓醒，他瞪大眼睛，望了一眼床头闹钟，没错，凌晨三点。

“我陪你去。”

他摸索着起身。

“不用，”真田平静道，一根根掰开幸村白玉般的手指，“我平日里过于松懈，才需要加强锻炼。精市，这和你没有关系，所以你无需陪我。”

“你在说什么啊？”

幸村诧异，他急着从床上爬起来，却不妨一个看不见，踩空了地板，“弦一郎，啊——”

“精市！”

真田脸色突变，上前欲扶住对方，可惜他力道不对，挣扎间反而把自己给带下去了。

一瞬间，天旋地转，等到双方回过神，他们已经带着被子，双双滚下地了。

四目相望，呼吸可闻。

真田伸手，想推开身上人，但是幸村不肯，按住他肩膀，纹丝不动。

“你到底怎么回事？”

真田不答。

幸村蹙眉，他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却也坚拒松手。

两方僵持之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幸村已察觉到天色骤亮，亮到他足以看清身下人的一切，

他这才发现，原来真田的眼角是红的。

“你哭了。”

幸村说。

仿佛被这一句话彻底打消了抵抗念头，真田忽然闭上眼，不管不顾地抱住幸村。

他抱得是那样紧，也是那样的用力。

“你能不能让我抱一会儿？”

恍惚中，幸村仿佛真的听到有人在哭，并很快，一片湿润沿着他胸口蔓延，顺着五脏六腑，直入心脾。

委屈的声音自心口炸开，

“就一会儿。”

PS

随手吐槽。

幸村（发出挑战）：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手冢：……（茫然）

手冢：（扭头看向真田）她不是你的小女朋友？

真田：……

真田：冷静！冷静！幸村你冷静一点，球拍不能拿来砸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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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