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德几乎是惊醒的，那种毛骨悚然的下坠感还残留在他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世界坠入黑暗，他怎么会看到这些？佐德想，他不是在查看卡尔的记忆吗？可那黏腻的缠绕感似乎都要化成实体，刺激着佐德的所有感官。

他所见到的是真实的吗？佐德醒来后，还久久没有回过神。当他看到手摸着圆形容器神情与平常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的卡尔时，佐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是他胆小啊，而是见到黑暗宇宙那些杀神之后，又看见神情不对的卡尔，佐德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穿越了。

要知道他虽然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做事也比较残忍，可他都是有目的的，不会无缘无故上来搞一通。佐德本来还觉得这种名声有利于他的形象塑造，看过黑暗多元宇宙的经历之后，佐德感觉他简直比拉奥还慈悲。

克拉克看佐德在走神，只能自己继续把剧情走下去。他们现在都出不去了，克拉克寻思是要他们把剧情走完，或者达到什么条件才能出去？他和佐德倒是能等，可乔是等不了多久的，又不知道程序被删掉了多少。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乔还能不能回到他的身体里面去。

克拉克的压力一直都非常大，看着在容器里昏迷的乔，眼泪就直接掉下来了：“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做呢？明明我们是可以和谐相处的，我都想着要去给你争取最大权限了。你都等了这么久，再等一段时间就不行了吗？”

佐德很快就将黑暗多元宇宙的影响压在心底，终究那是卡尔他们观测到的别的宇宙的事情，离他们应该很远吧？佐德到了精神空间里，好像也有些受到影响，他对克拉克说了实话：“我们已经等了太久，所以才希望这次能一次性成功。卡尔，我们需要你，为此我可以放弃现在我拥有的一切。”

佐德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是他说出来的话？怎么这样直白，他不是想这样说的！这张嘴怎么有自己的想法啊？

克拉克并没有被佐德的话所打动，而是摇头将佐德现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你只是需要我身上的生育宝典，顺便利用我征服地球。地球也是我的家啊！你口口声声说你们是我的同族，可你们是在破坏我的生活，伤害我的亲人！”

佐德即使看完了克拉克在地球上生活的回忆，也无法共情进去，说到底他就没共情这种能力。他被克拉克说的最后一句话给伤到了，他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佐德身体中宛若有什么被激活：“那些低等的种族不是你的亲人！我们才是！你应该帮我们的！”

佐德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他强行拽住克拉克的手臂：“你本来就是氪星人！你难道要为了那些人类伤害你的母星吗？”

“你为什么总逼我在地球和氪星中二选一呢？”克拉克把佐德甩开，“我说过两者可以共存，只是你不考虑而已。氪星是我的母星，地球也一样是！我不同意你的想法。”

“那你也只是不愿意放弃地球而已，明明你那么优秀，却要困在地球上！”佐德直接跟克拉克打起来了。肉搏之下，克拉克完全打不过对方，佐德的技巧比克拉克娴熟太多，这回风水轮流转，轮到克拉克被打得无还手之力了。

“你看你又在说无关的事情了，”克拉克护着装有乔程序的容器，“我有父亲，有母亲，有亲人，有朋友，他们都在地球上，我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地球。而且我说了，这本不是二选一，是你走进了死胡同不出来。”

“那你就跟他们一起死在地球好了！”佐德不知道是不是被克拉克戳中了什么，恼羞成怒起来。他本来就是会把自己的感情放在自己的理想之后的人，在氪星毁灭后，他的理想前又附加了氪星的生死。克拉克如此冥顽不灵，简直跟他父亲一个死样，佐德看着就来气。

他揪起克拉克的衣领就要一拳揍上去，克拉克却哭得厉害，他就像是完全代入了超人的心情，超人就一定要在这两者间做选择吗？到最后，他不仅失去了氪星最后的同胞，还失去了自己父亲的AI，他除了地球什么都没有了。呜啊啊啊啊，我推好惨！

佐德又不知道克拉克在哭什么，只看到他不停地在掉眼泪，佐德将要打下的拳头停在了半空。克拉克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展现过这一面，配上他算的上稚嫩的面容，佐德这才想起，克拉克才刚刚24岁。克拉克没有经历过氪星毁灭，没有在氪星上的任何记忆。

克拉克所有关于氪星的知识都是从乔这个AI那里知道的，就算佐德再怎样逼迫他也不会彻底倒向氪星。佐德颓然地放开了手，他知道，就算是洗脑，以克拉克的毅力也终究会冲破枷锁的，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他们始终站在对立面。

克拉克推开佐德，自己到一边哭去了。他一边哭一边说：“是你会死在地球，你分明知道你的优势不多，却骄傲着不愿意低头看一眼地球。地球上的生物不止人类，其他几个种族都不是好相与的。就算你洗脑了我，也迟早会有人来救我的。”

“我是想你们都能存活！因为你们确实算我最后的亲人了！”克拉克擦着眼泪，慢慢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这是卡尔第一次承认佐德他们是他的亲人，即使佐德自诩心如钢铁也百感交集。佐德隐隐察觉到好像自己是不应该这样逼迫一个孩子来做出这种选择，但另一半的本能有告诉他，他没有错，他是为了氪星更好地发展才这样做的。

可为什么每次他做出选择，佐德都会感到无比难过呢。佐德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以前从不会有这种思考的，为什么氪星灭亡后他就总会感到痛苦甚至迷茫。这些情绪在他还没成为将军时一向没有过。

“滋滋—嘶。”克拉克身后的球形容器传出声音，他惊喜地回头，乔恢复了吗？

“爸！”克拉克询问，“你还好吗？”

乔连人形都没法凝聚，整个AI变成了丝带状的东西漂浮在圆球里。是不是发出次次啦啦的声音。但很显然他是可以听到克拉克说话的，当克拉克询问的时候，那些漂浮的程序体都聚集在了克拉克这一边，跟毛线团似的。

佐德直接被克拉克抛之脑后，只不过他也没再有攻击行为，而是被克拉克推开后站在哪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克拉克，我没事。”乔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模糊总带有很不妙的电音，听得克拉克都感觉自己通电了。乔查看了自己的程序体，感觉好像丢失了很多东西，但又不知道具体丢了些什么，他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太清楚。

好在他还能认得克拉克和后面的佐德。当他调整自己看到了克拉克通红的眼眶时，乔的情绪当场失控：“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佐德！”

克拉克被突然涌过来程序吓得往后一仰，随后感觉到乔的语气也太激动了些，连忙安慰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爸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看你程序上好像出现了很多错误，那些能恢复吗？”

乔就觉得是佐德欺负自己孩子，连克拉克的话都忽略过去，在那大骂佐德不要脸，欺负一个小孩子。这下别说克拉克，佐德也感到不对了。乔的情绪在失控，而且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佐德大概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洗脑程序被启动时乔的程序体会不可避免地逆转。

但是具体会损伤什么部分，佐德是不知道的。佐德终究是比克拉克看过的AI多，他或许可以观察到乔到底出了什么事？佐德的身体比思考快一步，他对克拉克说：“我来看看？”

克拉克和乔都像是卡住了，这佐德也不对劲啊。于是三个都不怎么正常的人在精神空间里，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聊聊了。克拉克迟疑一会，还是将乔递给了佐德。他能感觉到佐德相同的犹豫和挣扎，他愿意再给佐德一次机会。

佐德的记忆在克拉克翻看的时候也在渐渐融入到克拉克的精神空间内，变成了一套随时可以查看的书籍。奇怪的是，佐德的记忆从幻影地带往前就一直是模糊不清的，只有几个重要的节点克拉克能清楚看到，其他的全部都被雾气遮住了。

幻影地带里的记忆都会有点受到影响，直到他们逃出的那一刻，佐德的记忆才彻底明晰。克拉克想，有可能是因为佐德身为AI出现在这个宇宙中的时间节点是在幻影地带里，之前的记忆都是被替代的那个人的，所以会稍显模糊。

不过克拉克居然并未找到布鲁斯所要的线索。根据佐德的记忆指示，布莱尼亚克接收到佐德控制瞭望塔的命令之后就抽离了程序体，他的本体被其他科研人员搬到了侦查舰上。可克拉克就是从侦查舰上过来的，那上边根本没有布莱尼亚克，那布莱尼亚克的本体会在什么地方？

佐德按着球形容器，仔细辨认着乔程序体上的错误信息以及信息出现的段落。决定是佐德自己下的，可看到乔的损毁，佐德的后悔情绪却正慢慢攀上他的心头。有时候就是这样，如果不回想还好，一开始回想，当时那些不起眼的细微情绪就会变成洪水突然冲垮一个人。

本来按照佐德的计划，他该赶快将克拉克洗脑，然后接着利用他征战地球，最后实现他的统治。那时的他会忙得没有时间感伤，可现在他对着克拉克已经无法想到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加上克拉克精神空间的影响，佐德正在展现自己真实的一面。

“他的损伤主要是情绪模块和记忆模块，逻辑模块也有一些损伤。但大部分主要控制模块完好，”佐德冷静地把乔还给克拉克，“他需要重新用大型计算工程重新梳理逻辑命令，但失去的那些记忆和情绪没法找回来。”

克拉克懊恼地接过乔，好像护着珍宝一样将他抱在怀里：“是我没保护好他，我的错。”

乔反应慢了半拍，但看到克拉克难过的样子，还是贴在他身上安慰他：“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看清形势，反倒给你添乱了。”

这父子俩在这相互舔毛，佐德站在一边简直是如芒刺背。他又说不出口是他做错了什么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只觉得乔跟卡尔两个人的亲情让他十分难受，还有点尴尬。佐德还以为这种感觉是他没怎么体会过亲情的原因，刚想出声打断他们时，乔又开了口。

乔仿佛又恢复正常了一些，重新回到了温文尔雅的样子：“别怪佐德，他也不是自己想这样做的，他受生育宝典的影响太大了。”

克拉克：？

佐德：？

你原谅得挺快啊，刚刚不还在骂佐德不要脸吗？果然是逻辑模块损坏了。克拉克确实是在暗戳戳地怪佐德，可他也知道战场上佐德这样做没有问题，话题怎么又拐到生育宝典上了？克拉克疑惑地看着乔。

乔对这件事还有记忆，于是跟克拉克说：“生育宝典给了氪星人优秀基因的同时，也将那些基因中所携带的缺点一并带给了新生儿。如果说他们需要一个艺术家，就很有可能把艺术家普遍的敏感和脆弱带入基因中。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当时我们都过于相信生育宝典所带来的红利，连我的研究都只是止步于此，因为阻力太大了。如果能给我更多的时间，我或许能查出更深层次的原因。”

克拉克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一直认为生育宝典内的基因都是最好的。它只是让氪星人的成长方向固定死了而已，乔也是说生育宝典让氪星人失去了创造力，没提过它是有问题的啊。不过想想也是，定死了一个人的未来之后，他的性格肯定也是会向规定好的方向靠拢。

“所以他做出这些行为，主要是因为生育宝典对他的影响吗？由于他一直只会打仗，所以压根没有考虑过以其他方式拯救氪星？”克拉克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一边已经傻了的佐德，“我就说他怎么跟个犟种一样，直直的就往前冲，都不会拐弯的。”

佐德都要抄起手再给克拉克揍一顿，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气人呢，还是打少了。他跟克拉克一样，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佐德几乎是毫无怀疑地相信了乔所说的情况，这样一想，他当初带领反抗军时，不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吗？就连他反抗的上层阶级，都感觉像是和乔所说的问题挂钩。

“差不多是这样。”乔回答。

克拉克想起来另一件事情，连忙问道：“你还记得氪星毁灭的相关事情吗？爸，我跟你说实话，我觉得氪星的毁灭是有问题的，只是当时一直没说。你不觉得当时有些情况太巧了吗？而且时间也很紧，如果时间能在拉长一些，未必不会有人跟我一样直接脱离氪星。”

“可现在造成的结果是氪星人几乎全灭，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对，但也没有证据。”克拉克抱着乔盘腿直接坐在了地上，“当时你跟我说的是因为生育宝典大家都困在氪星上，可我觉得氪星地核出现问题才是真正不对劲的地方。”

乔当然相信克拉克所说的话，马上就去查了自己还完好的那部分记忆。然而这对于佐德就很难接受了，他并不相信克拉克所谓的直觉，但这又事关氪星。佐德从布莱尼亚克口里得知的跟克拉克现在所说的，基本差不多，他只觉得是氪星当时的领导层的原因。

“我是从氪星的残骸那里过来的，”佐德皱着眉说，“那些残骸符合地核发生大爆炸的后续形态，我的研究人员也证实了这一点。”

乔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后续的具体情况，乔·艾尔并没有把当时的具体情形输入到我这里来。但我知道乔·艾尔设计了一套新的降温系统，按照推算即使要氪星会发生大爆炸，也能往后再推至少三个氪星时。”

“有没有可能有人提前引发了爆炸？”克拉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引导他们的思绪，“如果我爸已经在布设降温系统，应该能感觉到不对才是。”

佐德想起自己和研究员在检查残骸时看到的，保留最完好的创生室，那里本是存放生育宝典的地方：“但你父亲是临时用权限抢走了生育宝典，他那时才知道马上爆炸要发生了，所以才做出这么激进的行为。他明白那时自己已经无法挽救氪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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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明日之子（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