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五条悟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加轻松,根本没有那些繁文缛节。据说是五条悟本身最不耐烦陪一群中老年人咿咿呀呀地演戏,五条家上下也没人敢在明面上忤逆这个小孩,便只能忍痛看着这不伦不类的接待仪式进行下去。
不过禅院甚尔身份不同没能上座,跟其他侍从一起站在了会客厅的外面。
禅院甚尔自己倒是不在意,或者说,这样的待遇他早在禅院家就已经习惯了,五条家至少是站在阴凉的屋檐下,根本算不上什么,倒是加茂佑看着觉得有点刺眼。过去的几日里她与禅院甚尔几乎称得上是同吃同住,现在少了对方冷不丁还有些不习惯。
“加茂小姐?加茂小姐?”
五条家的一个中分头的中年男人喊了两声,加茂佑才骤然回神,对上了对方暧昧的笑容。
“加茂小姐一直在看屋外,是不是挂念那位执事先生呢?请他进来一同入座吧。”
其实加茂佑更多的是放空双眼,但她不介意把外面乐得自在的禅院甚尔拉进来一起受苦,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个提议。
手背上的刺痛一闪而过,加茂英和不满意她的所作所为。他今天来也是为了跟五条家打好关系的,加茂佑跟一个男人如此暧昧不清,严重影响他的后续安排。
他越不满,加茂佑便越开心,大大方方地搂着根本不愿意的禅院甚尔坐了下来。明明穿着繁复华丽的礼服,行为举止却一点儿不矜持。
“原来神子的眼睫毛真的是白的。”加茂佑饶有兴致地看着五条悟道。
白发蓝眼的稚童抬眼,近似无机质的目光扫过她与禅院甚尔,停留了一下,便慢吞吞地挪开了。
只一眼,加茂佑便不自觉地感受到了毛骨悚然,好像被什么冰凉的探测仪窥探了灵魂。
但她从来不是会被吓跑的人,这让她对五条悟更感兴趣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板着脸,一脸了无生趣的样子——听说六眼有着超强的洞察力,会自动地收集分析身边的一切情报,这种情况下露出这幅表情,倒也能够理解。
加茂佑对他生出了一股微妙的同情。
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很无趣吧。
加茂佑在心里悄悄地把五条悟的名字划出了自己的计划范围。没有人可以利用六眼,除非五条悟自己愿意,但她已经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刷对方的好感了,不如日后直接坦诚布公地合作。
如果是给这些迂腐的自以为是的家伙找不痛快,加茂佑相信五条悟至少不会反对。
这场宴会过得格外静默,连加茂佑都没力气闹腾了,只想快点结束这种窒息的氛围,然后把礼服脱下来,扔得远远的。
她的想法与五条悟不谋而合,在他们二人的合力主导下,几个长老不情不愿地结束了这次会晤,安排专车与司机送加茂佑等人返回。
走之前,加茂佑找了个机会,将她用餐巾叠的千纸鹤放到了五条悟面前,当着孩子的面刺破中指,留下了一滴血。
累了一天,加茂佑一上车就觉得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非常自然地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禅院甚尔的胸肌上。她感受到布料下的肌肉紧绷,不怀好意地伸手拍了两下,用很流氓的口吻让对方放松,太硬了枕着不舒服。
禅院甚尔被她气笑了,干脆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艰难地变换了姿势,恶趣味地让她面对自己枕在大腿上,手还扣着她的后脑勺,看似是贴心护着谨防摔落,实则用力扣紧不容挣脱。
但加茂佑并没有什么羞耻心,还蠕动了两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真的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完全没能在加茂佑手里占到上风的禅院甚尔脸色更冷,司机不敢窥视,不知何时已经自觉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
因为腿上多了一份重量,皮肤好像也能隐约感受到她鼻腔里呼出的温热的气体,难以习惯的禅院甚尔第一次觉得这条返程的路这么长,又这么安静,难熬到他也难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昏昏欲睡......
禅院甚尔的思绪忽然一顿,他手腕一翻腕刀出鞘,一下扎穿挡板,刺入司机的右肩。这一击猝不及防,司机惨叫一声打歪了方向,但还记得猛踩刹车,车子的前半部分狠狠地撞上了山体。
剧烈的撞击使加茂佑从半梦半醒中惊醒,弹坐起来,一脑袋碰上歪了的车顶,疼得小小倒抽了一口凉气。
司机顾不上还在流血的肩膀,挣扎着撕扯开自己的安全带,连滚带爬地就要往车外跑,被禅院甚尔扼住脖子掼了回来,刀尖对准了他的眼睛。
“这不是回加茂家的路。谁派你来的?”
他的眼神冰凉,司机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腕刀下一秒就会把自己的脑壳扎个对穿。
冷汗浸湿了中年男人后背的衣服,他嘴唇哆嗦了两下,刚要开口,一根藤蔓冷不丁地从地下刺了出来,快准狠地贯穿了司机的胸口。沾血的藤蔓狠狠地挥向禅院甚尔的胸口,他敏锐地松手后仰,避开了这一击。
司机的尸体还在抽搐,脸上带着恐惧、不甘与震惊的表情,空洞的眼睛无神地盯着上空,嘴里呛涌出鲜血,很快便失去了生命体征。
禅院甚尔这才找到对手在哪,那个头上有树枝的咒灵更接近于精灵,完美地融入了山坡上的树林中,以致于他根本没发现对方的存在。
加茂佑蹙眉,头隐隐作痛,摁着自己的太阳穴尽可能快速地从扭曲的汽车里脱身,面色很难看。
禅院甚尔很快反应过来,今天摄入的饮食中里应该是被掺了少许安定的药剂,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他的身体代谢能力极强,除了一阵轻微的困意外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现在连这点困意也已经完全消散。
如果是什么毒药,他与加茂佑都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他们使用的药剂效果十分温和,发作时间间隔也极长,只是为了限制他们过于敏锐的注意力,让战斗力与洞察力小打折扣,这才在不经意间让他们中招。
司机作为知情人不受影响,就这样一路把他们载到了这条偏僻的小路上。但他看加茂佑的脸色格外差,似乎不像是药剂的副作用,而是...怒气?
“你怎么了?”他一把揽住加茂佑的腰,带她往边上闪了一大步,避开藤蔓的攻击范围,“被人摆了一道也不用恼火成这样吧。”
加茂佑面色阴沉地吐出三个字:“起床气。”
禅院甚尔带着无语的表情,拎着她左掠□□,让她坐在绕山公路的栏杆上,而后自己直截了当地冲向来犯的咒灵,从绑腿中抽出泛着黑光的匕首,在漫天的枝条包裹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移靠近,寒光一闪,从左上方斜斜地劈下去,削掉了咒灵的半个肩膀。
加茂佑在他背后用刀割掉了礼服所有影响行动的裙摆,只留下一条贴身的内衬。
咒灵的血液喷溅,断面蠕动出恶心的肉芽,试图修复躯体的伤痕,咒灵咆哮一声,踩着射出的树鞠滞空,与禅院甚尔近身肉搏。
身后传来加茂佑不耐烦的催促声,禅院甚尔轻啧一声,骤然拧身挥拳,与咒灵庞大的身躯硬碰硬正面对轰了一拳,双方都一同倒飞出去。不过咒灵飞得更远,禅院甚尔在半空中就稳住了身形,刚一落地便再次强攻上前。
一阵风声起,在战斗的场合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片花海,尽管禅院甚尔瞬间就屏住了呼吸,但那香味似乎是从头盖骨里钻进去的,模糊了他的战斗意识,往前冲的动作不自觉地缓和下来。
就在他动摇的一刹那,万千树根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地将他包裹在其中,急速向中间压缩!
“没有咒力,没有办法用我的咒种,但不影响,人类的身体还是这么脆弱。”咒灵喃喃道,加茂佑听不懂他的话,但大脑却可以自动理解其内涵,这种感觉让她恶心地皱起了脸,“这么脆弱却执意伤害你们生活的自然,真该死啊。你说呢。”
咒灵的脑袋缓缓转向加茂佑的方向,少女却漫不经心地翘起二郎腿,望向收缩至半人高度的树根囚笼。
“还要我等多久?”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一道微光从囚笼内部透了出来,紧接着万丈光芒强势地从囚笼缝隙中绽放,半人大小的树根团剧烈震动了两下,自中央被破开,碎成一截一截从半空坠落,砸到结实的地面上掀起一阵灰尘。
一个身影蓦然从尘埃中俯冲而下。
禅院甚尔!
他在一个呼吸间就来到了咒灵面前,拳脚刀尖密不透风地将对方笼罩起来,每拳都砸断半截树枝或是砸出不知是血液还是汁液的液体。
咒灵左臂上缠绕的布条破裂掉落,露出上面闭合的鲜花。鲜花花瓣颤动了一下,咒灵稍作犹豫,但还是伸手捂住了花朵,再一次召唤出拔地而起的树根。
这次不为捆住禅院甚尔,只是为了拦下他三秒。待禅院甚尔打破屏障,咒灵的身影与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逃了?”
加茂佑问道。
禅院甚尔没追,双手插兜走回她的身边。
“再忍忍,还没结束。”他叹了口气道。
加茂佑挑起半边眉毛,也察觉到了黑暗中蠢蠢欲动的几股咒力,有些不耐烦地转头道:“还藏什么呢?一起上吧,我急着回家睡觉。”
空气的流动凝固了一瞬,随后影影绰绰的几个带兜帽的身影从各个方向走出来,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围在中央。
加茂佑:想睡个觉怎么这么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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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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