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旋绕在空间里，七海建人间距在六步远内，想起之前五条悟给他布置的这个任务，就叹了口气，“并没有什么变化，跟往常一样。”

五条悟拉过刚才木下昇的椅子，坐了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没有。”七海建人按着太阳穴，“敏锐果断，除此之外没其他异常。”

“非要说的话，，，”忽然，他稍顿，“他有些果断过头了。”

五条悟倏尔笑了，“太过鲁莽了？”

“不是。”七海建人很干脆地打断，“比起鲁莽，他仿佛是习惯性地冲在前头，就像是带头处理事件的。”

五条悟笑容微顿，“说来听听。”

七海建人想起今天木下昇的表现，细细分析，“他有时看起来确实鲁莽，可与其说是在急于表现，不如说是在下意识地想提前做些什么。”

“毕竟如果我有学弟学妹们的话，遇到危险的情况也会不自觉地跑到前面，哪怕前方会有死亡的危险。”

五条悟一抖，面色夸张地环住自己，“七海，你怎么突然讲这么恐怖的事情？”

“我就这么一说。”七海建人凝噎。

“不过木下他挺有分寸的。”他忽而想起在上面开枪前突然反问他的木下昇，又看了眼面前的五条悟，接着道：“而且他确实很有礼貌。”

就刚才五条悟那逗小狗的样子，木下昇能忍下他只踩一脚已是教养了。

七海建人总结，“更何况，一个时不时就观察和揣测上层的行为，明显就不像是个普通人会的下意识举动。那么是想往上爬，那么就是… …习惯了。”

五条悟，“你是在对比自己吗？”

七海建人发出一声来自于社畜的感叹，抚着后脑勺，“做任务本来就很累了，哪还有心思去想那些，我只想工作完回去躺着。”

额前的头发垂落，阴影隐没了他的半边脸，“说到底，普通人能吃饱饭，享受平凡的生活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五条悟摇摇头，“七海，你还没成年呢，怎么活得像个老爷爷一样？”

然而七海建人才懒得惯着他，丝毫没给眼色，翻了个白眼，淡淡道：“我都汇报完了，没啥事就走了。”

五条悟挥手，“哦，谢谢你的情报。”

七海建人呼出一口气，转身走的时候又顿了下，“话说五条桑，你一天两头地悄咪打听情况。对他也太在意了吧，不是都调查清楚了吗？”

五条悟头微倾，墨镜斜斜歪在眼前，他笑道：“这不是怕上头的人察觉到什么端倪嘛，我得提前摸清楚一点情况，不然白为他做担保了。”

七海建人眯了眯眼，虽然这人做事非常的不靠谱，但非要选的话，他还是比较信任眼前这人的。

于是七海建人没再多待，插着兜就往上面走，准备和灰原雄他们汇合。

空间再次恢复平静，五条悟目光回到还在运作的电脑上。传送的进度条不紧不慢地在屏幕上缓缓移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他后仰在椅背上，摘下墨镜，使黑色的镜片悬浮在半空，透着头顶的灯光一瞬不瞬地旋转，折射出冷冽的流光。

犹如碧蓝的眼眸默默凝视着那抹光，恍惚间，他又回溯起那天木下昇的各种异样。微妙的变化像是刻意隐藏的裂痕，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但最终，还是停留在木下昇拿着剑时，眼底的一抹痛楚上。

五条悟阖上眼，灰白色的灯光打在身上，整个人沉浸在静谧的工厂里，不知思索着什么。

——

天际泛红，不知不觉已经折腾到下午六点。木下昇按着手机，之后又揣进口袋，掀眼望向面前的树林。

这里早已不再是之前那般死气沉沉，如今被人声填满，堪称热闹的集市。

警察三三两两地穿梭现场，忙碌的脚步声混杂着对讲机的讯号声。几只警犬也流转在树林间，警觉地嗅探残留的气味，偶尔发出低沉的吠声。

他刚才跟随新田明小姐在现场翻了个底朝天，足足找出数百量尸块，整合在一起居然十几具尸体，数量多到超乎了在场众人的想象。

找出的残躯被推放在白色袋子上，每一具尸体都显得支离破碎，血迹斑斑，肢体的断裂和撕裂清晰可见，很难想象他们是经历过了怎样极端的暴力和撕裂。

然而，越是这么令人不寒而栗的场面，木下昇反而越平静。

他睇视面前的各具尸体，无视了弥漫在现场的浓厚血腥味，试图看出点东西来。

“系统。”木下昇轻声唤出，“扫描一下这些尸体。”

系统久违地发出机械声，语气却略微无奈，“宿主，我不是干这个的。”

“那咋了？”木下昇扬眉，“我就是觉得这些尸体奇怪，况且我也想知道那个科学家在试验什么，居然把咒力和咒术都强行注入进普通人的身体。这么违反世界规则的事，我可要好好瞧瞧。”

系统沉默，最终放弃了抵抗，“扫描开始。”

感觉系统正在运作，木下昇不再死磕尸体。他从地上站起，谛视的眼神有些深沉，立在喧哗的警声里竟显得无比安静。

走过来的七海建人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背影被斜斜的光影拉得修长而孤冷，像把被血色晕染过的刀锋，切割开了这片喧嚣。

有句话倒是忘了跟五条桑汇报，他心底微沉：偶尔，木下偶尔会有这种在血峰中习以为常的神情。

七海建人收回思绪，忽然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又一时找不到开口的理由。

没等他反应，不远处站着的木下昇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嘴角霎时扯开一抹笑，眉目间的锋锐散去几分，招手道：“七海，这边。”

七海建人眼睫轻颤，抬脚走过去。

木下昇指了指在现场忙碌的新田明，“新田小姐说我们可以收工，已经找得差不多了。”

听到休息，七海建人眼神立马精神了，“你们都弄完了？”

“差不多，基本都找完了。”木下昇往他身后看了眼，“五条桑那边还没弄完？”

“快了，估计马上就上来了。”任务都处理完，七海建人这会儿心情都变好了。他掏出手机算计着时间，“这会儿回去正好可以吃饭了。”

木下昇没想到他会往那个方向去想，顺着说：“确实。”

七海建人抬起头，“你晚上没有安排吧？”

木下昇，“没有。”

七海建人轻呼一口气，“那太好了。”

木下昇更疑惑了，“怎么了？”

七海建人瞥了他一眼，眼里是满满的苦不堪言，“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吃的都是米饭拌鸡蛋和话梅。”

木下昇，“… …”

“宿主，有结果了。”脑海里的系统倏地出声，截胡了木下昇即将要说出口的无奈。

他转而笑了声，“行，到时候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一声。”

七海建人嘴角微微一翘，然后找寻着灰原雄的身影。

木下昇看着他走远，转身就到那些尸体旁边询问系统，“发现什么？”

“宿主，他们体内都有一种不明物体。”系统分析道：“而那些不明物体才是让他们变成这样的原因。”

木下昇垂下眼帘，视线扫过那些残破的肢体，它们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沾满泥泞与血污，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碎玩偶。

他缓缓蹲下，伸手碰了碰其中一位的手，手指尖的触感冰冷僵硬，仿佛那些惨烈的挣扎与痛苦从未存在过，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宿主，残躯内的不明物体已经失去活性，无法进行进一步解析。不过可以很明确的是，这些人经历了某种极端的能量… …咒力干涉的过程。”

木下昇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看着那些扭曲的断肢，嘴唇有些干涩。

“强行地将咒力侵入进普通人体内会造成巨大的排斥反应，肉/体无法适应能量的侵蚀与扩散，直接导致组织崩解和失控。”系统回答道，“实验者显然不在意试验品的死活。”

系统接着，“从残肢的咒力波动来看，这种技术并非稳定的术式，而是一种未完善的延伸应用，带有极大的不稳定性。”

“宿主，我只能分析到这了。”系统的机械声随后匿迹在脑海里。

身后的喧哗逐渐模糊成背景音，嘈杂的人声，警犬的吠叫和脚步的杂乱交融在一起。木下昇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站直身子。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一片狼藉，周遭的嘈杂慢慢退去，只剩下一种寒彻骨髓的静谧。

“怎么了？”五条悟的声音一如往常般突然响来。

木下昇眼眸一抬，像是要蹦出什么似的，声音急切，“五条桑，他们… …”

话语戛然而止，他猛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他不禁喉结滚动，试图组织语言，却发觉脑海里一片紊乱。

那些尸体、实验和体内的不明物体，所有的画面和信息交织成乱麻，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木下昇嘴唇微张，手指蜷紧，将那些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五条桑，法医鉴定的时候会有家入学姐在场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家入学姐好像是学那方面的。

五条悟倾身靠近他，“嗯？”

木下昇抿唇，低垂的目光放在地面上的残骸，“他们体内好像有不明的东西，我之前在靠近他们的时候感觉出大量的咒力。”

五条悟挑了挑眉，这才看向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各具尸体，“行，我会跟硝子说一声的。”

他当即就掏出手机跟家入硝子发消息，打完字后见木下昇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便伸手揽过他，“怎么？看到这么多尸体害怕了？”

木下昇抬眸，脸上的无语都要溢出来了，“还行吧。”

他眨着眼，眼睛里闪过各种情绪，唯独没有害怕。

五条悟不知道是怎么从他身上转移过视线的，等五条悟反应过来时，已经将木下昇的脑袋揉得不成样了。

嘴上还不停叨叨，“你说你一个小鬼装得跟个刑警似的，绷着一张脸，这么严肃干嘛？”

木下昇又一次被他按得猝不及防，只能气得怒瞪他，一双暗红色的瞳孔鼓得圆圆的，试图抬手拨开桎梏的手。

五条悟反倒没脾气，笑得一脸无所谓：“这才对嘛，这才像个高中生嘛。”

他说着，手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还越揉越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