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来什么了吗？

伏黑惠的手机依旧联通着那位有些歇斯底里的女性。莲见月影用自己的手机作为写字板，默默向伏黑惠出示自己的备忘录。

比起这个，她怎么办？

伏黑惠皱着眉打下这行字。

是关键证人吧。不去救吗？

把这里的咒灵祓除掉的话，她会暂时安全的。莲见月影回复到：总之有联系方式了，搞定以后再去找她。

电话的对面已经进展到了漫无边际的垃圾话，后悔和痛哭了。莲见月影示意伏黑惠把手机给她。

“对面的女士，请冷静一下。我们正在准备祓除困扰您的咒灵，在那之后您应该就安全了。稍后我们会再给您回电话的。请问，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已经......太晚了。”

两名咒术师有些疑惑的对上视线，伏黑惠调出时钟示意：现在才到凌晨两点钟。

“那么，请您转移到室外的空旷地点，耐心等待一下......”

“我回到电影院里留下电话，就是想着能不能在死之前好歹救下一个人。”对面的女人有些没头没尾的说，“没想到能等到你们打这通电话，真是太好了......”她坐在天台的边缘，鞋子放在手边。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指针俨然走向4点43分。“我不想和斋藤一样死的那么难看。谢谢......”

她轻轻松手，手机从高空中滑落到凌晨一片寂静的街头。数只蝇头趴在她的手表上，肩膀上，头上。她的眼里一片虚无。最后，一只长相丑陋的低级咒灵缓缓爬上了她的背，她似乎不堪重负，向前倾斜。

黑暗中，一个穿着袈裟的男人缓缓走出，他充满恶意的笑起来。

“留下一只猴子真是太好了。竟然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那么，悟的学生吗？让我稍微见识一下吧。”他随意的把手插回僧袍宽大的袖子里，“虽然是融合试验的失败作，但也算摸到了特级的门槛了。你们会如何应对呢？真想亲眼看看啊。”

男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商场的方向。城市似乎睡着了，只有街灯还亮着，依稀的车辆驶过。

“哎呀，不过现在还不到和悟见面的时候呢。再等等，就可以......”

他转向消防门，离开。

电影院中。

“不行，电话完全打不通。”伏黑惠神情凝重的看着手机，“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喂，伏黑。”莲见月影看着周围逐渐褪色，变成被水常年浸泡后粗糙深沉的木头质感的墙壁。“咒灵似乎提前出现了。外面还有他们派来的人吗？”

伏黑惠紧张的抿紧唇，“电影院里应该还守着那个负责人和三个工作人员。商场里可能还有其他员工，我马上去带他们撤离。”

“时间应该来不及了。你有别的手段可以让他们避难吗？”

“用我新调服的虾墓的话，应该行。”

“那就拜托了。我将尝试先一步祓除咒灵，或者打破领域。疏散完毕后回电影院找我？”

“好。”伏黑惠比出召唤的手势，两只玉犬带着他冲出影厅，寻找人类的痕迹。莲见月影则是开始探查暂未现出身形的咒灵的位置。微弱的咒力从变化后的环境中传来，残秽遍布在整个空间里。

水中作战对他们相当不利。好消息是咒灵在成长以后似乎把整个商场都当做自己的地盘，涨水的速度应该相当慢才对。8号厅作为它最先出现的地点，也是疑似被饲喂的地点，应该有特殊之处——那么它的核心在那呢？在封闭水箱中发动的电影院咒灵，形成原因难道还能是对荧幕中大白鲨的恐惧吗？

她努力扩散自己的咒力，完成对环境的解析。外界只有微弱咒力的情况下，搜查变得有些吃力。

水？

她困惑的看着身后的墙壁。

不是应该缓慢涨起的吗？

如同正在涌入被礁石撞破的船舱，大量的海水从木墙间的缝隙冲出，莲见月影被冲的一个趔趄。她有些苦恼的抱住变成木质支柱的电影院座椅，以免自己被水流带走。咒灵还未出现。水，不能成为术式的作用对象吗？难办了。

与此同时。伏黑惠得知现在的商场里除了电影院里的四人，还有在一楼赶工的清洁人员。他把所有人人塞进长大嘴的虾墓里，只有那位负责人勉强露出一个头。

“不是让所有人都撤离了吗？”他急速冲出逐渐变形的电影院，“为什么还有清洁工在？”

“因为，解决之后明天早上还要开业，顾客已经开始抱怨有异味了，只能在时间到了以前赶工......”

“啧。利欲熏心——但是我们已经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了。不要以为不上报就没人会处理你们。”伏黑惠示意蹦跳着跟在他身后的虾墓闭上嘴，他冲到四楼中心的栏杆处：

“鵺！”

猫头鹰一样的式神带着他俯冲到一楼，然后消失。落地时，伏黑惠溅起一片水花，此时的水已经有大腿高度。玉犬随他降落，一番嗅闻后指向卫生间的方向。他计算着一楼被完全淹没的时间，抬手命令玉犬带出剩下被困的两人，自己则是警惕着水中可能出现的咒灵。

还没有调服可以控制水的满象，只能用虾墓与其他式神融合来提高水中的战斗力吗？不行，虾墓用来载人后需要尽可能远离战场。鵺的电击应该会很有效果，但是在如此大的水体里攻击力会被削弱。他苦恼的清点着自己拥有的式神，却突然发现有黑影一闪而过。

来了吗？

一个巨大的影子在脚底若隐若现，它似在警惕，又似准备伏击。富有力量的坚固结构和流线型的外形暗示着它在力量和速度上都毫不逊色，水中是它的主场。

玉犬暂时没有返回。伏黑惠指挥虾墓带着他暂时跳到二楼，离开飞速上升到腰部的水。升空的一瞬，咒灵突然发难——校服被割破，血顺着腰流入水中。微弱的必中效果？他有些疑惑的踩住二楼的栏杆。咒灵兴奋起来，如同得到许可一般，飞速隐入血水中。

绝对不能等到水淹没整个商场。莲见学姐那边有进展了吗？伏黑惠终于看到玉犬驮着人的影子，黑影却突然出现：

“鵺！”

电流照亮一片水面，咒灵吃痛退开。伏黑惠终于集齐了所有受害者，毫不犹豫的起身前往四楼。不能这样和它耗下去，他做出了自己大概不敌的判断：学姐应该可以解决，交给她。

莲见月影却已经深深陷入麻烦之中。刚刚，一只披着骨甲的鱼型咒灵试图在她艰难的在水中维持平衡时袭击她，却被她四肢围绕的咒力先一步侵蚀了。但趁她勉强松开抱住的木柱合掌的档口，咒灵已经先一步退开了。而她却由于那一瞬的松手彻底被水流狠狠拍上离门最远的墙角，现在只能艰难的半漂浮，以免彻底溺水。

但是水位线还在飞速上涨，她预估自己很快就会完全失去最后一点空气。

完蛋啊完蛋。高专不知为何没有游泳课，她在之前的人生里顶多学会了如何在水中慢悠悠的自由泳一小段。面对湍急的激流，她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目前有两件事可以指望，她勉强按耐住逐渐过载的恐惧和焦虑。一是她刻意制造的破绽能引诱咒灵再一次贴近，然后被祓除，领域解开；为此她正艰难的扒着墙，摆出便于发动术式的姿势；二是伏黑那边快点解决，把不太会游泳的悲惨学姐拯救出来。

如果都指望不上嘛，她木着脸看天花板越来越近，水位越来越高。那就再试试能不能试图破解这个领域吧。做成这种兼顾封闭和延伸的形态，甚至只能凭借建筑物的外壳来界定边界，这个领域说不定意外的脆。

她闭上眼，试图集中精力感受自己咒力笼罩下领域的边界。一股浪拍过来，她狠狠的呛了一口水，一时间失去平衡沉在水里。水彻底没过她的头，她下意识猛的扑腾起来，除了身侧的墙壁，双脚只踩到一片让人心悖的虚无。对于死的恐惧开始侵蚀她的理智。

咒灵再次袭来，如同戏耍猎物一样准备先带走她的一条腿。

术式发动。咒力的补充让她勉强集中了注意力，调整姿势，彻底漂浮在水里。

不会吧.....莲见月影确定般向上探出手，不到半臂的距离里，是天花板。她猛的转身，用力游向大门，再次不可避免的喝下几口水。水只是越涨越高，寂静的准备慢慢溺死她。

在这一段无望的挣扎里，她恍惚间再一次看到了血色的天花板，她的面前放着一池水，而她则是跪坐在地上，四肢被人随意摆弄，如同断线的木偶。有人抓住她的头发。

失去光泽的眼睛缓慢向上转动，锁定了她噩梦的根源。那人只是笑了一下。

然后她再一次被狠狠按在了那一盆水里。她在水中尖叫，眼泪和□□与冰凉的水混为一体，脑后的巨力还未撤去，空气逐渐变得稀薄，眼前一片昏黑，脑中炸开涨痛，鼻腔深处酸的刺入脑髓。

回忆与现实逐渐重叠。她在某一瞬间失去意识，如同石塑一般沉入水里。

有什么拼尽全力把她顶出水面，越过在水压的加持下难以被打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