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缓缓浸没在地平线，最后一缕余晖攀着天边的云霞迟迟不肯落下。

樱井千里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像游魂一样在人群中穿梭着。

她放走了真人，也没有上报，因为这是加奈最后的遗愿。

她拿到了名单，却没有真的去找这些人，因为不敢承受知道一切的后果。

如果凶手真的是叔父，她该怎么办？之前与加奈对峙的时候她言之凿凿地说会让他付出代价，但真的到那个时候，逼近了最不可能的真相，她还是犹豫了。

一旦她扯下了这层幕布，那些事实都会暴露出来，在她的心中犹如炙阳，不可忽视，时时煎熬着她的心。然后，一切都会疾驰、坠落深渊。她必须，也不得不去为父母复仇，去杀人，去手刃自己最后一个亲人——即使他恶贯满盈。

“我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她望着天际尽头，看血色的光一点点被扯入山下，再怎样不舍、弥留，也无法抗拒。

这是它的命运，那……我的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姊妹校交流会提到六月了，你们最近就准备起来吧，虽然我对你们有信心，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听见了吗？”夜蛾准备走出教室，突然停下来在门口嘱咐道。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看向一下课就放飞自我的五条悟：“尤其是你，悟，收敛一点。”

“是——”五条悟顺口应付道，他抛着手里的橡皮，好像注意力全被它吸引走了一样。

夜蛾：“……”

他知道管不住这个我行我素的家伙，只能让夏油杰和樱井千里看好他，去年交流会上五条悟不但单方面压着打还要嘴欠地气对面的选手，惹得他们苦不堪言……虽然夏油杰也比他差不了多少，两个人一样刺头。

夜蛾在心里叹了口气，硝子不能上场，千里一个人也管不住他们，但他还是嘱咐了一句，希望能多少有点用。

“千里？”夜蛾久久没有听到回答，疑惑地看过去。

“啊……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夜蛾老师。”樱井千里好像刚刚回过神来，神色还有些恍惚。

夜蛾看着她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以为是工作太累了，便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他们居然还有勇气开交流会啊，上回还没有被打够么？”五条悟懒洋洋地拖长音，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夏油杰：“这是每年的固定项目，当然不会取消。”

“哦，”五条悟“啪”一下把橡皮拍在桌上：“今年我们继续把京都校的那群人打个落花流水！你说呢，杰？”

家入硝子轻轻“啧”了一声：“两个恶劣的家伙，去年可把京都校的那群人欺负到哭着告老师啊。”

夏油杰垂眸谦和地笑着：“我们只是正常比试……他们技不如人罢了。”

“不过千里还没参加过，需要提前准备准备么？”家入硝子问她。

“嗯！有备无患。”樱井千里点头道。

五条悟双手撑着桌面，倾向她的方向：“可是他们都很弱啊，就算不准备也没关系吧？”

“你是不用准备，”樱井千里伸出一只手，指尖点在他的肩膀上往后推：“但我又不是你，如果不准备输了很丢脸啊。”

夏油杰看了一眼表，说：“灰原之前约我指点他，正好要到姊妹校交流会了，我可不能让学弟们被京都校的人欺负。”

“哦呀？”家入硝子挑眉轻笑：“好心的夏油学长？”

除了照顾后辈外也有让他们延续自己曾经的胜利，继续碾压京都校新一届的意思吧？

夏油杰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他笑着邀请道：“要去看看吗，硝子？”

“嘛……去看一眼好了。”她说。这时候回医务室也太无聊了。

“悟，樱井，你们呢？”

五条悟立马后退了两步，抱臂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才没兴趣看你们过家家，也不想半途被叫过去指导小鬼。”

之前他因为好奇去看过杰和灰原对练，看了没几分钟就开始拿游戏机在树下打游戏了，对练完全是单方面碾压，指导就像教小学生一样简单又无聊，半途灰原那小子还要一脸热情地喊着五条学长，邀请他也参与对练。

……虽然很无聊，但看在灰原叫自己学长的份上，他还是过去了。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

“难道不是因为灰原抢了你的可乐生气？”夏油杰调侃道。

五条悟被他的话一噎：“我有那么小气！？一瓶可乐而已！”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往樱井千里那边瞟了一眼。

家入硝子看着他那副好像恼羞成怒一样的脸色，也跟着夏油杰一起调侃他：“那你现在这么急干什么？”

一向牙尖嘴利的五条悟这时竟被两个同期挤兑地说不出话来，只能苍白地重复“我没有”“我哪里急了”之类的话。

“好了好了，”樱井千里按住他的肩膀，再不阻止他就快踩到桌子上了：“下回我买两瓶可乐行了吧？”

“哼。”五条悟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无从反驳。

上次他跟灰原对练的时候是中午，天气炎热，樱井千里从旁边经过，看见他们都热得满身是汗，就去买了两瓶水一瓶可乐。

夏油杰之前每次训练完都是喝水，只有五条悟无所顾忌，想喝饮料就喝，所以她挑了瓶冰可乐，灰原她不太熟悉，就和夏油杰一样买了瓶水。

对练停下来后，听见樱井千里说这是给他们的水，灰原直接跑过来拿了那瓶可乐，五条悟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灰原拿走了可乐，还围在那樱井学姐长樱井学姐短的。

等他过来的时候，樱井千里把水递给他，看他别扭地把头撇向一边，小声说：“别跟后辈一般计较啦。想喝你等会自己去买一瓶，我还有工作，先走了，悟。”

她就那么毫不留情地走了，旁边的灰原还乐呵呵的，一点没有抢走他可乐的负罪感。

不过他也知道灰原就是单纯把她当偶像和前辈崇拜，没什么别的想法，拿走可乐只是无心之举，所以他不会怪罪灰原。

……而且因为这种小事迁怒后辈也太逊了！

“反正我不去！”五条悟又瞥向樱井千里，说：“千里还没参加过交流会，我帮她熟悉熟悉流程。”

“嗯，”樱井千里点点头，对他们笑着说：“你们先去吧，我也想先了解一下姊妹校交流会的事。”

家入硝子耸耸肩，朝夏油杰微微一扬下巴，好像在说“你看到了吧？”

夏油杰的表情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挥手告别：“既然这样，我和硝子就走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门，教室瞬间就安静下来。

“悟，既然是交流会……肯定有对战吧？”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悦，反而有些低落。

“嗯！去年我和杰两个人把他们全打趴下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樱井千里说：“但我的术式并不适合这种场合。”

即使硝子的反转术式可以医治断肢，她的术式用到人身上还是太痛苦了，在战斗中要么一昧防御，要么就是出手必杀……绝对不是一个适合于比赛的术式。

这时，一句十分久远的话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她的视线在五条悟身上一顿，又很快移开：“就像你之前说的，我的术式是残忍的术式。”

五条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有这样的事吗？”

“怎么没有！你忘了？”

他低头做出思索的模样，抬眸时眼睛瞬间被点亮：“我明白了！其实是千里会记着我说的每一句话吧！”

樱井千里脸一红，恼羞成怒地拍了他一下：“我那是记忆力好！”

去年夏天，她在夜蛾老师的课上第一次展示术式，看着挣扎尖叫的咒灵慢慢泯灭成灰，五条悟给出了“残忍”的评价，她的确无法否认这个词，只是因为一直用于祓除咒灵，她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使用。

前几天她对战加奈化为的咒灵时，下意识地使用了术式，她不敢想象当时的加奈有多么疼痛……还有那铺天盖地的血雨，是她斩杀无数咒灵，用术式把他们“切碎”而飞溅出来的血，就算他们被术式判定为无生命物，但看到真人那样有智慧有情感的咒灵时，一个念头还是在自己心中生根发芽。

我祓除的咒灵都是会感到痛苦的，就像被我杀死的加奈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能毫无负担的使用术式吗？

那些咒灵会残害人类，所以我祓除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也不会有任何愧疚，只是在深夜梦回之时，“他们也会痛”这样的念头犹如黑暗中闪过的波光一样浮现在脑海。

明明已经进入了夏天，自己的手此刻却冰冷异常。

“千里？”

手被握住了。

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苍蓝色的眼睛，犹如撞入广袤无垠的天空。

“你怎么了？”他问道。

温暖从相握的手中源源不断地传来。

樱井千里摇摇头，勉强提起笑容：“我没事。”

“六眼虽然不能看穿你的想法，却可以看见你的咒力。”五条悟把她的手拉起来，光洁白皙的手心在他眼前摊开，如果是旁人来看不会觉得有什么奇特的，但在他眼里却清晰地呈现出手心脉络里咒力焦躁地流动，拧成一团乱麻的景象。

他的指腹在自己的手心轻轻划过，樱井千里蜷缩了一下手，感觉有些痒。

“所、所以呢？有什么问题吗？”她磕磕绊绊地说。

五条悟放下她的手腕，但却没有松开手。

“在咒术界，只有几岁的小孩子才会出现咒力暴动哦。”他好像早有准备一样笑着说。

“你！”樱井千里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手被他握着，甩了一下没有挣开，只能看着他那张笑嘻嘻的脸干瞪眼。

“所以啊，千里对咒力的控制就像小孩子一样，”他俯视着才到他肩膀处的少女，状似惊讶地说：“现在就连心理年龄都越来越像小孩子了，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千里超——高冷的。”

“我变成这样是谁害的你不清楚！？”她顿时被这句话气得冒火，想想以前天天被这家伙戏弄的黑历史就忍不住想揪着他的领子摇晃。

“我就是想看千里这副想打我又打不到我的样子。”他咧嘴笑着凑近她说：“这样才有生气嘛，之前那样总是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不在心上……太无聊了。”

不，他觉得就算是那副冰冷的样子也很有趣，只是都不如现在这样，她心中各种被束缚的情绪都打破了冰层，一个一个地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有脆弱的哭泣，有柔软的浅笑，也有或是狡黠活泼的，或是怒气冲冲的一面。

就像一朵玫瑰从花蕾慢慢成长，每一片花瓣都是不同的形状，每一片都因他而绽放。

“所以，我还是最喜欢千里现在的样子了。”他看着少女染着怒火的粉色眼眸，轻声说道。

不是偶像，不是樱井家的继承人，只是“樱井千里”。

然后他看到少女的脸颊迅速弥漫上一层和她眼睛同色的云霞。

良久，她才急急忙忙地转移了话题。

“那……你不觉得我是个很残忍的人吗？我用术式杀了那么多咒灵都无动于衷……”她垂下眼眸，闷声道。

“强者不需要给予力量定义，就像我之前和杰吵架时否认他认为力量应该用来守护弱者的想法一样，千里你只是在单纯地使用着你的力量而已，为什么要认为自己残忍呢？”

“但是……”

“我那时候就是开玩笑啦，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更残忍暴虐吗？最大输出咒力的话可能会让这片土地都沉入海底哦。”说着可怕的话，他却扬起了轻松的笑容。

“使用力量的时候还要为弱者考虑，千里现在才会这么累。”

“我知道，可我忍不住这样想……”

“你有这种想法不就证明了你根本不是什么残忍的人，而是一个嘴硬心软的笨蛋。”

樱井千里觉得心中好像放了一团热腾腾的火，渐渐温暖了肺腑与四肢百骸。

她抬眸笑着望向他：“谢谢你安慰我，悟。”

五条悟被她这么一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后脑勺，眼神游移着说：“我不是在安慰你，只是实话实说……反正，你能想开就好了！”

幕后

夏油杰:谁叫你当时不赶紧跑过去的

五条悟：我在整理衣服！

夏油杰：？你开着无下限灰原又碰不到你

五条悟：我就是……感觉衣服有点乱

夏油杰：……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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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过年的，来点甜的

是谁跨年还在写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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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交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