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保护弱者?”她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我冷笑了一下,“我从未想过要保护其他人。”

我的世界一直都很小,从前只有我、美美子、夏油大人三个人而已。即使到了这一世,重要的人也一双手数得过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人面树仿佛想通了什么,接连慨叹了几声。

“想说什么就直说。”和五条悟待久了,我也越发不耐烦这种吞吞吐吐的谜语人了。

人面树只是用她那双全黑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我,我看不懂她的目光,但她目光里所包涵的复杂情感,却让我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没什么。”她最终说,“突然发现,好像真的是我多管闲事了。你是个很幸运的孩子。”束缚着我手掌的枝桠沿着我的手臂生长到我额心,最后在我眉间开出一朵花,“只是你要记住——任何更改,必有代价。”

“哈?”这诅咒脑子坏掉了吧。

没有理会我狐疑与戒备的眼神,人面树语气平淡地换了个话题:“听说神道教认为,人死后的灵魂根本上没有邪恶之分,是平等的,而且不论好人坏人,死后都将成为神。”柔美的嗓音渐渐变得沙哑低沉,最后切换成男人的嗓音,“所以我和我的同伴做了一场实验。”

白雾再次凝结成镜面,里面映照出的那个像被破布拼接而成的扭曲人形,我认识。

真人。

这个逼!

我他妈,这辈子我再信他一句话!

脑中回想起上辈子他是怎么凭借着还算俊秀的外表,欺骗我和美美子相信,他是人畜无害、而且真心想帮我们的。他说他因为诞生于人心,所以对我们的怨恨十分感同身受。而且作为一只刚诞生不久的诅咒,他也希望能借着我们杀死羂索,成为诅咒团伙的老大。

可就我们把暗杀计划对他全盘托出后,他却反手却将我们的计划当作诅咒茶话会茶歇时的笑话,告诉了羂索。他以成功暗杀为借口,把我和美美子叫了过去,等我们进屋后才发现,羂索好着呢,甚至在和各个特级诅咒们开心地打麻将。

真人当着我们的面,捧腹大笑地把我们的事情大声讲了出来。笑完他还打趣羂索:“夏油,你也不行啊,怎么任由这两只小虫子在你眼皮子底下蹦跶?”

羂索说:“是束缚,她们的死不能与我有直接因果。”

真人听完后无所谓地耸耸肩:“可惜了,我还挺想知道,带着仇恨的双生子用‘无为转变’,能不能合体成一只会喷火的哥斯拉的。”

羂索笑盈盈地瞥了我和美美子一眼,就像打量什么小狗小猫:“双胞胎不是有的是?不过建议你还是低调些,漏壶的身体可还没长出来呢。”

当时我只觉得被他羞辱了,气得直接拉起美美子就走,也没仔细思考羂索意味深长的最后一句:“至少,五条悟还在咒术界活跃着呢。不要节外生枝。”

时隔一世,再次看到跟随羂索的特级诅咒,我只觉得一阵恶心。这种恶心在眼睁睁看着真人笑嘻嘻地将他身边的路人无为转变成一只只丑陋的怪物时到达了顶峰,我情不自禁地弯下腰,猛烈地干呕了起来。

“不应该啊,你不是杀过人吗?”人面树问。“那个村子的事,不是你做的吗?”

“什么?”

“在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到达之前,那112条人命,你不是也一个都没留吗?”

“你调查我?”那件事情……不应该是个秘密吗?连咒术协会都封案了的东西,为什么他会知道?

“不是我。是我的同伴,你应该认识他。你们见过的。他说他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读取了你的记忆。”人面树看着我,“确实有趣。明明杀过人,你身上却没有业障,而有功德。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思考着人面树的话,听他继续说:“更有趣的是,我居然见到了一个不可能存在于这个时间线的人。”

“所以我们策划了教徒的献祭仪式,让你记忆中那位由人对人憎恶、恐惧中诞生的诅咒提前诞生。真人的术式的确好用,但他太孩子气了,这可让那一位好一阵头疼。不过,他也从中验证了,两个五条悟都是真的。但未来的五条悟即使强大到能短暂打破时空法则,却依然限制于因果律,因此……我们谋划了这次行动。”

“你把五条悟怎么了!”我恶狠狠地瞪向面前的人面树。如果目光能杀人,我恨不得立刻把这个诅咒碎尸万段。

“我们能做什么呢?”人面树露出一个笑容,“连那位都对付不了的强大存在,我只是个伪神,怎么敢直接和五条悟对上?但你要知道,未来是由一个个‘现在’造就的。毁掉他的未来,只需要毁掉他的现在就可以了。我们只是希望,未来能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罢了。”

眼前的投影切换了画面,我终于看到了五条悟。

他没受伤,状态格外的好。即使他身上全是鲜血和碎肉,但那都是别人的,是那些如蚁群般、密密麻麻冲向他的信徒和改造人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惨烈而单向屠戮的战场。五条悟所在的位置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人群向他涌去,再变成肉块和血沫向四处喷射出来。五条悟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他的表情有种疯狂的亢奋,像在玩一场最刺激的真人游戏,伴随厮杀和血腥,愈发愉快和癫狂。

他失控了。

字面意义上的,杀疯了。

处于一种疯狂而噬血的状态。

“暴力是会让人上瘾的。”我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个画面,听见人面树对我说:“人类会在碾压弱者、看他们无助挣扎时产生快感。但沉溺于暴力征服一切所带来的多巴胺中,总有一天会疯掉,变得天天只想追逐暴力。果然,即使是六眼,也不能免俗地被这种无所不能的快感征服。我们只是小小地推波助澜了一点而已。”

“就这样?”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传来。随着树干被掰断的‘噼里啪啦’声,困住我手臂的树枝变成毫无生机的枯木,随着地心引力掉在了地上。

“我还以为你和羂索计划了这么久,是准备搞出什么大事情呢。”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按住了人面树的肩膀,用腿封死了人面树的退路。他虽然没有看我,却对我说,“菜菜子,打电话给杰,让他赶过来。那臭小子被快感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了。让杰不用心软,直接照着他死穴打,弄残弄死都是小事儿,有口气就能活。”

“哦!哦哦!”我揉了揉被树枝勒出红痕的手背,赶忙跑到一边,拨通了夏油大人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入耳的是巨大的风声:“菜菜子?!你都失踪一天了!你在哪儿?!”

“我没事,爸爸。”听完我简洁扼要的说明后,夏油大人先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知道了。你没事就太好了。至于悟,我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你记得躲远点儿。别让我再为你操心。”

挂断电话,二十八岁的五条悟还在与人面树对峙。

人面树看着他,突然笑了:“果然,你不能在现实中出手。”

“没关系。等杰来了,就是你的死期。”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挑了挑眉,“你和羂索可真有自信,就这么笃定‘我’会沉溺于杀戮的快感中,从此任凭你们摆布?”

“现实情况不是这样吗?”人面树反问。

“那你们可打错了算盘,因为我啊,已经有锚点了。”二十八岁的五条悟说这句话时薄唇微微翘起,像是在炫耀,“只要我的锚点还在,无论暴力给我带来多少征服感和满足,我都不会迷失。”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略带恶意的笑容,“不然我们就赌赌看呗。你要是赌输了,就把命留下来吧。”

雾境内交锋的同时,十七岁的夏油大人也赶到了画面中的地点。

因为大学开学,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他看起来不太好,不知是学业繁重还是同时要兼顾咒术界事情的缘故,使得他周身有种强撑着的疲惫感,眼底更是挂上了重重的黑眼圈。

看到战场的惨状,即使心理强大如夏油大人,也不禁狠狠地皱起了眉:“够了!悟。”

十八岁的五条悟听到夏油大人的声音,就像突然被冷水泼醒,停下了准备活生生拧断改造人脖子的动作:“……杰?”

五条悟失神的间隙,几个改造人争先恐后地朝着他背后的破绽处扑来,却被从天而降的咒灵瞬间吞噬,完全没能碰到表情还有些茫然的五条悟。

血迹顺着五条悟长长的睫毛落下,在即将滚落到他嘴唇之前被无下限弹开,衬托得他就像不染凡尘的天使。夏油大人迅速上前,一边用咒灵操术控制咒灵弥补因五条悟的停滞所带来的战力空缺,一边快步走到五条悟身前,毫不嫌弃血腥地用掌心挡住了六眼的视线:“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雾境之内。

人面树看着镜面投射出的场景,揶揄地讽刺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真神奇呢。只要夏油的一句话,这个时间线上的‘你’就从杀意中清醒过来了。这么听话,难不成,你是他的狗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啦!”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用着最幼稚的语气说着最气人的话,“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吗?是因为——你的那些‘孩子’,现在都已经一个不剩了哦。让我想想……港区、文京、江东、中野……最远的还数你在世田谷的据点吧,居然藏在神社里了,还真是让我好找啊。现在,也该轮到你了。”

随着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报出的一个个地名,人面树淡定的表情终于变得不复平静:“五条悟!那些还只是孩子啊!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诅咒的小孩吗?或者说,半人半诅咒的试验品?抱歉啊,但如你所见,我是咒术师。而且,我给过你一次机会的。”

我并没仔细去听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和人面树的谈话,因为我看到了羂索。

他戴着顶复古的欧式礼帽,站在摩肩接踵、恐惧却又想看热闹的人群中。在其他人都看向‘故事主角’的时候,只有他在看我。

准确来说,是在透过我面前的投影,向我看来。

似笑非笑的目光像阴冷的毒蛇,明明是副完全陌生的面孔,却让我内心警铃大作。

仿佛能察觉到我心底的恐惧,羂索摘下礼帽,绅士地向我扬了扬,明目张胆地露出额顶那条抹除不掉的缝合线,大摇大摆地表明他的身份。

“Knock Knock。”他对我比口型,一字一顿地告诉我,“我。发。现。你。了。”

在我把事情说出来前,他已经重新用礼帽的帽檐遮住面容,转身分开周围的观众。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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