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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雪。

……从前，也并不是特别久远的从前，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是和她一起的吧。

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以为的，无聊的姐弟相处日常，或许会是他们之间最后一个冬天。

作为咒术师的工资相当不菲，帮忙资助他的五条先生虽然不靠谱，关键的事上却从来不吝帮助，在他提出转院的想法后，毫不犹豫就和他一起办理了手续——「要不要干脆顺势跟我一起修行？」并这样问了。

如果津美纪还在的话，肯定不会同意吧。她是很普通的，普通而极度善良的家长，明明没比他大多少，却常常自顾自地教育他，倘若对她说自己想退学工作，她一定又会说……会说什么他怎么知道。

想象不到，脑子里总是只有她转过身、微微垂下眼睛，用轻柔却坚定的语气说「我宁愿去为重要的人着想」的画面。

就连回忆，都只有被责备的印象。

尽管，如今已经没人责备他。

雪花仍纷纷扬扬地飘着。

他站在住院楼下仰头静静看了一会儿病房的方向。

「明天会下雪哦☆」软软的冰落在脸上时，不知为什么想到昨天见面听到的话，「听说每年初雪都会出现冰雪精灵，向她搭话会有好消息☆」

骗人的吧。

「知道了。」

「这次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哦？！」五条先生开始分析，「之前还看到过对人类友善的咒灵呢，惠忘记了吗？有那种存在没道理没有精灵嘛！可能只是我们没看见而已，不能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啊。」

什么…虽然想说你在说什么，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嗯，说得没错。

毕竟妖怪也是真实存在的。既然有人见过友善的咒灵，没道理没有精灵。

「是吗？」

他进行了绝妙的自我说服。

「是哦，明天多在东京市区内逛一逛，说不定会看见呢？」

「……嗯，我会的。」他郑重点头。

说起来，那时候五条先生的表情有点奇怪……不是没想过对方是不是又在说不靠谱的话，但的确很可信。

去找找吧。不过，雪的精灵会出现在东京吗？还是说北海道比较容易遇到——

抱着这样的想法低下头、走上回家的路，却在迈出步伐后，察觉到异常的气息。

是哪里？视线最终落在不远处的……嗯？

虽然看不太清楚……一个两米高的雪人……？不，仔细看的话——他忍不住走近几步，在不远处一眨不眨地盯着雪人——……女人？！

他，在路边，看见了低着头捧着一大把快将自己淹没的雪花的女人。

为什么雪都不化的？！这气息……好像，不是人类吧？也没有影子。

不知不觉就接近到危险的距离，他冷静沉着地看着外表是同龄女生的非人类，脑中非常自然的进行联想——银发，冬日，白雪，人外，无害，苍白——

“你是咒灵吗？”他严谨地试图排除错误选项。

代表幸运的冰雪精灵抬起头，雪花轻飘飘从同色发顶洒落，映在殷红的眼瞳里。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眼神那一刻，他下意识般迅速移开了视线。

心跳有点不对劲，是精灵的能力吧。

“对不起！”精灵愧疚地道歉，他没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表示没关系。

只要遇见就会带来好运，说话应该会更进一步的幸运。

“那个，不好意思……”他等着对方把话说完，可能对人类的语言不太熟练，她停了很久，“……请问，有何贵干？”

“你是，冰雪精灵吗？”

话音落下，余光瞥见精灵忽然睁大的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这是默认吧，他欣慰的想，“原来五条先生说得是真的。”

他也不是总那么不靠谱，以后要对监护人改观才行，说不定以前说的太阳公公传说也是真的……

——然后她说自己不是。

……白毛，他平静地想，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

*

为什么返回去坐在医院长椅上聊天，说实话他也不是很清楚，但精灵……不，罔咲，说看见就情不自禁想坐下，他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姐姐住院的时候，我好像经常坐在家附近医院的这个位置。”她这么说。

“住院？”

精灵也会住院啊……不，别想精灵的事了。

“嗯，现在已经去世了…没机会、也没必要再坐在下面发呆了呢。”那是雪一样苍白的微笑，她垂下眼睛，“伏黑君呢？咒术师的工作很辛苦吧，你受伤了吗？”

“啊，没有。”

要不要说津美纪的事呢？

迄今为止并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实际上也没有倾诉的必要，倘若想背负什么，独自一人才是最好的方式。至少现在他是这么想的。

“……我家姐姐，昏迷了很久，也在住院。”于是只是简单地提及。

“是吗？”她又苍白寂寥地笑了，“抱歉，但真巧啊……在这种事上巧合，会让人不快吧，尽管如此……”

胃里涌上烧灼般的感觉。

为什么要用原地踏步的说话方式，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太不干脆了，不上不下的。

不至于产生恶感，但…但好像，哪里不太舒服。

“我的姐姐，是背负着诅咒死掉的。”

他甚至以为前半句是自己说的。

“妈妈也好，姐姐也好，我们都是一样的。……作为人类背负诅咒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身体明明日益虚弱，灵魂却始终不得安宁，渴求更多东西。”似乎发现他不想提及自己的事，雪色长发的咒灵静静地说，“我很奇怪吧？说得好像自己是人类一样……却连那时候的记忆都斑驳不清了。”

她抬手接飞舞的冰，展开的五指与掌心雪花同色。

“你以前是人类吗？”话语中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间无法理解。

“是哦，还不到一年呢。那之前我只是普通高中生而已。”

……她也是……被诅咒的……吗？

那份作用在津美纪身上，来源不明的诅咒。

死掉、变成人外、还是昏迷不醒，这是背负诅咒所必须的选项吗。倘若果真如此，这个世界的法则未免太荒诞无稽了。

为什么无辜的人要被惩罚。

为什么被伤害的总是——

风吹来时，雪花从张开的指隙飞舞旋转着洒下。

她的指尖呈现非人的剔透色泽。

心中涌起不该有的憎恨。连到底在憎恨什么、该憎恨谁都不知道，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憎恨无用的自己吧，他常常会这样想。

“伏黑君，你喜欢雪吗？”

头顶传来对方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同龄的女生垂眸看向他，手中不化的冰花倾在他发顶。像散落的花瓣特效，视觉效果太过、反倒显得不真实。

“还好。……我更喜欢晴天、有太阳的时候。”

“啊，那好巧。”稍微相处一会儿就自己放松下来，连说话方式都变得随意，仿佛交流本身让她很开心，自我中心的人外蓦地弯下腰，将双手贴在他脸上。

——边界感对她来说是不存在的吗？

当然询问第一次见面的人是否精灵的他是没资格这么问的……

“……伏黑君，不躲开吗？”

没分寸的、似乎拥有悲惨过去的雪精灵用童话般明澈玲珑的红眼睛看着他。

啊，被人外这么靠近很危险吧。……什么人外，是咒灵啊，他的脑子怎么回事，坏掉了吗。

从遇见开始就不太对劲，这是她的能力吗。放大情绪，或者引导思维。

可唯独没感觉到恶意。

身体在烟雾般湿凉的指尖下反常地松懈。

……要……警惕起来……才行。

这是、咒灵啊——

连思维都迟滞，好像有什么在阻止反抗感的产生，精神仿佛被水红的眼瞳摄入，他察觉到银白咒力的涌动。

“要看吗？”

咒灵发出细而轻的笑声。

始终注视的眼瞳仿佛通往异世界的孔隙，灿烂明亮的金光几近从日头边角处拧下的一抹余晖，浅红忽而染上绚烂夺目的流光。

——世界消失了。

河水，草坪，斜坡上，并肩而坐。

远方是日出的景象。

雪花的触感还残留在身上，脸颊还能感受到冬日的寒风，外界的景象甚至能清晰浮现在脑中……可，那个世界消失了。

五感并未受限制、术式也可以正常施展，但——

“能看到吗？”身旁的精灵……别他妈提精灵了，幻境中黑发黑瞳的人类女生歪头问他，“我梦到过这里哦，应该是人类时候的事情。”

“这与我无关吧。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这是领域展开…虽然只是形式上的相似，但这种完全将人拉入异世界般的感觉……是特级吗，她。

白毛说过的、疑似对人友善的咒灵。

制造那起精神异常案件的咒灵就是她，一开始就有所预感，事到如今终于能够确认。

“就算你问为什么…因为觉得可以，就这么做了。”她像被吓到，受伤的垂下眼——刚刚擅自把他拖进来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到底是想骗他还是骗自己——然而又开口时，却不知为何浅浅地笑起来，“这里很好看吧？”

就因为这种理由。

就因为这种理由，原本想说些什么，望着少女弯弯的黑色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除了颜色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到底为什么觉得相似？……是他太在意，还是咒灵的能力。

日出的景色美好得虚假，连草叶上包裹细小灰尘、折射微闪的露珠都纤毫毕现。

人类模样的少女抱膝而坐，不知何时沉默下来，垂着头看虚假的草尖。

……侧脸的颜色比真实状况健康很多。

胃部又奇异地灼烧起来。

“……的确。”

他收回视线，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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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意义上朝奈和后来的男嘉宾们（除了娜娜明）多少都带点替身文学的味儿……

白月光当然是虎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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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