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

具体的时间是哪天?哪怕时隔几月的现在也无法确定。

少女咒灵本就不是听话的性格,闲来无事总爱乱逛,以往并非没有谈及,可担心仅限于言语,或许打从心底、他就觉得,作为少见的特级,罔咲没那么容易遇害。

这是没办法责怪谁的不幸的结果。在此之前又有谁能想到,既未害人又无心作恶,身为咒灵的她竟会被掳走失踪,几月不见踪影。

起初只以为是日常闲逛。

「欸,问我为什么经常找不到人?……因为很无聊,家里没人、又不能碰电器,加上惠酱还要上学……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银色的咒灵抱膝坐在他脚边,边把脸放在他大腿,边昏昏欲睡地说。

「……椅子在那边。」

对方显然并不打算遵从他的暗示。假装没听见,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腿上。

他思考了一下以这个姿势顺利吃完饭的可能性,最终还是起身把昏昏沉沉的人拎起来,按在了沙发上。

再不阻止一定会发展成不妙的状态,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短,他很清楚把节奏交给对方掌控会造成什么后果。

「唔、不要走…好冷。」

手指缠上来,咒灵仍半阖着眼,白色睫毛迷迷糊糊地闪烁。

「就是因为很冷,才不想一个人待着,而且人类聚集的地方,会稍微暖一点。」

他仍记得那时对方略微拉着长音,以撒娇语气说出的话。

她向来行踪不定。

因此,她忽然消失的前三天,都没人意识到不对。

发觉异常的第一条线索,来自与吉野的对话。

那是刚开学不久的时候。

被带着做了几次任务,对方多少掌握了一些战斗技能——吉野天赋还不错,可能是与她相处过的原因,战斗方式有点受影响——那位业务繁忙的教师便说着什么「惠已经是个成熟的二级咒术师啦,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哦」之类的鬼话,放心让他们搭档。实际上又在把任务推给他。

……况且他不觉得让两个式神使搭档毫无意义吗。

总之,某次有点艰难的任务完成后,两个咒力不足的高中生便在黄昏时分一同坐在公共长椅,悠闲地打算喝罐饮料顺便决定晚餐,在这样的背景下,顺其自然的聊了起来。

「今天吃什么?」

边翻手机找餐厅边捏罐子喝饮料,他咽下咖啡类冷饮,抽空回答,「附近有家评价不错的传统料理店,位置在…北两百米左右……啊,是在小吃街。」

「……和你一起逛小吃街吗。」吉野露出微妙的嫌弃表情。

「在说什么。」他威胁地压低声音,语气明明白白说着『想被揍吗』的内容。

「……什么都没说。啊,说到这,她在你那边吗?」大概顺着前一个话题想到罔咲,吉野忽然放下冷饮,「有几天没看见她了。」

「不在。」

——直到这时,都还没有意识到异常。

七海先生的工作区域距离吉野家很近,出于担忧——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担忧什么,他无端感到不安——那周的休息日对方回神奈川,他便跟着一起,特意拜访了七海先生。

「很多天…没见到她?」

隔着深色镜片,金发男人将视线移到他脸上,重复的语调过于平静,以至于让人愈发不安。

「是的。」

「伏黑同学。」成年人的表情仍平静无波,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他却不知为何、心下一片冰凉,「罔咲朝奈是被某个未登录的特级强行转化成为咒灵的,她的档案至今仍被记录为失踪。……考虑到身份问题,展开大规模搜寻是不现实的。」

他一时无法理解。

对方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他很清楚,非常清楚——

在原地站了多久,不记得了,只能想起,回过神时那位一级咒术师已经站在身前,负着那把缠绕咒符的钝刀。

她经常外出,不过自从与你们熟识,就没再漫无目的走动。她并不算弱,既然能够带走就不可能毫无踪迹,沿着路线走总会找到痕迹。成年人这样说着,将房门拉开,顿了顿,问他,要和我一起找吗,伏黑同学。

——他是不是,又晚了一步。

那时眼前略微有些发黑,连头脑也仿佛感受到什么冲击,阵阵眩晕着……并非疾病,他一直很健康,他只是……

他只是想到躺在医院的津美纪。

她在那张床上躺了多久?

上次见她似乎已是很久之前,想要回忆起来,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居然是与咒灵初见那天的她。

那天雪下得很大。

鸦羽色长发柔顺散开,她阖眼沉睡,神色安详,身体陷入消毒水味的纯白背景,仿佛只是累了,枕在白色花海浅眠。

她沉睡多久了?咒术师的工作太忙碌,自那之后似乎每天都没有闲暇,竟连她的事情、一时都无法记清……居然需要努力的回忆。

他感到憎恨。

得知姐姐被诅咒那天,也是那样的日子。

天空很蓝,樱花季也未过,微风携着花香,街上游人如织,而他站在病院,听着那个人的声音——说什么?好像是,真凶不明,短时间无法醒来。

……他感到憎恨。

恨着什么?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世界没有错,津美纪也没有错,既然无法找到特定对象,就憎恨自己的无能好了。

樱花季未过,春日的风卷起花香。

他站在原地,忽然想起——

刚好一整年了。

她在那张床上躺了一整年。

「沉重?」

「好像压了太多东西一样…但是,说成沉重也不恰当。」银色的精灵自顾自坐在腿边,抬手够他的手臂,把脸贴上去,「惠酱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人外的温度一直很凉。

是夜晚的雪的味道。

「是我不能知道的事吗。」

「不是哦,就是…感觉,不说出来比较好呢。」

她又自己贴上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在腿上,软软地趴在身上。

「唔,虽然经常感觉错误,但是和惠酱一起,果然还是,就这样比较舒服。」

「……拒绝交流?」

「才不是啦。」她把脸埋在肩颈的位置,银发水一样流泻,「……算了,就是拒绝交流又怎么样嘛!不想说。」

明明是先展开话题的人,话到一半却不说了……他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但任谁被这样牵着鼻子走,都多少会感到难受的。

他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嗯。」

「……」抱着他、动作停了片刻,「……我觉得…那个……」

平常说话分明很流畅,为什么说到那句话,就磕磕绊绊、欲言又止?

「我觉得、果然还是要开心一点……在一起的话……就是,在一起的话,心情要变好才行。」好像一到表达自我的时候,就变得局促,咒灵的声音很轻,「我不是能带来快乐的那类人……因为,惠总是好像…连放松都不太彻底……」

有吗。这种事自己其实感觉不到。

「罔咲,我让你不安了吗?」

「与其说是不安,」坐在腿上的人外抬起头,视线错开他的脸,「是担心、吧。感觉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到哪里……」

这是什么荒唐的比喻,掉到哪里?他能掉到哪里?

「你才是。」他果断反驳道,「感觉随时都会消失,不是在说你吗,罔咲。」

「欸,会吗。惠酱原来很怕失去我啊。」她抿着嘴唇,身体后仰、靠在桌上,浅色浴衣微微散开,「万一真的消失掉,怎么办呢?」

那样的发色便坠在桌上,如一捧细碎银雪。

纯色宽袖沿纤弱线条滑下,她抬起手臂,视线穿过张开指尖,眼瞳微微弯着。

她问,万一真的消失掉,怎么办呢?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要做什么。他能做什么。他该——从哪里——

式神在空中飞行,风声在耳边呼啸。

夜晚樱林黯淡,微风卷起落花。

花季未过,风中花香浅淡得几近于无,眼底望见弥漫的大片粉白,如即将吹散的云雾。

他站在残秽旁,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他说什么?

……啊。好像是,希望不大,短时间无法找到。

——他唯独、感到憎恨。

*

*

*

*

「那个人」,指某监护人。

惠惠盯着那里发愣的时候,他也在盯着那里。一直。

*

其实是七海联系的他啦,毕竟人家孩子半夜跑到自己这,就算报平安也要说一声,他是有常识的人嘛。

*

惠…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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