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开始消失的，是味觉。

活动室，家入硝子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饼干，然后一脸明显期待她说点什么的表情。

面对硝子期待的表情，清水绯咽下嘴里的饼干，不太确定道，“谢谢，挺好吃的？”

夏油杰噗嗤笑出了声，“都说了这家伙也是个甜食怪物啊。”

七海建人在拿清水漱口，一本正经的讲述吃后感，“是比吃了一把白砂糖还要夸张的甜。”

清水绯舔了舔唇，觉得还好，并没有七海建人说的那么夸张。

还不等她开口，家入硝子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笑眯眯道，“五条悟是甜食大怪物，你是甜食小怪物。”

清水绯张嘴吃了糖，才想起来问，“这又是什么味的？”

家入硝子给她看了看手里的包装纸，明亮的黄色包装上注明了糖的口味，硝子道，“是柠檬味呢。”

清水绯弯了眼睛，糖在她的舌尖滚动，她却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到。

这像是她身体发出的一个信号或者是警告，从这一天开始，她的身体状况开始急转直下。

她变得嗜睡，虚弱，甚至咒力运转时都能感觉到身体传来的钝痛。

虽然身体已经发出了如此明显的抗议和警告，她却依旧没有重视。直到她某天早上咳嗽时，发现手心染上了血迹。

她这才想起来某次听到别人说她活不过20岁，清水家的天才从来不会长命。

洗手的时候她看着洗手池里的血迹闷闷的想，她现在明明才16岁，离二十岁还有好几年。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离死亡这么近。

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心思，她谁都没说。

或者说，她就算是说了也没用。清水家已经努力的在为她调理身体，好几个医生整天战战兢兢的围着她转，她每天不是吃饭吃饱的，都是喝药喝饱的。

即便这样，她的身体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就是了。

她大概能预见他们如果知道她身体情况恶化以后的反应，所以她更不想说。

于是她还是正常的上学、出任务、回家，谁也没有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如此严重的问题。

被母亲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清水绯已经经常会出现听觉失灵的情况，身体恶化的相当严重。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平日里温柔的母亲发那么大的火，温婉又素雅的母亲像是失去理智，哭泣着指责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

地上全是被摔碎了的瓷器，发泄过后终于冷静下来的女人紧紧的抱着她，就像是一松手她就要消失不见一样。

用力到她呼吸都困难。

“我们回中国，现在就回中国好吗绯？”她的母亲姣好的面容满是泪水，带着极度的惶恐，语气几乎算得上卑微的祈求，“妈妈已经失去爸爸了，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她的母亲悲伤又愤恨，“清水家就是个骗子！”

她强迫着自己冷静，捧着女儿的脸和她对视，“绯，你得活下去。”

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夫人，请您不要再胡说了。”门外的人用力拍着门板，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没有等到开门，门外的人再次着急的叫了一声，“夫人！”

她的母亲拉开门，怒视着从小一直照顾着她的田中阿姨，“你们不是说能治好吗？”

她扯住对面人的衣领，像是崩溃的兽，发出歇斯底里的质问，“不是说能治好吗？”

田中阿姨难堪的别过脸，看见站在一旁的她的时，嘴唇被咬的毫无血色。她原本挺直的背慢慢佝偻，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她低声道，“我们真的拼尽全力了。”

“你们根本没有拼尽全力，你们只想让她成为清水家的天才。”她的母亲冷眼看着田中难堪的神色，慢慢松开了手。这个女人恢复了她平日的温柔，温柔却也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绯，明天跟我回中国。”

清水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她的身体情况似乎比他们平日里说的，要更严重一些。

祖母对她很好，母亲对她也很好，她们都希望她能活下去，她们都在为此拼尽全力。

只不过两个人的理念不太一样。

在祖母这里，她先是清水，然后才是清水绯。

她是清水家的末裔，也是清水家的天才，祖母背着清水家沉重的担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她身上。

在母亲这里，她只是绯。

面对着母亲的强硬，清水绯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去中国了。她小声的打着商量，“那我明天可以去学校和我的同学们告别吗？”

母亲皱着眉思考了一会，还不等说话，她的脸上突然涌上惊恐的表情向她奔过来。

鼻子涌上一股热流，清水绯迷茫的抹了一把脸，是湿热的触感。

眼前被黑暗完全笼罩前，她想，可能最后的告别都没有了。

*

窗帘被风吹起，清水绯握住窗帘，顺手关上了窗户。

身体有点不舒服，眼前偶尔会出现白茫茫的一片，耳边的嗡嗡声今天似乎一直没听过，就连桌子上的东西都会出现重影。

她只能慢吞吞的收拾着背包。

明明距离她发现味觉消退才过了一周而已。

一只手伸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

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带了点秀气却丝毫不显女气。

清水绯抬眼，手的主人已经坐在她的前面，手搭在椅背上，神色看起来有点不自然。

印象中五条悟从来没有露出这种神色，见对方一副有什么话要讲的样子，清水绯收拾东西的速度慢下来，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五条悟用风轻云淡的语气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清水绯皱了皱眉。

耳边是似有似无的轰鸣声，轰鸣声之后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少年水润的唇张张合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聋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面上却一派淡定，只是短暂带着疑问的嗯了一声。

如果五条悟观察的再认真一点，就能发现她的不对劲，比如少女握着背包带子用力到泛白的骨节，强装淡定却垂着的眸。

可惜他那个时候还不是最强，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不透那么多掩饰。

他只不过是在喜欢的女孩面前笨拙又普通的少年。

五条悟偏了偏头，不让清水绯看见他紧张的神色，做出沉稳又不是很在乎的样子，“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考虑考虑和我交往怎么样？”

试图通过对方嘴型猜对方说了什么的清水绯：……

她没有五条悟的六眼，不在她视线范围之内的东西她根本看不见。

她只能合理推断，这个时间五条悟来找她，大概率是他不想自己去甜品店，想要自己陪着他去。

加上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应该是他今天没有带钱，想让她请客。

她今天带了足够的钱，没问题。

思考以后的清水绯非常慎重的回答，“可以。”

然后她就看见五条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清水绯纳闷的想，为什么对方这么惊讶。

“你都不考虑一下吗？”五条悟眉开眼笑，很高兴的模样。

看见了对方嘴型却依旧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的清水绯只能跟着对方傻乐。

不过对方看起来真的很高兴，总是桀骜的气质此刻看起来都有几分铁憨憨的感觉。

清水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猜错了，五条悟不可能因为只是她同意请他吃甜点就这么开心。

她心里已经开始慌了，面上却越发的冷静。

于是她看似冷静实则慌乱的看着五条悟，等着他再说什么。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是很认真的想和你交往，”怕对面这个小姑娘不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五条悟犹豫着放下少年的矜持，红晕爬上了耳朵尖，认真道，“想要你成为五条家的家主夫人。”

少年大方的放宽了期限，“你可以好好的考虑一下，明天再告诉我答复。”

头发被揉了揉，五条悟的眼睛明亮的像是折射着日光的大海，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个动作其实略显亲昵，充满了宠爱的意味，不过清水绯过度紧张，没感觉出来。

耳边的轰鸣声终于褪去，五条悟的声音响起，“明天见”这三个字让他说的缠绵又温柔，满是藏不住的开心。

她几乎没见过五条悟这么开心的模样，五条悟总是笑着，却总是漫不经心的。

被这种情绪感染，清水绯虽然不知道对方前面说了什么，她却也不自觉的跟着笑，她弯了弯眼睛，开心道，“明天见。”

少年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放肆、挥霍。他们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惜生活总是总是充满戏剧性。

这句明天见，五条悟等了整十一年。

狗卷真se啊 他好香

我真是个花心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