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娅握笔握得死紧，一双碧眼瞪得圆溜，迅速瞥过一旁摄像头无法照到的角落。倒是没说话，但眼神中烦躁之意不言而喻。
这是她跟达米安从刺客联盟回来的第三个星期。
他们把那里搅得天翻地覆。蝙蝠侠时隔多年再次收到塔利亚主动发来的消息，叫他来领走小孩，他到时他们还在实验室相顾无言——如果忽略一旁众多的顶着塔利亚犀利目光，低声组织救护和善后的影武者“造型摆件”的话。
那是塔利亚的实验室。
黑色的面具挡不住阴沉的脸色。但蝙蝠侠只是深深地望了塔利亚一眼。
这两个小孩一路畅通无阻地搜寻，甚至找到地底深处的拉萨路池也没能发现小丑的踪迹，应该是回程时在实验室发生冲突。监控都被毁了，身上的监听器估计也早就被找出来丢了，附近的巡逻警卫说听见争吵，他们还没能一探究竟就失去意识。
“那个女孩想要毁掉这里。”塔利亚双臂交叉，侧脸看向一旁的部下，挥挥手打发他离开。他们这会已经转移阵地，来到视野开阔的地面。
蝙蝠侠身后的辛西娅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有名字。”
塔利亚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辛西娅的资料只存在蝙蝠电脑里，她所知道的只有这女孩应该是个外星人。她瞥过小女孩愠怒的表情：“软弱，”然后看向蝙蝠侠，面带怜悯，“是你们这群羔羊的同类。”
辛西娅跟达米安在蝙蝠侠身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地下就传出一声巨大的让地面有些震颤的闷响。塔利亚不用属下仔细探明也知道是实验室爆炸。
辛西娅如愿以偿。
达米安顿了顿，不太自然地往前走了一步：“这样做毫无意义。”辛西娅见状也向前一步，她很平静地与眉头紧皱的达米安对视。
重建一个实验室对塔利亚来说再容易不过。两个小孩在蝙蝠侠身前一左一右，不说话就看着像随时要打起来。不过辛西娅只是回答：“对我有意义就够了，”她扭头朝塔利亚发出不知道是忠告还是威胁，“你最好先掂量掂量，看看到底是你的命长还是……”
蝙蝠侠打断她：“够了。”
更多交涉没有意义。他转身离开，辛西娅跟达米安缀在他身后。她想回头，但又止住了。
塔利亚哼笑，不以为意。
回哥谭的路上谁也没说话，辛西娅闭目假寐，达米安低头捣鼓他的微型电脑，所有人看上去不是很乐意沟通，但在布鲁斯询问一些详细情况时也并不会沉默，说话也不没有个人情绪。
小孩子之间的冲突应该不严重，反倒是塔利亚或许该好好治疗一下她自己，至少在想要“制造”一个孩子的方面。蝙蝠侠无不冷酷地想。
他们回到韦恩宅的第三天，星球日报发出一篇名叫《超人普照哥谭》的文章，哥谭日报予以《超人滚出哥谭》的回应。在后续一连两天里，报纸头条全被两位巨头扑朔迷离的关系占据，克拉克最后带着辛西娅返回在大都会远郊的家。
辛西娅跟着克拉克这事还有另一个原因。说来有些好笑，杰森带着罗伊回到哥谭，去过拉萨路池的辛西娅立马察觉到他复生过的事实。她几乎是慎重地询问了达米安杀死小丑的事宜——即便他们并未真正找到小丑。
而达米安没有丝毫犹豫地否决了：“这不该由你决定，”这话已有几分布鲁斯的模样，不过他并不是出于什么不杀原则，“复仇是当事人的使命。”
果不其然，辛西娅犹豫了。幸好她脑袋还算灵光：“如果杰森委托了我呢？”好嘛，这下又换作达米安犹豫了。
而一旁听完全程的杰森只觉得这段对话荒谬得离谱：“哈？当然不会！你们在想什么？”他表情无语至极，顿了顿，倒是没冲着辛西娅，转而直接给了达米安一脚。恶魔崽子可不吃这亏，往边上一闪就给躲过去。罗伊就坐在另一侧，朗声笑他，然后这两个人又打闹到一块去了。
总而言之，怕这俩熊孩子凑一块又整出什么大活，杰森在克拉克提议让辛西娅跟着他回去时投了赞同票。他其实漫不经心，但布鲁斯认真地看向达米安和辛西娅。
这两天他们除了夜巡时几乎没什么交流，小丑依旧不见踪影，计划赶不上变化，而变化永远需要新计划。他泡在蝙蝠洞整合情报，完成大部分人在这次行动中的评估报告，还要夜巡和继续调查小丑的行踪。好在克拉克确实帮了不少忙，也让布鲁斯有空观察两个小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也没做别的，只是把更多时间花在寻找小丑上，白天也积极地穿梭在哥谭的街巷，间接给夜巡大大减少了工作量。尤其是阿卡姆，两个小孩至少突击检查了不下三回，每次都把看护人员吓得不轻。
这种近似赌气的执着不是好事。他点头同意克拉克的提议，顺便提醒克拉克“她要按时上课”。
此言一出，把辛西娅的笑直接给冻上了，一脑袋可爱的小卷毛蔫吧下去。克拉克好笑地摸她的脑袋。
同样蔫吧的还有其他参与这次“交换生”计划的三四线英雄们，没有捉到小丑多少让他们有些气馁。不过好在此行顺道也发掘出很多潜藏的隐患，大大小小的事件也解决许多。得益于名气尚浅，时间战线也拉得不长，这次计划算是悄无声息，互联网上的讨论很零星，都被提姆和维克多给删去了。
英雄们锦衣夜行，回到自己守护的城市。而人们无知无觉如洞穴里的蚂蚁，一如往常繁忙庸碌。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吧。”辛西娅感慨，歪着脑袋，似乎并不是在对克拉克说话。
这栋房子里只有他们俩。
两个老人家在孤独堡垒跟ai和小氪相处，也算不亦乐乎。露易丝最近在公关以及顺便调查她父亲看管的军事基地核弹丢失重案，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比克拉克在空中的时间都久。卡拉倒是会回来，只不过停留时间不长，她在芝加哥的养父母最近生病需要人照顾，她也想多陪陪他们。另外两个小孩跑到提姆那去，说是之后会让钢骨再检查康纳的身体状况，顺便也给小乔一起。
辛西娅说完话就神态自若地换了个姿势，滩得很没有造型。她稍晚还有一节数学课，这会是休息时间。
克拉克视线再次逡巡客厅一周。他很喜欢的地毯，露易丝很喜欢的落地灯，乱糟糟地塞在电视柜下面的游戏手柄是康纳跟卡拉的杰作，小乔的玩具规整地放在角落。辛西娅像小乔一样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或者说和任何一个小孩一样。
再正常不过的温馨场景。
或许是小丑没有落网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安。克拉克想。
而大都会人想的则更多，尤其是卢瑟。卢瑟的支持率在超人回归之后暴跌，他的竞争对手们嘲笑他眼睛里只看得见超人。卢瑟面上一派和善，但还是找了个机会制造了一场车祸。
超人救下了那位竞争对手。也因此，克拉克时隔许久再次与卢瑟对峙。
辛西娅最近在大都会白天偶尔跟着一起巡逻，也参与了这次救援。她突兀地站在两个相顾无言的宿敌一旁。气氛凝滞，双方似乎什么都没说，但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或许是这个画面有些诡异，她噗嗤一下笑出声。
两个大人同时看向她。
“抱歉。”她说，立即收住。
还是克拉克先开口：“你就是这样对康纳的。”他漂浮在半空，神态不威自怒。
这句话有些耳熟。卢瑟恍惚一瞬，想起自己似乎说过同样的话。
卢瑟扯着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却不自在地松了点领带，眼神回避。但他又随即意识到这一点，把目光转回来，逼迫自己与对方对视：“他们都说你抛弃了大都会，大都会的守护神。”
辛西娅觉得有些无趣。这种像被抛弃般的语气也无法掩盖他没有勇气回应另一位家长的质疑，回应他怎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她想起塔利亚和其他什么人，心里突然冒出些不爽，向天台边缘走了几步。
克拉克知道卢瑟想要表达什么，他早已对他的油嘴滑舌感到厌倦，就连丝毫失望都不会为之产生。所以他只是为了警告卢瑟，尽管他的威胁对卢瑟而言是不值一提的：“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而辛西娅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两人身旁，问得没头没尾：“你为什么犹豫？你明明不在意康纳，只把他当做工具，不是吗？”
克拉克有些担忧地低头看她一眼，又看回卢瑟。后者想笑：“我当然在意……”可他卡了壳，那单词似有千斤，坠着他的嘴角，让他连假笑的表情都难以维持。
他说得出来。如果这里有其他人，选民，普通人，任何人，他都可以尽情地喷洒谎言。只是现在只有克拉克跟辛西娅。当然，后者可以忽略不计。他面前只有克拉克，康纳另一半基因的所属。他们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但他一次也没有想过利用这一点。
日头正烈，辛西娅余光瞥得见远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星球日报标志。人们常说大都会与哥谭是一对日月。她不合时宜地回忆起哥谭东区遍布枪//弹的墙壁与随时会发生火//拼的街道。大都会处处有希望，就连卢瑟也有。
辛西娅阖眼，和重新变得无言的两个大人一起沐浴阳光。
不知道过去多久，风中果然传来克拉克妥协的“我们先下楼吧”。她没跟着，平躺在天台，继续日光浴，克拉克没有打扰她。
世界是不断复现的螺旋，一切都在不断发生，而人类学不会汲取经验。
“我也学不会，谁愿意上课。”她嘟嘟囔囔。
天空晴朗，隐隐有笑声。
居然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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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复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