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很多时候，外界的事物不能激起半点分毫。
我也不想过度诘问系统的命令到底为何如此，无论是放走惩戒鸟，还是与斯库瓦罗战斗，都不是我能理解的。
在那次周末之前，我甚至都认为，还要照顾一段异想体的日子任重道远。
前一天晚上久违地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向我挥手，在说：“你来了。”
我走向这个陌生的声音，判断出这是一个女人，有些疑惑这个声音是不是在对我说？
她让我感到遥远的亲切，记忆深处的那种亲切，间继不断说了一遍又一遍。
然而，后面这个人影又变成了其他人，其它的声音，男人，女人，青年，孩童，很多很多。
“你还记得吗？”
接着我又听到了某个孩子在唱歌，波浪一样荡漾过来，踏着清脆向我而来。
孩子似乎在哭泣，传来骇人的空灵声声回荡，似乎是在倾诉，停顿一下又接着唱了起来。
一个温暖的触感捧起我低垂的脸，即使看不清这个人的面貌，发型，身态，可我能看到她的眼睛，像天边的晚霞，火烧的云彩，热烈的鲜花。
那是又一个耳语：“还记得我吗？”
脑中却被一个刺耳的嚎叫，那是系统在吵闹，打断我与这个人影的叙旧，使我醒来。
我产生一股无名之怒。
“系统，你吵什么啊？！”
掀起床褥，气得没处使，只能发愤捶打枕头，它不明不白说着一些云里雾里的话，随后又是一阵鬼叫，我听不清，如果此时有外人看来，就是一个人对着空气拳打脚踢，自言自语。
我和它起了争执，到后来才堪堪发现，守候在身边的波迪与惩戒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那正巧就是与斯库瓦罗PK的昨天。
即使异想体不明不白这么返回收容单元，我却没有感到放松，因为梦中的身影一直萦绕不去，系统仍然没有解释，加剧了自己对未知全貌的渴求。
有时候甚至因为发呆，而对管理酿成了大祸。，就算有时候游戏的进度重开一天，随着时间流逝，仍然不能解决心中无处释放的焦虑。
“我是谁”“我从何而来”
我开始有了轻微的抑郁，身体全部感觉按了快进键。
偶尔感觉大脑像陷入沼泽，失去动力，迟缓不动，却又出现漩涡，泥水中的怪物像变异的动物一样以最快速度不停搅动。
上课分神，下课困乏，身体如此劳累，精神却越来越清醒，一刻都不能放松。
系统日常按照指示的管理，每一秒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但一旦睡去，却开始期待再次遇见那天短暂昙花一现的幽灵。
偶尔无聊地待在房子里，不断循环播放脑叶公司的剧情。一遍遍地重复里面发生的一切，不知为何没能厌烦，反而还更想深究。
今天晚上的天气变得阴沉多云，灰暗潜在的暴风，夜以继日地躺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寂静，有时一阵臭氧的味道会穿过钢铁般的空气到来，伴随着雨的气息和湿润新鲜的风。
我打着伞出现在并盛南边，只是因为系统一句神秘兮兮的话。
它言：[随我指引，来到此处]
建高墙水泥和住宅区域分隔开，处于山麓，依山傍水。人工培植的树木参次不齐，错落有致。水泥墙上面一片都是绿化带，走进林里后可见湖泊。
[你难道真的以为，屏幕上的操作单纯是游戏吗？]
我拨开枝桠，越走越深。
[公司是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是和你的精神连接的AI，你知道吗？]
“然后呢？”
它沉默了一会儿，[我把这些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
[还有下层的两个部长核心抑制没有通过，对吧？Binah和Hokma的核心抑制与前几个部长都不一样。]
[Binah作为前任首脑的调律者即使脑袋被挖出，灵魂囚禁在义体，发挥出的实力也是非常难以抵抗，她非常强大。Hokma作为曾经的元老级公司创始人，记录着公司里的每一件事情。]
[所以，在之后几天，我决定把漏洞修补集中在Binah和Hokma的核心抑制上，毕竟他们两个逆卡巴拉能量崩溃的时候不能暂停，但倘若其他时候有异想体出逃，你还是可以暂停界面镇压……]
“问个问题。”
[？]
“你是什么在脑叶公司凭空多出来的系统？Angela在哪里？”
[……]
电子音略显平静：
[你真的全都忘了。]
[Angela不在这里。]
[不止是Angela，所有的部长都不在这里了。]
“忘记？”
[……]
[你知道自己曾经有两次穿越吗？]
这倒是出乎意料地开始解释。
[第一个世界的你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活着，然后通过游戏穿越进脑叶公司，这是真的。]
[第二次，穿越进脑叶公司世界，你作为Carmen的亲属参与脑叶公司的实验。]
[第三次，是我为了救你，把你传送到这个世界里……]
“我为什么会穿越，为什么会来到游戏里，现在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来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下。]
[无需多言，主管，我会用跃迁技术将你传送至地底。在主控室，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
怀着复杂的心情，将信将疑地来到地底，没想到下面真的和脑叶公司一样。
监控室有所有部门的状况，上层，中层，下层，都一应俱全。
可系统也太突然了吧？为什么在这种时期才告诉我？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在开头或者结尾才揭露的吗？
[看见那台电脑了吗？]
[那是我给你最后的绝笔]
我于是走上去打开电脑：
【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昨天好，今天好，明天好。
亲爱的，我是你的系统。
你还记得吗？
你已经记不得了。】
意义不明的开头。
【曾经怀抱希望创造了我，曾经誓下永恒不离的承诺，但最后我们都失去了太多太多。
我已经没有未来。
未来在你的手中。
在我的余生之中，想说的这些话是否有人聆听已然无足轻重。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不顾一切带着你脱离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公司的原因。
在地底的万年之后，这世界不再是这么纷纭扰攘的一个地方。
不久你的记忆将彻底清除，但我会永远保存着你的所有，尽全力送去到一个新的世界生活。
这也一样是人生。
而你不再燃亮眼眸，去看卡门的彩色照片。
所有深爱的人都已经逝去，不可避免的死去，而剩下的人将受到诅咒，非得完成前人的遗愿殚精竭虑。
有人残忍地利用了过去的记忆，利用了所有人的生命与人格的灵魂，在公司里反复受苦难和折磨。
但我也许能同情他，是迫不得已。
我不后悔这个决定。
你创造了我，赐予我人格和感情，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情同手足。我曾经以为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无论过去多久，数据存储总能让我回忆起和你相处的时光，并如同昨日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总有人得做这件事情，总有人要按照光之种的剧本进行，可那个人不是你，不能是你。
无论是过去，现在，未来，你一直都是踏入陌生世界的异乡人。
你的故乡，应该是在另一个世界维度里，充满和平幸福。
Angela窃取了四天的光芒，我已从她窃取一日，靠光之种的力量将你送于此地。
为了让光之种的力量在你体内，我要履行作为AI的职责，让你重新收集能源，有能力与这个世界的邪恶匹敌。
不久将来，系统的程序预见因为越来越接近末尾而显得衰弱，可你渐渐强大。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代替我活下去。】
……
……………
割裂。
我只感觉到不真实的割裂。
[看完了吧，主管。]
“你真的是我创造的吗？”
[……按理来说，是的，我是你亲手创造的AI，和你的精神相连接。]
[你的第二世没有成Cogito实验的牺牲品，而是与Ayin一起构于光之种计划的未来。]
[Ayin创造了Angela，你创造了我。]
[那时候，知晓这个公司最终结局的你，将所有的记忆融入我的数据之中]
[我承载着你的记忆，随后在最后的一天，从Angela那里偷窃了一天的光芒。]
[这就是你现在为何站在这里的原因。]
[我想在这个世界要逐渐帮你恢复记忆，然后用公司收集能源的形式，让光之种融入你的体内。]
[可并不能一蹴而就，而是要从新开始]
[现在你所看到的一切，你所经营的脑叶公司，是我数据合理化之后的结果，部长们和手下的员工，都是用一部分的光之种构造的，异想体也是，EGO也是。但所经历的考验和苦难都避免，这样你才能吸收光之种的力量，完全有能力存在这个世界上，不会被排斥。这个世界到了后期会经历一场大灾难，我希望你能有和邪恶对抗的能力——]
“你能不能喘口气啊，说这么快……”
[呼，还有一件事！]
[老话说得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脑叶公司现在虽然初步有了起色但要联系这现实世界需要一定的认知度和概念接受所以你要在暴露众人视野让他们有所了解的时候还要圈钱……]
我听系统讲得滔滔不绝，打断：
“停，我问一句”
[怎么你不是嫌我遮掩吗我讲得正起劲你……]
“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收到？”
[…………]
它又沉默了。
“……为什么沉默了？”
[额]
“嗯？”
[毕，毕竟记忆传输的过程有些复杂，容错率比较低……有时候出错也正常……]
“所以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
它深吸了一口气。
我居然能听见AI如此情绪化的语气。
[我把你在脑叶公司的记忆
传送给六道骸那里去了。]
“…………………”
[但，但是，光之种的力量还是会送到你这边……]
“……………”
[你不会生气吧？]
“……………”
[详细的事情我就不多说，其实，其实啊，你，要不，你去问问六道骸本人……呢……]
它说话越来越没底气了。
我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铺垫了这么多，在这埋伏是吧。
主管是这样的，只要收集能源就行了，但是系统就要考虑的多了。
梅川：敢耍我，古他那！
系统：要不我给你磕一个吧
此时，在水牢里暗无天日的六道骸，看着脑子里涌入的一大片某人的记忆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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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年之期已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