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我已经知道我在排球上是“具有才能”的那类，也是大家俗称的“天才”。每当这类词出现时，我都会摇摇头，但并不往心里去，不管是从小被母亲带着混迹各类场合，感受人与人之间交往中约定俗成的表面功夫、还是真心实意却无法调整好的失衡嫉妒，都让我对外界的声音持怀疑、否定态度。

我不喜欢反驳别人，但只有我知道，我不是天才，我只是比常人花费了更多的时间而已，当然可以培养出所谓的“球感”、左右手都可以打的天才。

原以为是可以一直这样的。

——“你是不会理解我的，你个自大狂！狂妄的天才！！别来恶心我了！！”

从小就一直在同队的主攻手一下子拎起我的衣领，狠狠把我抵在过道处的墙上，说着我没办法理解的话，他的表情也是我再也没办法回忆起来的阴沉。每一次在球场上、当他打出任意一球时，脸上的笑容，我都可以记得很久很久，但如今只剩下恐惧。

“天才”？我明明没有说过“我是天才”。在我的眼里，你比我有才能。队伍里没有比你高的人、没有比你手腕灵巧且发达的人，体格上的优势、从不服输的态度、对排球的热爱，都让我觉得“你才是有才能的人”。

为什么你会哭着对我说，“我”是天才？

一个我极度认可、有才能的人，对我展示出从未见过的一面，“狂妄的天才。”

后来拿到来自全国首屈一指的排球初中豪门的推荐函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没有被选上。

「天选之人不是你。」

我当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是什么样的呢——

为他惋惜、为他难过、充分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某个」想法正慢慢萌芽，而后会渐渐地、一点点地，杀死我，像死亡一般可怕。

——「我是有才能的人。」

松川伦也猛然醒了过来。

撒隆巴斯的味道仿佛残留在鼻腔里，用力一吸，隐约周围的空气再次湿润，带着一些冷意袭来。整个房间乌黑一片，窗帘外的樱叶影影绰绰。

他撑着上半身坐起来，背后的冷汗一时半会儿消不掉。

没有实感，他做梦时还是会有本能的抗拒，但也仅仅是没有实感。

他已经近一年都没有再做类似的梦，与浅眠有关，至少可以入睡，所以也没有过多精力放在睡眠上。

只是回想到了过去。他放空望着外面，又强迫自己将最后一点注意力转移到挂在衣帽架上整洁的、来自枭谷学园的校服套装。

“难不成被木兔的球砸到会有后遗症。”幸好后脑勺并没有传来钝痛。

松川伦也睡不着，下楼去厨房的冰箱拿了瓶冰水，灌了几口又靠在脸颊上冰了下自己。

如刺般的凉意密密麻麻扎进皮肤，倒是让他清醒许多，也与刚才的幻梦拉开距离。

进入枭谷的时间不长，与他重新拾起排球的时间一样，每打击的一瞬、杂音便立刻充斥大脑，无法好好打下去，与其他脸上满挂坚定的社员完全不一样，他是混入场内的异类。

鬼使神差地、他走向很久没独自一人看过的展示柜。随着时间颤抖留下的痕迹，一次次越来越模糊不清，胜利从感官上的激动兴奋演化成僵硬的数字，直到某个阶段，伦也被排球操控的人生才踩着急刹车停下。

他推开一小半柜门又合上，缓慢呼出一口气。果然还是不行。

——「为什么是我？」

赤苇京治决定读枭谷的契机是在初三择校时期的一个周末。那时和朋友一起去市体育馆观看排球高中组的比赛，被闪闪发光的明星——木兔光太郎——震撼到，头一次亲眼在现实中看到能用尽全身上下每一块地方去打排球的人。

“好厉害...”他喃喃道。

决定去枭谷并不是一件难事，他早已拿到保送名额，填写好保送资料之后无事可干，他百般聊赖，开始利用网络搜索日本初高中生的排球比赛。

现在全日本的瞩目的明星选手有哪些呢。他滑动鼠标，点击按照点赞数排行。

前几个都是当下正活跃的职业选手初高中的视频，他往下翻找时间相近的。

——【激战？排球天才！】日本最强中学生松川伦也比赛精华时刻集锦

封面上的黑发男生单手握拳，眼睛弯成了两条细线，汗湿透了后面的短发，前发被撩了上去，睫毛细长地扑下来，止不住的骄傲。看上去应该是打出了一记令他十分满意的好球后抓拍到的照片。

好帅气。不过标题起得有些夸张了吧。

电脑面前的二传手还是乖乖点开页面，映入眼帘的即是一个大力跳发。下面标写的时间为2009年5月。刚升初二的大炮型选手吗？赤苇一边换算时间点，一边由小屏切换全屏观看。

时间没有更改，应该是同一场比赛中的另一个场景，比起大力跳发的几秒，这个片段更长，打了三个来回，一次左路扣杀被接应贴地飞行接下，对面因扣杀不起效果，明显是烦躁了起来，而被二传手假扣真传晃开拦网，接应感应，一个暴力扣杀砸进对方场内。

全场沸腾。极具观赏性的一局。

赤苇京治也不自觉握拳，接下来视频中播放的二传和接应的默契配合无懈可击，接应的一传在赤苇眼里可以打出接近满分的分数，二传的布置整场，也因有了松川伦也，可以最大限度组合战术。

这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初中的比赛。如果自己也能够托出这样的球给到像“天才”、“明星”一般的球员，编织出胜利的一局——

那时的我会是什么心情。好想品尝。

“诶，又不出来玩吗赤苇！”之前一同去看枭谷比赛的友人打电话过来，赤苇这一周十分忙碌，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他打了几次电话都以失败告终。

“我新买了全东京排球选拔赛的碟。”

“怎么又是这个，我想打电动来着，好无聊好无聊。”

“你来我家一起看碟片？”

“嗯...”没思考多久，“好吧！你等着！”

结果友人也成了松川伦也的应援组，“这吊球也太帅了啊伦也！”

赤苇面色不变：“确实很帅。”

“不过，怎么只有去年的碟片，今年按道理也出了啊。赤苇你怎么没买——”友人翻着旁边一摞摞的碟片。

“不知道，但今年松川君完全没有出现在任何比赛。”

“啊......不会吧，不会的，他应该只是休息...吧，”友人碎碎念，“像这种天才就应该在球场上。”

赤苇眼睛没有从电视屏幕移开，映在瞳孔里的液晶屏不断闪烁着他为团队做出最优解的托球和击球。

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天才不会被埋没，他们自发生长，就算走错路也会在某一时刻回首、或开辟新的道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天才，就是天才的完成形。

——倒栽半路的“天才”，那只不过是伪天才。

突然蒸发、音讯全无的天才，到底在哪里呢。

对于赤苇京治而言，这个问题的解答，就像命运开的玩笑，冲击到没有准备的心脏。

高一入学的新班级，一年级6组。左边同桌的背影。

——？！

“你好，我是赤苇京治。”

“接应，松川伦也。”——“松川伦也”，稍微张开成椭圆的唇形、舌头压下去，再将两齿细细闭合发出气音，上颚与舌尖轻微触碰立刻分开，最后成圆形。你的名字我已经读了很多很多遍了。

有美梦成真的欣喜、也夹杂着不真实的摇摆之感，但站在曾经只在电视上出现的你的身边，我有信心打出「一发入魂」的好球。

带着这样的信念，东京区IH的预选拔赛即将开始。

不好意思晚了一天…昨天去现充了一下。

谢谢各位的厚爱，以为这种文风和写作癖好应该没人来看才对，居然有收藏和评论，真的很开心。

虽然不知道各位是从哪里知道这篇文的，但今后请多多指教。

Ps:更新时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应该是两天一更（第二天晚上十点多），如果有的话会延后，我会努力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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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