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死后，他的亡灵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任意角落。从舞厅里堆成山的尸体旁边都没有一个亡灵就可以看得出，亡灵出现在原地的可能性是多么微乎其微。但就是这样小的概率，织田作之助却站在了北乃凉的面前。

他看着北乃凉的眼神带着诧异，然后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太宰治和还在太宰治怀里的那句尸体。等他再把视线转向北乃凉的时候，眼神里便多了一丝了然。

他有些试探性的朝北乃凉开口：“北乃……凉？”

“织田先生。”北乃凉点了点头，她知道织田作之助一定记得她这张脸，毕竟当初去警局把太宰治拎出来的人就是他。在那里他完整的了解了案情，包括北乃凉的基本信息。

“我死了，是吗？”织田作之助的语气很肯定。

“是的。”

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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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之助无法像北乃凉来时一样坐在车前盖上，因为在透明之前，他是有重量的，这样很容易暴露情况。于是大概是出于同胞援助精神，北乃凉陪织田作之助一起留了下来，在他们的车尾气后面慢慢步行离开郊区。

在这期间，就像老奶奶把亡灵的基本情况告诉了北乃凉一样，北乃凉又把信息都告诉了织田作，比如他现在已经是亡灵了，过一阵会变得透明，然后会彻底消失之类的事。织田作之助在了解了基本情况后点了点头，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这样吗？”

北乃凉知道织田作之助想问什么，她“嗯”了一声，“你想找那五个孩子吗？”

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北乃凉继续开口道，“当时我在场……我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

场面开始沉默，显然织田作之助又陷入了当时的回忆中。但很快，他的眼眸就重新有了焦距，他语气平淡但坚定的开口道：“我要找到他们，然后向他们道歉。”

“嗯。”北乃凉应了一声，她毫不意外织田作之助会做出这种选择，尽管那些孩子的亡灵可能出现在大西洋的某个无人小岛上。

但北乃凉还是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找？”

这个问题让织田作之助把眼神重新落到她的身上。他的眼神依旧很平淡，但就是这种平淡，让人看不出里面包含的其他情绪。除了发呆，人是不会拿单纯平淡的目光看向某个人的，只要他的目光落了上去，那么他一定是在看什么。

但北乃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这换谁都不太好受。

“怎么了吗？”北乃凉很直接的看向他的眼睛。

织田作之助把目光收了回去，“抱歉，我只是想到了北乃小姐是和太宰相约殉情的人。”

“这有什么关系？”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会，好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或者该如何说。最终他开口道：“在某种方面上，你和太宰很像。”

北乃凉承认织田作之助的这个结论，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织田作之助会忽然把话题绕到这上面。她继续看着织田作之助，意思让他继续说下去。

织田作之助也就开口道，“你刚才问我如何找他们，我的打算很简单。说是要找，但我要做的就是在他们的家里等他们。”

“他们一定会回家的。”

织田作笃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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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北乃凉和织田作之助在咖哩店外的小院子门口分别。她离开了一段距离，转头再看过去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就站在院子门口，靠着墙低着头，嘴里叼着一根跟着他一起成为亡灵状态的烟——那是点不燃的。

远远望去，织田作之助的身影和他本人的感觉一样，安静的就像是一株植物，能够和环境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后来的几天里，北乃凉大多时候还是会去找太宰治，她以这时的太宰治需要陪伴为由，但明明太宰治也不会知道她在陪着他。

北乃凉优势也会去探望织田作之助，并告诉他关于太宰治的一些近况。织田作之助不需要吃东西，不需要睡觉，也不像其他亡灵一样散步。他只待在院子门口，或者坐在旁边的路阶上，或者站着靠在墙边上，只有这两种姿势。他的嘴里也依旧叼着那根烟，眼睛则永远眺望远方的街道尽头。

当然，偶尔他们两个人也会聊天。织田作之助告诉北乃凉他以前是一个杀手，北乃凉想怪不得他的身手那么厉害。织田作之助又告诉她，他后来决定不再杀人了，因为有一个人告诉他，只有不再杀人才能给那本小说写上一个结局。北乃凉又想，她猜对了，那个人就是把那束光传递给织田作之助的人。

北乃凉就问，那你的愿望是写小说吗，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他想在面朝大海的房子里安静的写小说。但后来你还是决定为孩子们复仇，北乃凉又说道。织田作之助还是点了点头。

“我必须那么做。”织田作之助说，并且紧接着又肯定了一句，“那是我必须做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的语气非常肯定，并且毫无悔意，看得出就算再给他一万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这样做。北乃凉对此能够理解，毕竟他们之间有着很深的羁绊，但北乃凉又想，如果没有这个羁绊呢，织田作之助或许就能够在面朝大海的房子里写作了。

北乃凉没有说这个话，毕竟这对于死去的那些孩子们而言太过失礼了。于是她沉默着，倒是织田作之助发现了她的沉默。他看着北乃凉沉默的样子，稍微垂了垂眼睑，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织田作之助开口道，“北乃小姐，你为什么想要自杀？”

“我吗？”北乃凉也从沉默里出来，“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我想看看死亡是什么。”

织田作之助好像对这话题有些感兴趣，他“哦？”了一声，然后问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截至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有。”

“你认为会有什么？”

“不知道。”北乃凉摇摇头，“怎么会有人去猜测死亡背后有什么。”

“会的。”织田作之助开口道，“没有人会漫无目的的做事。只有你想要得到些什么，你才会去做这件事。自杀的人也会想要在死亡里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有的人想要解脱，有的人想要成为神，每个人都有目的，就算是太宰也会有。”

北乃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偏过头看向织田作之助，“你和太宰先生说过这些话吗？”

“……没有。”

“那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话？”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北乃凉，他把视线重新转向街道尽头。半晌，织田作之助开口道，“抱歉。”

是我任性了，这是他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我只是想要把没能说出去的话，说出去罢了。

-

话题在昨天停在了织田作之助道歉的地方。当晚北乃凉回去思考了一夜，决定第二天继续这个话题。她觉得织田作之助是一个通透的人，或许他能够给她一些她没有的东西。

但当北乃凉今天去到那里的时候，发现织田作之助旁边，站了两个孩子。

“这是幸助，这是咲乐。”织田作之助将他们介绍给北乃凉，然后又告诉他们北乃凉的名字。那两个孩子有些怯意但又很乖的朝北乃凉打了招呼，北乃凉一向对孩子会格外温柔，她朝他们笑了笑，说你们好。

有了这两个孩子之后，这个院子门口就不用织田作之助一个人等了。他们三个轮班制，一个人在家里，两个人出去找其他的孩子。在轮到织田作之助一个人留在院子门口的时候，北乃凉和织田作之助聊着天。如何道歉的事北乃凉没问，这没什么可问的，只会挑起伤心事。北乃凉和织田作之助只聊一些普通轻松的事情。

“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就那样走了回来。”织田作之助表情没怎么变，但眼神已经温柔了一点，“他们说，不论如何，他们要回家。”

织田作之助的选择没有错，他日复一日的在院子门口等，然后让他们在回家的第一刻就见到了他。如果没有织田作之助，他们只能见到一个空荡冰冷的，让他们失去一切的地方。

后来北乃凉和孩子们也聊过天，北乃凉与孩子相处孩子很有一手，而且莫名的，她就是招孩子喜欢。在某次聊天时，北乃凉又听咲乐说道：“是作之助给了我们家。我们一定要回来见他。”

后来织田作之助和幸助回来的时候，咲乐特别开心的扑进了织田作怀里，织田作一把把她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把幸助也抱了上来，当然，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叼着烟。

像是一个不懂表达、不善言辞，却非常爱着孩子们的爸爸。

后来这个院子里又回来了两个孩子，叫克己和真嗣。他们也像回家的小鸟归巢一样扑进织田作之助的怀里，然后叽叽喳喳在一起，其实样子和活着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或许的确，对于他们而言，有伙伴和织田作在，那么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没什么区别。

他们在哪里，世界就在那里。

四个孩子依旧能够在织田作身上缠住，北乃凉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但他们就是可以像小猴子一样爬到织田作之助身上，然后哈哈大笑。当然，最后的结局是被织田作面无表情，不费吹灰之力的打包拎了下来。这个动作非常熟练，北乃凉猜测这一定是他们生前就常玩的游戏。

而那次的话题，也就一直停留在了织田作之助道歉的地方，直到这次又轮到织田作之助“值班”，北乃凉才得以重新问起这件事。

“上次，你问我为什么要自杀那件事，”北乃凉开口道，“你不必道歉。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有想要从死亡里得到的东西。”

织田作之助对于北乃凉忽然提到这件事感到一丝诧异，他看了一眼北乃凉，然后把嘴里的烟夹在了手里，“你想要得到什么？”

北乃凉平静的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们，美咲还向北乃凉笑着挥了挥手。

“我或许……是想要活着吧。”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离完结或许不太远了……争取十章以内完结吧～

织田可以说是文野里除了哒宰以外我最喜欢的角色了，所以写这章的时候虽然没有哒宰出场，但我还是超级开心。

关于道歉那段，是因为织田死前后悔当初没有触碰哒宰的孤独，于是他看到和哒宰相似的凉妹时就想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后来他觉得那是他的任性是因为他想到就算是他告诉北乃凉了，北乃凉也已经死了，无法改变些什么。

其实可以改变的，所以冲呀。

最后依旧是打滚求收藏求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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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为什么要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