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外。
寸心站在贬黜台上等待最后的时刻。雷神和雷震子打开方便之门允许亲友靠近,西海龙王家族来了龙母因为伤心过渡被听心劝着送走了,现在只留下沉香一家和八太子一家陪在旁边。
寸心站在台上,残风卷起猎猎轻纱,临风而立,脚下是万丈深渊。望着若柔弱无骨,好像随时都能身下巨兽吞噬。
八太子敖春站在后方看着姑母枯瘦的身形不免心生同情,打抱不平地嘟囔句,“也不知二郎神和敖烈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来,二郎神就算了,小白龙这可是你亲姐怎么也不做关心。”
“你少说点。”赵小姐拉拉敖春,示意他看向沉香。
闻言沉香脸色确有变化,未几又恢复正常,也不恼反而玩笑道:“我舅舅定会来。若不信我们打赌,输了可要请客喝酒。”
敖春爽快一笑,仿佛刚才的丁点不自在都随之而去,拍着沉香肩膀道,“好兄弟,输了我可要喝东湖饮的。”
“咱们就堵这东湖饮。”沉香拍板定下,态度潇洒。
小玉反倒担心,偷偷扯了扯赵小姐衣衫,伸出三根手指,轻声道,“你确定让他们喝东湖饮,既贵且烈这一对饮至少大醉三天。”
赵小姐心思好似不在这上头,小玉说了半天她才悠悠转醒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然后好奇一甩衣袖,“欸,我当什么,只管喝我一个人能浮好几白呢,敖春都干不过我。”
沉香睨着敖春直笑,表情那叫一个妙不可言。气得敖春连着手肘攻击两人闹作一团。
“你们干什么呢?”
杨婵严肃的声音突然传来,四人瞬间低着头如鹌鹑一样一动不动。杨婵盯着他们盯一会儿摇了摇头,目光又放回不远处的贬黜台上。
四个人安静了好一会儿,忽听赵小姐诚心求教地声音徐徐荡开。
“敖春你和沉香是好兄弟吗?”
“是啊。”两人默契同声。
“四姐和三圣母是好姐妹吗?”
“当然。”两人又是相当默契。
“那我到底该叫三圣母什么,姐姐?姨母?”
“……”
见此情景小玉捂嘴轻笑,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揶揄道,“真默契。”
就这样尴尬了好一会儿,南天门里恍惚间有几声狗叫若隐若现地传来,众人脸上俱是一变,露出惊喜的神情,不一会儿果然从门后云层转出一黑一白一高一低两个身影,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刚刚跑过。
“怎么才来。”杨婵抱怨了句上前给他指了下寸心位置,然后转身走到沉香几人身边说了句,又拉上哮天犬一大批人浩浩荡荡退出贬黜台。
雷神和雷震子同二郎神对视了眼,点点头善意地退到台下给两人留出足够空间。
“你来了。”
寸心望着前方漩涡一样的异色云彩,平静开口。
“晚到了。”
杨戬声音也好似再问“吃了吗”一样平静。
“……”一阵沉默,过来好久寸心再度开口,“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没等杨戬继续开口,她又道,“还记得上次我们见面我说过什么吗——这是我的选择,你不用自责。”
……
“杨戬,有时感情就是那么不讲理……”
“喜欢你我不能控制……”
“就连不喜欢你我也不能控制……”
“但这才是感情不是吗……”
“这才是它最令人着迷的地方……”
……
东海龙宫时的话一点点在他脑海里盘旋,他张了张口,发现一切都索然无味。
“所以……不要自责……是我……是我想要试试能不能不要再爱你了……这是我的决定……下凡也是……”
寸心突然纵身一跳,天蓝色的裙摆飞出天外在天地间摇摆的样子如同一个破茧而出的游龙,自由,无拘无束,像热情而奔放的灵魂挣脱了枷锁。
这一刻她解脱了。
“……下凡对于我来说不是束缚……而是一个机会……”
“一个我忘记你的机会……”
***
自那日寸心提起跳下凡间起,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转眼已是七日后。
凡间已过去七载。
当初黄髫小儿已长成婷婷少女,却不知为何沉迷起风餐饮露修炼炼药,可急坏了何**她娘张氏。
“王家三妹,你看镇上就属你鼎鼎有名,介绍的婚事一说一个准,整个增城谁人不夸,那个不赞,你看我们家**……”
马脸女人听起来果然受用,表情愈发得意,口上不免狂妄,“小张姐,不是我夸口,整个增镇就没有我王三娘拿不下的人。只是你家女儿……”
女人摇头一副不能开口的难样,张氏见了忙拉她到葛家粮铺坐下,点上一碗小云吞。
“哎呀,张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王三娘子是那占小便宜的人?”马脸女人说着便要离席回家去。
“三娘子三娘子,说我不会办事,这不被**那呆子急糊涂了,你且坐在我们借来唠唠嗑。”张氏将马脸女人半推半拉按回原位,朝店外旌旗上望了望,咬碎了牙喊着,“再来一碗。”
“好嘞。”听到铺子回复,她这才慢慢走到位置上坐下,摆脱一脸苦涩换上一副笑脸,“烦劳三娘子说和说和,那小妮子有什么得罪的万不可放在心上,明日我便叫她耶把她亲自押到你家里赔罪。”
“诶,过了。”马脸女人从碗里抬头,连说不用忙,嘴角的油光还没擦去又低下头摇着白馅絮絮,“你家妮子就是太清高,我之前让她去家里和二郎相相她都不愿,我家二郎好歹前年中了秀才如何配不上她,偏被她打了去……”
女人越说越摇头,张氏在下面紧张地搓手,口里道歉个没完。马脸女人也不说话,只盯着博士端上来的一碗混沌,眼睛直勾勾的,喉咙上下翻滚着还没吞咽完嘴里已经是瘪瘪的。
张氏手够着碗往怀里方向带,带到一半瞧见马脸女人姿态,心下一硬变了个方向将碗推到女人座前,“王家妹子你吃,我家前些日子才杀了鸡,今个嘴腻了吃不惯。”
马脸女人见状也不客气,拉过来就三两下下肚几个,口齿不清地道,“还是你们家会享受,我家里的几只鹅除了会撵人什么也不会。”
“说起来你们家**模样还算标志,虽然不能跟我们家二郎不成,倒是又有咱们镇知府小公子拜托我做媒,不如明日约在镇南小桥让他二人见上一面我也好作保。”
一口气喝到碗底,马脸女人才吐口提及知府公子的事。
“谢谢,谢谢。”张氏千恩万谢地拉过马脸女人的手,语言激动地险些咬舌,“三娘子真是……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这事要是成了,我来日一定备上厚礼登门拜谢。”
“言重了。”马脸女人说着站起来,“只是来日你家发达了别忘了我这个媒婆子就好。”
“断然不会断然不会……”
两人又说了几句,马脸女人言有事先行离开了。张氏见她一走立刻便要飞奔回家,走到过一条街才又想起来刚才忘给葛家小郎留钱钱了,摇了摇头,一路小跑过去撂下几枚铜币,又一路小跑回到家中。
尚未进门便朝屋里来喊,“**——老头子——天大的好事——”
“叫什么叫。”何泰从屋里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出来,每一步走得稳稳当当,“我说什么来着,做人要不急不躁,你总这样急不可耐,还不如**。”
“是是是,你们爷俩多傲气嗟,嫌我我聒噪没文化呗。一个天天窝在山里采草药不吃人饭,一个酸腐的要命不能劳作,怎么咱家的吃喝拉撒都是天上的仙人管的呗,凭空送到你们嘴里。”
“你你你不讲理,俗不可耐——”何泰手里的拐杖直响,到底是读书人憋了半句只憋出个俗不可耐出来。
张氏也不理他,只叫**出来有大好事给她说。她没好气地背坐到门口屁-股怼着丈夫,“女儿呢?”
“去云母山了。”何泰脸上也没好脾气。
***
云母山坐落于增镇的西南边,山高入云,山上植被众多绿雾一片,尤其在雨后山峦和山下黑瓦白墙像是仙人拿笔晕开一样,青丝缥缈,水墨淡淡,远远看着如同到了仙境。
然而走进去水墨淡彩可不想看到那样清新美好,比如阴若花,她现在就在这山里转了又几个时辰,她是上午辰时入山的到了太阳快落山的酉时还没走出去。
“啊啊啊!”她抓了一下浓密茂盛的头发,又一次陷入抓狂,在旁边的大树上补上第三到划痕,“我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眼看暮色渐重,在山里待着越发危险,阴若花愈发焦急手上拿着长弓在地上打来打去,弄得草丛哗啦啦作响,近处的小动物扑通扑通跑过没完。
手上的动作没持续多久,她就感到累了,就近坐下捂着肚子,里面又是一阵酸痛感,“好饿啊。”坐在石头上的她没发觉,黑暗茂密的草丛里一对绿油油的眼睛盯上了她。
那对眼睛里放着寒光,吐着信子,扭动着身子一点点靠近。
少女坐在石头上擦汗,口里又干又燥,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她抖了抖头发,注意到衣服上都是豁口,可惜了这件工匠们赶工一个月才做出的金丝紫针散花夏绸,她掂了下料子不是很心疼,只是格外谨慎地从胸口掏出一块男式手帕放到眼前仔细看着,看了一会儿仿佛能从上面看出花一样咯吱咯吱笑起来。
粗壮的花蛇扭着肚子在地上托出长长一道划痕,一点点向前。
“滋滋。”女子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站起来,花蛇突然立住,舌头伸出口外,绿色的眼珠盯着前方。
只见少女弯下腰挠了挠脚边大包,嘀咕句什么又做了回去。
原来少女没有发现,只是被蚊虫叮咬,手腕粗的花蛇吐着信子继续贴着地下爬行。
这次,它加快了速度。
阴若花坐在石头上无知无觉,一边休息一边思考怎么离开,突然脚腕上一痛,差点昏死过去。
她扭过头回头看。吓了一跳。
谁能告诉我他们到底该怎么称呼对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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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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