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吒站在人群中原本注意力在前面“投壶掷酒”的人选上，偶然间侧脸发现身边站着的女仙全身上下一直抖个没完。

是个不怎么熟悉的面孔，好像是最近才升上来的仙子。

出于对同僚的好心他礼貌关心，“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女仙还没开口就先被她旁边的男同僚恶狠狠地盯了一眼，青天-白日的金吒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一阵恶寒。

强忍着不适金吒又向女仙问了句。

过了许久，面前的女仙像是得到什么允许后才细声细气地开了口，声音清纯绵软十分好听，只是出口的词语颤抖地组不成句子，“我……没事……不用……担心……”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金吒也不好再管，只好点点头把注意力收到前方。

前面好像有女仙出来投壶。

仔细一看，竟然是九天玄女，玉帝竟然把她从三清界请了下来够花本的啊。金吒眯着眼计算开销。

***

垂杨小段蓬斛里，青牛野麓放谁家。

恬静的乡间，笔挺的小路，不知名的小花，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一个扎着小辫，穿着碎花秀裙的小女童蹦蹦跳跳地从田野上跑过，越跑越远。

旷野的乌鸦垫着脚站在树枝上，彩色的喜鹊拖长尾翼竖着翅膀全身警惕的和它对视。

无人的小道上白须白髯的老人手拿葫芦酒骑着驴倒行在上面，灰驴毛松松的尾巴长长托在地上，遽然抬起朝上方打下。

东华铁拐李汉钟离三人化作凡间小样抚须含笑看着溪边逗弄黄鹤的小童。

“就是她吗？”铁拐李问了句。

牧童打扮的汉钟离鼓着肚子摇扇一笑，“正是，待我前去考验她一番。”

东华站在原地不动，眼睛看着汉钟离上前搭话而后女童热心又耐心的回答，耳朵却凝神收集着各家各户对何**的评价。

等汉钟离和女童过来他也差不多收集结束，敛去神识，与汉钟离交换了一下眼神，点头指着溪水和她身后的一座山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溪，那又是什么山，山上盛产何物？”

“此溪唤作云母溪，此山名为云母山。山上盛产的是云母片。”

女童声音伶俐，对答如流。

铁拐李拄拐满意地点头，“你与我等有缘，今日我便教与你如何采集和服食云母片，你可信我？”

女童表情灵动活泼一笑，天真烂漫的童言稚语：“几位先生看起来姿容俊逸，仙风道骨，想必不同凡人，**遇见已是三生有幸如何不信。”

“好好好。”铁拐李笑意更甚，铁拐插着地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恨不得霎时倾囊相授，将一生所学传授予她。

“老毛病又犯了。”汉钟离小胡髯一跳一跳的挥动手臂，葫芦蒲扇跟着呼呼作响，“听不得别人夸他好看。”

“我敢打赌啊，”汉钟离冲着东华瞪眼，表情急不可耐，“他现在一定什么话都往外说，我得赶快过去监督他。”

蹬蹬蹬一路小跑，一溜烟的功夫汉钟离在山里消失不见。

独留东华镇定地留在原地品位着仙界难得一见的农家田园风光。

夜幕黄昏之交，汉钟离铁拐李归来时看见东华盘腿坐在草地上，头顶云霞漫天，闭着眼闲逸自得地打坐，十几丈远的地方牧童口中衔着草赶着青牛沐着晚风伴着笛声归来。

两人对视一眼，俄而一笑，忽然也盘腿坐下，幕天席地的感悟修行起来。

“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

归来饭饱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1]

云母溪边突然响起几句诗声，牧童趁月回望，静寂寂的夜色下只有寒鸦孤单的倏鸣。

***

天庭。

月夕宴进行到一半，酒足饭饱的仙人们逐渐散开，宴会氛围也随着酒意渐浓越发轻松自在，小玉兔从外边偷偷溜入灵活地穿梭在酒桌间假装在场已久，却不成想被人抓住命运的后脖颈，提溜到一旁。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坏事呢？”

见来人是熟悉的人她立马豪横起来，不可一世地拍掉背后的掣肘，“我哪有做什么，过来喝酒啊。”

木吒含笑点头，表情却是严肃的，“临近午时过来喝酒，小兔子好意趣。”

玉兔一副吃瘪的样子，口中却不甘心地嚷嚷，“我乐意不可以吗？”手指随着挥舞，不知道扯到哪根筋突然‘嘶’地一下轻呼出声。

木吒察觉到不对，拽过来细细察看。

玉兔配合地伸出双手，嘟着嘴靠过去，泪眼汪汪地张开十指，露出白嫩略显红肿的指尖，语调带上委屈的哭腔，“都肿了，可疼了，你还凶我……”

“怎么回事？”木吒眉心拧紧，声音变得轻柔。

玉兔闻言立马委屈地眼眶泛起一圈圈红痕，小脸明显气呼呼的还不忘对二郎神的控诉，“都怪二郎神，我为他忙了一个晚上，你看我眼底的浮肿……”她边说边扬起头好让木吒看清。

木吒声音跟着放缓，手上的力度却不自觉加重。

“一整晚？”

“疼～～”

感受到手上力度玉兔想要抽回，谁料被紧紧扣住，抬头不解地望着木吒，只见他沉着脸等着她回答。

“对呀，一整晚！”玉兔看到他跟自己一样气愤，以为终于找到共同话题人，兴奋地想要直拍大腿，然后发现双手被人握住，样子活像被捆住的螃蟹。心中激动无处发泄，语气不经察觉地带上一种轻呢的瓮声，“他是不是很过分竟然要我现织一匹月光织锦，连主人都没有命令过我……”

木吒表情瞬间缓和，脸色却更黑了，少女尾部的颤音像是轻轻飘落的羽毛，落在他的手里，耳里，心里，痒痒的。

他松开手捏了一下眉心，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我还以为……”

“嗯什么？”小玉兔往前凑了凑没有听清，然后被木吒一只手顶着脑袋按回去，透过指缝观察着他的表情再次开口。

“所以你看……”呼啦啦伸出白玉一样的手指到他眼前晃动，有意让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送给你们府上的酒……我保证没有缺斤少两……只是味道有一点儿淡……你能不能……”

“好了，我会解决。”

木吒看着她露出圆圆的笑眼，自以为小聪明藏得很好，殊不知眼中狡黠清晰可见。

一时又气又笑，食指往她头顶一戳，失笑道。

“你呀——”

与此同时另一边，从床上惊醒的杨戬，套上外衣，气喘吁吁地在路上飞奔，冲入云团，在白色里横冲直撞。

“二爷，二爷——”老大的声音被远远甩在后边。

眼见宴会上玉帝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木吒动了早退的念头，刚拉着玉兔转过几个人影便瞥见大哥的身影，想了想走过去打招呼。

“金吒哥哥。”玉兔脆生生先开口，眼睛眨啊眨啊。

“你们怎么一块出现？”金吒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人走在一起，看起来还几分熟识的模样。

“因为我们准备一起溜号啊。”玉兔突然上前两步压低声音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木吒二话不说地伸手把她的脑袋压下了去揉了揉，换上一副认真地表情对金吒说，“一起？”

快速点了下头，和二弟交换了下眼神，金吒一副了然的模样准备一起跑路，走之前他有意识地回头看了几眼旁边两人。

本来在旁边发懵的玉兔瞅见他的表情和动作，好奇心大发，伸着脑袋也朝他看的方向直望。

“金吒你看什么呢？”

“就是有点儿奇怪。”

金吒收回目光不再探视，小玉兔却更加好奇，垫着脚朝两个人张望，看了一会儿又收回目光，有些不解，“没什么奇怪呀。”

木吒没说话，只是拉着两人离开。

其实他在一开始靠近金吒时就感受到一束落在大哥身上十分不友善的目光，现在他更加确定了，那束逡巡的目光含着侵略警告的意味，让他感到不适。

谁也不知道千里之外，孙悟空望着下方深不可测的黑暗，掏出金箍棒，他的这次查探将掀起天庭未来动荡不安的序幕。

[1]《牧童》既然是吕岩吕洞宾写的，东华拿来用应该不算过分，反正都是自己的（摊手）。这里注明一下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