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夕探完班,开开心心的领着婢女和卫士们走了,沈渡还有公务,回到案前,看着桌子上她走前给他沏的一壶茶,嘴角止不住上扬,不得不说,自家夫人前来探班关心,感觉挺不错的。
颜幸陪着颜采薇回到颜府,向颜家众人大致解释一番:「事发突然,大阁领正在捉拿一名嫌疑犯,只是请三姐到内卫府问话而已,公事必须公办,严肃了点。」案子告破之前,不能透漏详细内情,颜幸进门前就叮嘱过颜采薇,眼下也没清楚解释。
颜家众人很熟悉这套标准,自家六娘打小便立志办案,成为刑部书吏之后,每每提及案子更加含糊其辞。
颜采薇帮腔:「是啊,大阁领还请我们转告爹娘,说今日唐突,多有惊扰,改日再登门致歉。」
「原来如此,公事是应该严肃,大阁领铁面无私,应该的。」颜阔不但释怀,还满脸赞赏。
「因为案情尚未明朗,三姊暂时只能待在家里不能外出,正好三姊刚归家,这几日就好好休息一阵吧。」颜幸交代完,便出门寻潘驰去了,希望从他那里可以得到一些解决案情的灵感。
两人很快会合,听闻内卫府刚刚去了弘文馆一趟找人和查找相关证物和证词词,又转往内卫府去想了解案情资讯。
沈渡看着堂下两人,露出既没好气又有些无奈的表情,只是嘲讽了一句:「刑部的手,如今倒是伸得很长,都到我内卫府来了。」此话若被吴主事听到,高低可能得吓尿,但是颜幸是谁,头铁的对他摊开手掌,一旁景林刚刚就被吩咐过了,放了一本折子上去。
潘驰觉得这一幕有点好笑,这几日,沈渡倒是颠复不少他对大苍门阀贵族、高官重臣的看法,不过,仅仅是对沈渡一人,大苍原来也是有他这样的官员,至于其他人嘛,不提也罢。
「本阁领先警告你一句,不许拿案子烦扰我夫人,她现在极其需要休养。」沈渡沈声说道。
颜幸头也不抬摆了两下手表示知道,一边说道:「上次那回就快被吓死,我哪敢,回家还不得备抽筋扒皮,都轮不到你动手,你好好照顾我七妹,我不会拿这些事去烦她。」
颜幸和潘驰看完证人提供的证词,不约而同地发现了疑点,颜幸脸上还有许多疑惑,可潘驰却已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看起来有什麽发现?」沈渡注意到他的神情。
潘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回答,反而是突兀的邀请道:「今晚几位可有空?跟在下一起走一趟弘文馆,请你们看一场当场破案的好戏。」
当天晚上,潘驰请来所有提供证词的学子,还有沈渡带领的一干内卫府卫士们,跟颜幸一起在韩世元那间房屋内点灯表演了一齣无中生有,如何一人饰演二人。
颜幸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坐在指定的位置,说了一句话,便看着身穿学子服饰的潘驰突然起身跑了出去,屋外却有人大喊看见了韩世元,就是跑出去的潘驰,直到潘驰解说完,内卫府当场抓获真凶,她都还一知半解。
真凶兰桂州被沈渡带回内卫府审讯,潘驰和颜幸再怎麽样,此时也不便再参与了,此后是内卫府的职权,不得干涉。
于是潘驰见颜幸满脸好奇,索性带着她到客栈,用一块白布和一盏灯、一个皮纸,还有他的一隻手,演示了一幕「收恶鬼」的障眼法。
「就像妳刚才看到的,其实兰桂州就是利用了自己的影子,让屋外的人彷彿是看到了两个人在屋里,他穿着韩世元的衣服跑出去,目击证人匆匆一瞥,产生了他就是韩世元的错觉,正巧那夜明堂大火,所有人都在注意火光,单薄的印象容易让人在脑内自己骗过自己,信以为真。」
「原来如此,原来还能这样破案,我闻所未闻,你懂得真多。」颜幸佩服的看他,又道:「没想到,我认识的那位小池池,不仅名字和民间第一神探一模一样,就连办案,也一样很厉害,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潘驰摇头笑道:「那便是太过抬举我了,我不过是走南闯北,见识得比较多,懂一些江湖上的小技俩罢了,不足挂齿,不过小池池……这暱称妳是确定以后都这样喊了吗?」
「看心情囉,有时候,我叫你阿潘,有时候,我叫你小池池,你不会介意吧?」
潘驰看着颜幸活泼明媚的笑脸,脑袋他自己就点头了,点完头也没后悔,纵容道:「我不介意,你想怎麽喊我,就怎麽喊我吧。」
「那我白天叫你阿潘,晚上就叫你小池池~」颜幸笑着捉弄他,突然会意自己这句玩笑略有歧意,尴尬的顿住了。
潘驰是万花丛中过的角色,不过就是到了襄安多与她相处,安份许多,按理不过是句玩笑,对他不起什麽影响,但此刻,他感觉自己彷彿置身火炉,居然破天荒的羞涩了,和她对视许久,突然两人不约而同错开眼神,一个看天花板、一个盯地面上。
颜幸乾咳了声,随手指了面没窗户的牆壁,说道:「天都暗了,我要先回家了。」
潘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有些不敢看她,说道:「我、我送妳,近来襄安城有些混乱,夜里不安全,我送妳回家。」潘驰同手同脚的走到门边,替她拉开房门,内心呐喊,他刚才怎麽想的?怎麽会带她到他下榻客栈的房间里?挑个别的开阔的地方不行吗?
「好……」浑身上没上机油的机关,僵硬地往外走。
沈渡审讯完兰桂州之后,马不停蹄的又赶向他绑走韩世元藏人的地方,到了西市废弃酒坊却又没在他说的库房里找到人,现场只有他在此处虐杀的许多动物尸体。
直到内卫府搜查到芙蓉园,才在这里找到了被吊在戏台上方的韩世元,他被放在一个巨大的飞蛾模型里吊挂着,模型上满佈飞蛾,燃着蓝绿色的冷焰,到场的沈渡看见了冷笑,挥手示意景林带领卫士们包围此处,自己走进里面查看。
一把暗器飞刀朝他射来,沈渡偏头避开,朝暗器来处看去,一女子身穿红裙飞执剑跃到戏台上,喊道:「飞蛾扑火,朝生暮死,不入轮迴,不死轮迴,天下痴儿,我陈火蛾,归来兮!」
那长相,分明就是五年前在御察司包围,与周围百姓众目睽睽之下,自戕而亡的陈火蛾,沈渡对此无动于衷,表情不屑,拔刀向她攻去,无所谓她是不是陈火蛾,在这里装神弄鬼,直接斩了便是!
面对沈渡凶猛迅急的攻势,陈火蛾连说第二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算开口,说没几个字也会直接被攻击打断,两三次之后她怒火中烧,专心攻防。
灼烧的火焰逐渐取代冷焰,现场到处都在燃烧,眼看就要烧到不省人事的韩世元,从门外飞射一把刀进来,旋转划开了飞蛾模型,被放在里面的韩世元掉落在地,陈火蛾趁机抓住布幔点燃挥向沈渡,一眨眼人便已消失不见,飞蛾散去,冷焰和火焰失去人为控制之后也逐渐减弱消失。
两队人马跑了进来列队,为首的正是杨掌事和张侍郎,沈渡看了看两方,收刀说道:「杨掌事在此,代表永安公主要过问此事?」
杨掌事拱手:「安王殿下只是让我等务必保韩郎君安全。」
另一边,进来之后便冲向韩世元将其扶起,嘴里不段询问有无受伤的另一方领头张宝环,难怪可以调动御前佩刀的千牛卫,原来是因为太皇太后跟前的大红人张侍郎。
韩世元看起来并不理会他的关心,张侍郎有些落寞,但不勉强,起身走向沈渡也拱手歉然道:「救人心切,妨碍了大阁领抓拿凶手,实在抱歉。陈火蛾重新现世,接下来缉凶就拜託大阁领,多多操心此事,务必保护襄安百姓周全。」
沈渡挑眉,说道:「这本就是内卫府负责之事,若不是刚才两位过于心急,这会犯人已经伏法了。」
几人都晓得沈渡并未说大话,他的武力高强是大苍之最,统领内卫府以来,战无不胜,从未有过败绩,二人都拱手致意,不敢再多言,张宝环最后又看了韩世元一眼,蕴含关切之意,转身离开。
杨掌事则是上前对他说了一句:「韩郎君,安王殿下让我转达,只要韩郎愿意,殿下心意并未改变。」说完也不管韩世元一瞬间便得不虞的面色,转身也离开了。
沈渡对适才发生的一幕不感兴趣,负手把刀背到身后,询问他道:「韩世元,你对今晚发生的一切,有什麽话想说吗?」
韩世元神色还带着未消的冷意,回道:「我无话可说。」
沈渡审视的看了他几秒,点头说道:「经查明弘文馆学子命案为兰桂州所为,你的嫌疑已经解除,自行离开吧。」
回到府里,本以为早已就寝的颜芷夕坐在床边,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沈渡顾不得自己还没洗漱,上前扶住她的双臂,轻声唤道:「七娘?妳怎麽还不睡?」
颜芷夕睁开眼睛,眼底有些迷迷糊糊,对他微笑:「我给你留了冷着也好吃的点心,你忙到这麽晚,肯定还没吃,你洗漱完要记得用点。」
「好,妳快睡吧,我很快也会就寝了。」扶她躺下盖好被子,轻拍了两下看她睡下,嘴角一直微勾着。
老管家早就放弃让他三餐正常,很久没有人在晚上惦记他没吃饭了,洗完澡打理好自己,走到那张一直都没有撤掉的桌子旁边坐下,掀开盖着的竹编盖子,露出里面三碟堆叠着一口大小的茶酥,想必是她今天探班的时候发现他爱吃,又做的。
另外两碟子是鲜肉烧卖和果蔬春捲,桌子上还有一壶温着的枣核茶,跟整颗红枣煮的不一样,有股偏果仁的清甜香气,没多少甜味,反而类似茶味,他喝了一口舒颜展眉,胃部温暖又充实的感觉,不多时就一股睏意袭来,漱过口之后上床搂着她睡了。
好像自从有了她之后,夜里便不再充满噩梦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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