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夕和沉渡两人吃饱喝足,天上开始飘起雨来,颜芷夕坐到窗台边看雨,她很喜欢下雨天,今早起床感受到空气中好似下雨前略有湿气的味道,就在暗自期待下雨,小时候她还做过为了想看雨,装了一杯热茶贡在窗边,祈求老天爷赶紧下个雨这种蠢事。
沉渡本来还想到内卫府去处理一些公务,见她喜爱看雨的模样,思考了一下那些公务其实也就是一些已定罪的犯人记档罢了,没那麽重要,索性打消了去内卫府的念头,陪她坐在窗台边,楼下的街道没有因为下雨就减少人潮,雨下得不大,有些人选择不撑伞,还有一些少爷小姐觉得被雨淋不体面,纷纷就近找店家躲雨,他们所在的风味轩就因此进来不少客人。
大堂很快就坐满了,二楼雅间不多时也全部客满,突然门外传来阵阵喧闹的声音,颜芷夕好奇心不重,瞄了眼门扇就不再关注了,沉渡耳力绝佳,听得到门外动静为何,但他懒得理会,反正掌柜的清楚这间包间坐着的是谁,不可能敢放人过来惹他。
可这个世上,多的是自己想找死,谁也拦不住的人。
最近永安公主公事家事两不耽误,一边策画接待来使的事项,一边举办了场赏花宴,其中没有宣之于口的目的便是为福乐郡主选婿,目前比较热门的人选是南阳郡守的嫡长子王介仁,现在门外的就是南阳郡守的千金和公子,同行的还有王家的姻亲齐家姊妹,与他们俩姊妹议亲的襄安城卫汪统领和礼部吴侍郎两家的公子。
听他们争执的内容,那场赏花宴衍生出了不少麻烦,一群适婚年龄的少男少女聚在一起,还有家长们谈论的都是儿女婚事,越出挑的对象越多人盯上,不出问题才怪,譬如现在门外那位王介仁,南阳郡守唯一的嫡子,也是长子,未来家族的一切产业,自然是由他来继承。
王家家大业大,家主为了让王家转型从政,在他苦心经营下,先是让儿子王礼泽娶齐家女,以当时两家的家族地位来说,王礼泽算是低娶,可没过几年,齐家女的嫡亲兄长高中探花,仕途光明,王家押对了宝,接着又毫不吝啬的用金钱帮齐家开道,先把齐家地位抬高,王礼泽趁机进入官场,平步青云,如今已是一方郡守。
未来王介仁只要不犯大错,前途就差不了,王介仁本身也有才学,这样的条件家世,进入大家眼帘也不奇怪,永安公主原本想选择沉渡,可惜先让太皇太后一旨懿旨堵了这条路,放眼望去,也就王家和王介仁最拔高。
至于为何同样位高权重的来罗织不在人选范围?
因为他剋妻!
沉渡之前的名声,知情的人都心知肚明他前面几位[被剋]的女子是怎麽一回事,不过就是他小子不想娶人家,故意搞出来的罢了,可是,来罗织的剋妻可是实打实的,连娶三房全都病死,他自己本人在第三任妻子去世后也不愿再娶。
这麽多年下来,大家也习惯他孤家寡人一个了。
王介仁与福乐郡主的婚事有望,王礼泽一部分目的眼见就要达成,但女儿婚事还没着落,自从参加宫宴之后,她就一直吵着想嫁沉渡,王礼泽的手还伸不到沉渡这,更别说太皇太后还下了懿旨,根本不可能答应她,大概也是烦她每日纠缠,乾脆把她丢给齐家姊妹一起出门游玩,谁知道居然和沉渡两夫妻碰上了。
王珍茵一行人本来是想让掌柜的腾一间雅间给他们,可二楼雅间建造时为了营造出雅致的空间感,既要保障空间又要兼顾布置,雅间间数就多不了,五间而已,每间雅间客人都是掌柜的得罪不起的对象,于是他直接抬出里面最不好惹的沉渡,想藉他的名头吓阻王珍茵的胡搅蛮缠。
王珍茵一听是沉渡在雅间里,其他包厢顿时全数被她忽视,从争取包厢,变成想闯包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掌柜的不断擦拭额上冷汗,劝阻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大阁领若怪罪,小的担待不起啊。」
「就说了有事本小姐担,你给我把路让开!」王珍茵不依不饶,偏又绕不开他,满脸烦躁。
「茵茵你不要再闹了。」王介仁比起妹妹理智多了,可他自持是个端方君子,大庭广众之下与妹妹争执难免失态,偶尔出个声,没有实际作为。
齐家俩姊妹未婚夫都在场,保持美好形象都来不及,这种情况她们怎好参与?一人一边尝试拉住她,不时劝说两句,再多就没有了,她们不想公亲变事主,毕竟王珍茵惯是个会迁怒的主。
沉渡被门外越来越吵的动静闹得越来越不耐烦,偶尔就是会有这种无聊的女子,不想让这种人扰了颜芷夕兴致,询问过她之后,帮她把披风穿上繫好兜帽戴上,钱留在桌子上,揽着她从二楼窗台飞身而下。
等王珍茵闯进来的时候,沉渡和颜芷夕早上马车走了,掌柜的见雅间里没人,先是松了一口气,眼神示意身边的小二将桌上的钱收起来,自己继续应付失望跳脚的王珍茵。
「您看,今日实在是忙乱,大阁领大人早就离开了,小的们居然没注意到,闹了这齣乌龙,小的现在就吩咐人收拾,各位公子小姐们先请坐。」
「珍茵,外面还下着雨呢,现在有雅间了正好。」齐子萱劝道。
「我们还没用膳呢,珍茵妳也饿了吧。」齐子琳也劝道。
汪公子和吴公子与王家没有交情,今日是正好在酒楼碰上了,受王介仁之邀打算一同聚个餐,谁晓得会发生这麽尴尬的场面,没立场发言的他们已经沉默很久了,要不是怕直接离开失礼,他们也不想待在这里。
王介仁从进包厢看见空无一人开始就一直在作壁上观,没了得罪不起的人,她要闹就随她闹,丢脸的是她自己与他无关,甚至还扭头对汪、吴二位公子提议道:「隔壁雅间似乎也空出来了,不如二位与在下一同到隔壁如何?这里就交给家妹宴请两位齐小姐?」
汪公子与吴公子对视一眼,说道:「这样也好。」
「那便却之不恭了。」
王珍茵气急败坏,她最讨厌王介仁那副假模假样的嘴脸,又刚受挫,甩开齐子萱和齐子琳快步下楼冲出酒楼,见她愤怒而去,王介仁眼神无波,没打算理会,也没变更招待汪公子和吴公子的打算。
齐子萱和齐子琳两姊妹稍微犹豫一瞬,还是留了下来没追出去,若非必要,谁想当出气筒,王介仁这位亲哥在场,责任落不到她们头上来。
冲出酒楼的王珍茵走了不晓得多久,转头一看,竟然没人追来,当下就气哭了,一个大力跺脚正好踩在一滩积水上,溅得她半身都是水,没有带伞,婢女也不在身边,淋雨淋得略显狼狈,这段时间以来累积的挫折让她放声痛哭起来。
一旁经过的百姓看她浑身装束高贵不菲,虽然见她哭得悽惨,却没有人敢招惹她,好半晌才终于有人壮着胆子上前关心,询问道:「小姑娘妳怎麽了?这样淋雨会病的。」
一名面容和蔼的老妇人靠近王珍茵,由于她看上去无害真诚,王珍茵一时间没有喝斥,在她想把她拉到一旁棚下躲雨的时候,犹豫了下没反抗。
「老囉,老伴儿前年也走了,这个摊子就开到今年了吧。」老妇人端了一碗热汤给她,一边和她闲聊。
王珍茵嫌弃的看着那碗汤,仔细检视汤碗意外的乾淨,不敌身上的寒冷还是端起汤碗喝了一口,问道:「……妳的子女呢?」
老妇人先是露出伤感的表情,叹了口气,苦涩的笑道:「有过一个女儿,很早就去了……如果还活着,大概就跟妳一样大吧。」
突然觉得有些愧疚自己说错了话,为了掩饰不自在,端起本没打算再碰的汤碗喝了起来,坐在桌边喝热汤的模样,看上去倒是显得有几分乖巧,等到来接她的马车和婢女终于找到她时,那碗热汤已经被她喝完了。
「小姐!终于找到您了。」服侍她的婢女们稍早之前因为酒楼里座位不足,没有和主子们待在一起,王珍茵负气跑走也没人第一时间告诉她们,边找边和路人打听才找到她。
王珍茵看见她们,一时间像是被椅子烫着似的跳了起来,朝桌上扔了一袋碎银,说道:「赏妳了。」语毕头也不回的跟着婢女们走了。
一眼都没再看老妇人的王珍茵,没有看到老妇人脸上的神情,不是她以为的感恩戴德,反而在拿起钱袋朝她看的时候,眼神闪过一道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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