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出了宫一路回府,颜芷夕正好在问管家自己该做什麽、可以做什麽,沈渡进屋听见便问:「妳以前平日里喜欢做什麽?」
颜芷夕想了想,撇开一些「不正常」的记忆,说道:「大约是跟着六姐和垂垂姐查案。」脑子里浮现的片段都是这些,应该不会有错。
「查案?」沈渡诧异。
颜芷夕点头:「六姐和垂垂姐在刑部任职,有时候我会跟着她们探查案情,我就是观摩。」
沈渡方才注意到屋内居然多了套桌椅,小妻子正坐在桌前,屋内还有一股未散尽的食物气味,桌上还有两碟子糕点和一壶热着的甜茶,放往常他肯定会因为不喜变动与洁癖生气,但是这会儿他只是先淨完手,走到她身旁落座,看她将糕点推过来给他,还给他取杯子斟了一杯他不喜欢的甜茶。
不置可否的伸手接收她分享的糕点和甜茶,说道:「妳眼下身体尚未痊癒,不适合跟着探案。」又想了想,安慰她道:「待妳身子大好,妳若喜欢,我再带妳一起。」
颜芷夕闻言大喜:「真的带我?」
沈渡点头,不是所有案子都可以带她,但有些无伤大雅的琐碎案子,带上她也无妨,跟在他身边也比跟着颜六娘还安全,颜芷夕高兴得猛地抱住他的手臂,说道:「谢谢夫君,夫君真好。」
沈渡忍不住失笑,有谁家小娘子会因为可以跟着办案兴高采烈的?身为他的夫人,这也太容易满足了。
「除此之外,妳还有什麽喜欢做的事?」她要求着实太低,沈渡不介意多许她一些。
「我还喜欢……抚琴、琵琶,还喜欢跟阿娘学舞、谱乐,喜欢看书,还喜欢……跟六姐她们到街上或者郊外逛逛。」冥思苦想,来回蒐罗脑中的记忆,苦恼的看向他,愁道:「我自醒来之后很多事都不大记得清了,还很混乱。」
眼看略微恢復几分气色的小脸似又逐渐苍白,沈渡安抚她道:「没关係,左右都不是要紧事,兴趣喜好可以重新培养,想不起来就算了,妳喜欢外出逛逛,等妳再休养几日,我带妳去。」
颜芷夕这才展颜,恢復微笑:「好。」沈渡愿意陪她,比可以外出逛逛还要令她感到高兴。
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从她醒来第一眼见到沈渡,就打从心里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他,并且只要见他,就止不住心生欢喜。
忍不住向他靠近一些,面对娇娇软软对着自己笑的娘子依偎过来的沈渡,理智想冷漠以对,身体却不拒绝,顺势张手让她靠了过来,挣扎了几秒,说服自己此人是奉旨成婚的妻子,夫妻亲近,天经地义。
沈渡询问过她有无意愿掌管中馈及府中事务,颜芷夕不感兴趣的摇头,还小心翼翼的问他如果自己不想管,他会不会失望,然而沈渡巴不得她不管,免得张相想起来找她的时候令她左右为难,当家娘子一事,沈渡对她表示来日方长,府中人口单纯,事务除了需要严格保密以外,没旁的事情需要操心,平时有老管家管事便足矣。
当天沈渡便为她寻来了古筝和瑶琴、琵琶,隔日还给她在书房安了一张桌案,寻了几本书册、话本子给她。
第三日她有精神早起了,还观摩了他练剑练拳。
夫妻俩同床共枕,颜芷夕白日醒着时还好,只是喜欢亲近他,日常相处融洽,可夜里她睡着之后依赖感很重,老是喜欢往他怀里缩,他开始还会帮她摆正睡姿,几次之后,看她小小一团的模样,突然不忍心推开她,便随她去了。
.........
三日相处,沈渡很多时候还是因为公务外出不在府中,可回府的时间比大婚前多得多了,因相处融洽,夫妻之间虽无夫妻之实,关係也是突飞猛进,尤其是搂搂抱抱的亲近之举,沈渡越来越难抗拒,甚至还有点习惯了。
近日为了西明寺梁家命案一事,沈渡受命力保梁三郎,与一心查案的颜六娘略有争执冲突,他不耐烦搭理,可看在她是自己妻姐的份上,没办法太过分,颜幸聪慧,看出他并非全无转圜馀地,努力查找证据摆到沈渡面前,加上陆续又挖出五对尸体,只能答应她进宫禀报太皇太后定夺,在徐内司的帮助之下,太皇太后犹豫了两天,还是同意了由内卫府全权负责查案,密旨必须保下梁家二房。
沈渡心里有数,凶手是梁三郎的可能性不大,故而也不怎麽感到困扰,只是被人多次违逆,难免感到不悦。
回到家里,一看见夫人对他笑,气就又「噗哧」一声消了。
「六姐就是太想查明真相,不愿意放过真凶,不想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身为刑部官吏,这不是好事吗?」颜芷夕敏感的察觉到夫君心情不佳,对此,她感到不解,并很诚实地询问。
教妻如教子,他看颜芷夕心思单纯是优点,自然不会嫌弃她的天真,将她揽在身前,细细给她说明解释,当然,只说她可以听、可以明白的部分,让她明白世间之事并不全是非黑即白,尤其此案牵扯颇多,朝中之事错综複杂,水可深着了,颜幸为了查案的出发点虽好,但是太过莽撞,容易自伤。
西明寺一案还牵扯出当年导致汝宁长公主被贬、驸马被诛、锦绣坊全家斩首示众的锦绣坊忤逆案,这种案子她一小小刑部书吏竟也敢查,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若非他禁止内卫府以外的其他各司查案,颜六娘行为受到掣肘,万一作死自己连带牵累家人,颜芷夕身为他的夫人不会有事,但颜家出事,难免伤心,她身体弱,难保不会有个三长两短。
「西明寺她想查,**导致明堂大火的陈白衣她也想陈情,行事莽撞,要嘛做个活人噤声,要嘛变成不会说话的死人,再想查明真相,也不应该赌上身家性命,轻视自己的性命,又怎麽能对他人的性命谨慎?」
颜芷夕打了个冷颤,随即立马被揽着她的沈渡察觉,放松态度说道:「吓到妳了?我会尽力保全她与颜家,妳不必担心。」末了,还着重耳提面命:「不准学她。」
知他是善意提醒,也是真心维护,抿嘴微笑,说道:「我知道了。」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複杂事,但是她记忆力好,可以记起来琢磨,她不笨,能想明白。
很快沈渡便发现自家夫人聪慧过人不是一句谬赞,颜芷夕反应很快,很多事情一点就通,省了他不晓得多少事,在外奔波劳碌,归家一方淨土,以前不觉得,现在感觉能有一个放松的地方多麽珍贵。
最近西明寺案情还不明朗,市井又出现大逆不道的童谣,陈白衣**案也频生事端,被来罗织藉机往太皇太后那里告了一状,幸好没成,王嬷嬷最近看此人特别不顺眼,没少在太皇太后跟前上眼药,多是得益于王嬷嬷对他夫人的喜爱,才会为了来罗织的失言恼怒。
妻姐虽然麻烦,可近日她身边多了个行事比她谨慎许多的潘驰跟着,多方提点之下,总算不是莽撞的愣头青了,无须他多言还糟人嫌弃怠职、多事、包庇案情,颜六娘几乎成了他教妻的反面教材,说多了都是糟心不已。
面对他小心翼翼的表达嫌弃,一时忘情讥讽也会及时打住,很不自然的描补,颜芷夕偶尔会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六姐与垂垂姐几乎每天都会上门探望她再聊会天,她们与沈渡,分明是互相嫌弃,听她们形容他生人勿近,手段凶残狠戾,冷酷无情,白无常之名,昭显他内卫府恶名昭彰,可比阎罗殿。只差没说他会生吃人了。
可她们说了这麽多,生怕她以往养在深闺不知事,现在又因为身体虚弱不能出门,怕她受到沈渡好看的俊脸蒙蔽,但是她还是觉得他好,他处处容忍、明里暗里阻止六姐不招惹大祸,对她说会保护颜家,每天耐心教她,关心她,清晨起时注意到气温偏低,会记得给她添衣,叮嘱她注意保暖。
明明听六姐和垂垂姐说着局势动盪不安,案情多发且疑点重重、环环相扣,迟迟不能得解,可任凭府外多大风雨,却丝毫泼不进府里。
他不会像以前曾听闻过旁人的夫君那般,在外受了气、受了压力,回家就把气出在妻子、家人身上,他每天回到府里都是平和的模样,吩咐下属公务的时候,虽严肃但绝不无故发怒,还总是会拨空陪她,与她讲讲话,说说外面发生了些什麽事,他虽然保护她,却不会让她作瞎子、聋子,也不会让她不谙世事。
若是晚归或者不能回府,他会差人告诉她,明明,她立场上是张相派来的人,他不是自愿娶她,可仍待她以诚。
她已经不是不知道张相是谁,以及张相对于颜家代表什麽的懵懂女孩,这些沈渡都对她解释分析过,没有因为颜家立场而对她隐瞒,只是坦诚的要求她不要搅进这滩混水,他会保颜家无事,无须理会张相。
沈府被他经营得密不透风,犹如铁桶,蝇营狗苟之辈飞都飞不进来一隻,张相压根找不到机会接触她,保她远离一切烦忧。
他明明真的很好。
不因她懵懂无知而轻视她,给足了她妻子应该有的爱惜尊重,他真的非常好。
这天,他还陪她看星星了,明明他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她早听府医和老管家说了,他有雀目之症,所以内卫府与沈府,所到、所经之处才需要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但他仍愿意陪她赏自己看不见的风景。
沈渡不晓得自家夫人正内心暗自感动,闲聊中再次嫌弃颜六娘,这次除了陆垂垂还多了一个人潘驰,寒门与士族之争,潘驰没少上窜下跳,他想大力嫌弃又爱屋及乌,不敢过份的模样再次逗笑了她,笑着笑着,突然,她说:「夫君真好看。」
沈渡与她坐在廊下,搂着她不让她笑得摇晃欲倒,突然她安静下来,微笑看他:「夫君面如冠玉,英俊挺拔,俊美无俦。」
沈渡挑眉,面无表情盯着她,也就她敢当着他的面称赞他的脸,他统领内卫府多年,积威渐重,当世除了太皇太后与没有眼色的来罗织以外,就连贤王、永安公主、张相,都不敢在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开他玩笑。
但是他盯着一点都不惧怕他的小妻子微笑着贴近,回视他的眼专注、透着欢喜,以及往常他冷漠迴避的爱慕、依恋,然后又听见她胆大包天的发言:「而且,夫君身上还很香,很好闻。」
沈渡:「……说吧,何事求我。」赞他就不必了,尤其别赞他香和美。
「没事相求。」小妻子继续不知死活撩拨:「就是喜欢夫君天下第一好看,夫君连被窝都香香。」
沈渡突然也笑了,回她:「为夫觉得,娘子身上更香。」
搓了她腰窝一下:「不盈一握。」
从她的背抚到腰:「嫋嫋婷婷。」
摸了摸她脸蛋:「肤若凝脂,花容月貌。」
双手环住她的后腰和后背,起身将她环抱起来,说道:「娇媚婀娜,冰肌玉骨。」
颜芷夕被他抱着转了一圈,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然后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要求他俯身低头,沈渡才要开始逗她,还是按她要求低下头来,被她袭上来的嘴唇亲了一下,然后恶作剧成功似的笑倒在他怀里。
沈渡自己都没发现此刻神情有多柔软,扶住她的头俯身吻住她的唇回敬,半晌唇分,颜芷夕面颊嫣红,双唇被他吮吻得娇豔欲滴,一小截舌头还傻傻的微露唇齿之间不晓得收回,沈渡深呼吸好几次,好不容易忍下,却听她娇娇怯怯的唤他:「沈渡……」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沈渡眉眼微动,待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他抱着回到主屋里,都走到床边了,继续深呼吸几次,才揽着她坐下,轻抚她的背安抚她。
他怜惜她此前昏迷一年多,不愿继续多做什麽,说起来,这笔帐该算来罗织头上!要不是御察司无能,区区抓捕罪犯也能波及无辜民众,芷夕又怎会因此受伤昏迷。
延伸联想若是她醒不过来……
神情一瞬间变得冷厉復又压下,知她聪明敏锐,不想惹她误会,索性主动向她提及:「御察司,我迟早会帮妳把该算的帐讨回来。」他查过当年事发后,御察司连声慰问都没有,张相也不曾帮衬,全靠颜家自己到处寻医,思及此就怒火高涨。
去年他还一心公务,无心旁顾,虽然他知道颜家有一女被御察司误伤,不曾多管闲事,也许他差点就会与她失之交臂,闭眼后怕不已。
幸好颜家不曾放弃她,幸好……
论真香的速度[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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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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