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明堂多起双尸命案,颜幸与潘驰很快便以金钗作工精细,绝非寻常乐伎能有,也不是一般金匠能製的疑点,一路查到了碧江金坊及其掌柜,也就是英王殿下身边的杨管事。
可只凭颜幸与潘驰两人,撬不开杨管事的嘴,只能上门求助沈渡。
沈渡早有发话不允许内卫府以外的人私自查案,饶是如此,对颜幸查案的举动却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只要她不太超过,便默许了。
颜幸与潘驰心想,既有默契,此事求助应该不难,特地早早到访沈府,这个时辰,沈渡如无紧急公务,通常都在练剑,每日作息规律,颜幸和陆垂垂来找颜芷夕几次之后就发现了。
沈渡今早是亲了娘子几次才起的,心情不错,听完颜幸说明来意,心情变差几分,颜幸自己去找杨管事的举动,会令她正式进入英王视野,英王殿下性子霸道,颜家很有可能为此吃上苦头。
不满她的鲁莽,正要发作,颜芷夕似醒非醒的声音先一步传来:「沈渡?」
……
沈渡乾脆俐落的转身快步进屋,自打他娶妻第二天开始,他就将每日练剑从后院挪到前院来了,方便小妻子旁观,还能在练剑之馀,多分几分注意力在她身上。
「怎麽了?」颜幸没有沈渡这般耳力,对他突然转身就走疑惑不解,看他径直走到堂屋,想到七妹,顿时紧张起来,跑上前追问:「小七怎麽了?」
「只不过是睡醒了而已,还请止步。」说着推门而入。
颜幸瞪大双眼,只是小七睡醒他就赶这麽快回屋?她怎麽就这麽不信呢……
屋内,暗地里被人质疑的沈渡扶着她坐起身来,每天刚睡醒她都格外虚弱无力,要好一会时间才能缓过劲来。
沈渡虽然感到忧心,但调理身体不能急于求成,只能在她体力略有好转之后,每天陪她在府里走走,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餵她喝口一直温着的开水,帮她洗漱完才让婢女接手替她整理衣着和头发,今天她自感气色不错,只描了眉,没用口脂。
沈渡等到她打理完才张口说道:「妳六姐来了。」颜芷夕闻言扭头看他,高兴起身走向屋外。
沈渡撇嘴,颜六娘这回是拿着麻烦事上门的,待会肯定会希望七娘一起说服他,此事他沈渡自是不惧追查,但不乐意就这麽简单答应,高低也得提个能让颜六娘安分一些的条件。
「六姐,用过早膳了吗?」
颜幸拉住她伸过来的双手握住,说道:「还没,跟妳一起吃点?」
天大地大,没有自家七妹正经吃饭最大,沈渡也是这样想的,两人维持表面礼貌,直到陪颜芷夕用完早膳、喝完汤药,这才接着稍早话题。
「大阁领,杨管事这条线索非常重要,不能放弃,若是大阁领能要求她协查……」
「颜六娘,妳如果想内卫府探查,就不应该私自查案,我记得我早有传令刑部,妳阳奉阴违,还敢找本阁领当刀使?」
颜芷夕眨眼。
「六娘不敢,只是若是所有官员,都能身在其位,尽职尽责,自是轮不到六娘操心。」
沈渡手中执着的茶盏蓦地放下,杯子敲击在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沈着脸说道:「妳,这是在指责本阁领,尸位素餐?」
颜芷夕又眨了眨眼。
「六娘岂敢。」
「妳今天这个砍一刀,明天那里捅一剑,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事,到处得罪,本以为潘驰能劝妳谨慎,结果那小子是个比妳还脑子拎不清的!两个蠢人专做蠢事,还加上一个人傻钱多的陆垂垂,就妳们三?想查什麽案?」
说她一人便罢,连好友都一齐骂尽,颜幸气得两眼泛红,沈渡冷冷讽笑,这才哪到哪?他火力都没开到一半!
「泥菩萨过江都晓得先保自身,妳自己不懂明则保身,还没等妳把案情水落石出,自己就得先折了,妳信这个世上有鬼吗?是不是想做鬼都不放过人家?这就是妳的伸张正义,这就是刑部办案的方式?行军打仗都得先排兵列阵,我看妳根本当不起这个领头,妳当领头只会带身边人一起去死。」
颜六娘深吸一口气,不服气的忍泪:「我没想当领头。」
「但妳身边跟着妳做事的人多敬重妳,以妳意见为主做事,而妳不听人劝,一意孤行,妳想查案,没人说妳不对,但是方法不管不顾,达不成任何目的,跟听不懂人话一样,本阁领算是涨见识了,一头牛也想查案了。」
「大阁领不愿意帮忙,大可直说,不必冷嘲热讽。」颜幸转身想走,便听沈渡又是一声冷笑。
「妳颜六娘脖子这会能挺得直,就是不知道哪天就掉了。」
颜幸猛地转回身来,怒道:「就算拚上我的性命……」
沈渡好整以暇,完全不为她怒火所动,冷声说道:「妳颜六娘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妳有资格代替妳颜家所有人押上性命?听说妳查到锦绣坊了?一件衣服,抄家灭族,斩首示众。」
颜幸:「……」她是想查案,但不愿连累家人,一时无言以对。
沈渡没有好气:「本阁领好心多次阻拦妳莽撞送命,若不是看在七娘的份上,妳以为妳有资格对本阁领多做置喙,妳以为妳是凭什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而不是在内卫府、御察司,或者是刑部大牢里?」
眼看六姐就要哭了,被提及的七娘本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偷偷戳了他一下。
沈渡绷不住脸了,伸手将颜芷夕揽过来,问道:「怎麽?」
沈芷夕被他揽在身前,抬首看他,眨了眨眼,问道:「夫君今日可有空?」
沈渡挑眉,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今日我感觉身体不错,天气也不错,在家里待得闷了,想求夫君带我外出走走?」
沈渡猜测她的打算,知她想帮,他却不想让颜幸称心如意,遂而说道:「为夫今日还有公务要忙,我让景林陪妳。」
颜芷夕小脸一瞬暗了下来,神情落寞,顺从道:「好吧……」转向颜幸说道:「六姐可否等我一会,难得出门,我想稍作打扮。」
颜幸抿嘴微笑,点头:「确实难得,都一年多没出过门了。」说起此事,不胜唏嘘,上前挽住她的手,说道:「六姐帮妳。」
沈渡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脚,方才还说公务繁忙,却迟迟不见动身,反而坐在前院对着正屋房门。
屋内,颜芷夕正在劝说:「六姐,沈渡是罪臣之后的身份,一直以来步步为营,慎之又慎,才到如今内卫府大阁领的位置,身居高位,如垒危卵,身负重责,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深远,他必须得先是大苍重臣,尔后是内卫府所有卫士的大阁领,然后是沈府家主,现在,还是我颜芷夕的夫君,最后才是他自己,他不是一人前行,将自己放在最后,他身上,负累很多人的身家性命,还有我的一生。」
颜幸神色缓和下来,方才沈渡的言论,她不是完全没听进,此刻又听七妹这一番话,拧眉露出愧疚之意。
「我原先也不懂,是夫君耐心教我,正直中立,从不肆意针砭,不随意诽谤。」说到此,一双美目盈盈,盛满情意,颜幸哪还看不出七妹这是交付真心了,有些忧虑,在此时刻,却说不出口,毕竟人家沈渡才刚为了七妹保她及颜家安稳,多说都显得她不知好歹。
只得答应她以后谨慎行事,转移话题:「张相昨日来了家里,爹告诉他沈渡因为顾及妳身体虚弱,延后三天才回门,张相问不出什麽,走前只说到凤翔府旱灾,贤王萧重负责筹划指麾赈灾,巡按监察,让颜府打探内卫府的动静,我告诉妳不是让妳帮忙,是想要妳别管,我观沈府被打理得很乾淨,沈渡似乎又很维护妳,妳就权当毫不知情,单纯是奉旨出嫁,改日回门,不要理会爹说什麽,要是他逼妳,妳就告爹说妳要让沈渡调他去守边疆!」
「噗~哈哈~好。」
姊妹俩边说话,边将颜芷夕打扮好,颜芷夕别有用心,简直使出浑身解数,挖出脑中各种装扮搭配方式,正好沈渡给她添置了不少衣物和首饰,打开妆奁,觉得今日上街,可以去添几盒胭脂和脂粉,感觉现有的和脑中的化妆手法对不上……
珠翠罗绮、绫罗绸缎,衣着以浅蓝色为主,辅色搭配白色与浅金色,以前她在家时做的绸花被保存得很好,知道是她爱用之物,前几日就被五哥和六姐跟许多布料、首饰一同送过来了。
浅蓝色的渐层海棠花瓣上点缀着几颗小小的珍珠和宝石,金丝与金珠花心,簪花有大有小,有含苞待放,有富丽堂皇,朵朵栩栩如生,颜芷夕只捡了三支大小适中的来用。
沈渡因雀目之症,锻鍊了绝佳的耳力,他的马上和内卫府出行的罗伞下面,都串有铃铛,所以她选了两对饰有小金铃的垂鍊金簪,这几颗小金铃,还是当年她特意请金匠製作数十枚,听过铃声挑选的几颗铃音她最喜欢的。
长长的流苏金鍊在她脑后双边垂下,蓝色的宝石、紫色的翡翠珠花,金花与振翅欲飞的金蝶,洁白的珠鍊和飘动的浅蓝、纯白色丝带点缀在挽好的乌黑长发上。
她身型虽然偏娇小纤细,但体态婀娜妩媚,她换了珍珠与宝石垂鍊、丝带装饰、有浅蓝色海棠绣样的腰带搭配一套沈渡帮她置办的浅蓝色衣裙,束在腰上能显腰身,衣裙不加裏衣就有内外一共三层,第一层绸缎、第二层轻纱、第三件饰有绣纹的锦布製的外搭,原本的腰带比较庄重,所以她换了一条以前自己设计给绣坊做的。
妆容她只上了粉粉嫩嫩的自然妆增添气色,也没画花钿,挑了一对沈渡买的耳环戴上,想了想,还是拿上了那把配套的海棠珍珠蓝宝扇。
出房门前,她可是打定主意了,如果夫君今日敢放她这样自个出门,她就敢晚归!
来啊!放我去嗨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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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芷夕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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