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两场费脑筋的对话,玛格丽特已经有些疲惫了。身体疲惫,而精神紧绷。这让玛格丽特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她没有费心招待,奈特利先生已经很自如地坐在沙发上。
玛格丽特也坐在了他的对面:“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没有事情,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这话怎么接怎么不对。
玛格丽特张了张嘴,只是瞅了他一眼。
奈特利先生反问得很快,可他的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沉默了。他移开目光,轻咳一声,说道:“我意识到,我昨天跟你说的话,可能会让你产生一些误会,从而影响了我们之间亲密的友情,所以……”
“所以,你昨天只是说顺口了,对吗?”
“……是的。”
玛格丽特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高兴。如此,她一晚上的辗转反侧显得她像个丑角,可这样一来,她似乎又能以朋友的身份和奈特利先生继续之前的关系,这正是她不想因为暧昧而打破的单纯的关系。
玛格丽特抬起头,看着他,夸张地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你吓了我一跳,奈特利先生!我差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了。再说,您怎么会和我有同样的目标呢?不过,如果您对餐厅感兴趣,倒是可以做一些投资,您一定也有像斯科特先生一样的经纪人吧?”
奈特利先生扯了扯嘴角,眼睛里确实没有多少笑意。
“我现在只是想,尽快把这尝不到味道的病治好——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要说的,你想好要什么时候去见Wong先生了吗?我可以提前帮你预约好他的时间。”
玛格丽特摇头:“我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见他或者不见,似乎对我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而眼下,我和妈妈、玛丽安都要忙着为圣诞节做准备,恐怕要先将这件事搁置下来了。”
“但是……好吧。”
奈特利先生没有再劝,他站起了身:“我等下正好要去他那里,这是圣诞前的最后一次治疗。做完之后,我就要回唐维尔庄园了。今年我的兄弟会来唐维尔庄园过圣诞,他的新婚妻子刚好是我们邻居家的女儿,也盼望着回海伯里教区陪她的父亲和妹妹一起度过婚后的第一个圣诞,就像结婚前一样。”
“听上去很热闹。”
“是,海伯里一向都很热闹,这种情况在约翰和伊丽莎白结婚之后尤其多。好在伦敦距离海伯里才十六英里,他们倒时常能回去陪伴伍德豪斯先生,那是一个极看重亲情的老绅士。”
“您这样一说,我也希望宾利和埃莉诺正在规划的新家能离巴顿乡舍近一些。”
“宾利也是这样想得,等玛丽安·达什伍德小姐和你都结婚了,达什伍德太太恐怕不能一个人住在巴顿乡舍。”
“我……我大概是想一直陪着妈妈。”玛格丽特垂下了眼眸。
她是个格格不入“天外来客”,以后能开个餐厅、种点菜、养点家禽,买个小屋子,快快乐乐地生活、照顾好母亲就是她的梦想生活了。
“你不想结婚?为什么?”
“您又是为什么还没有结婚呢,奈特利先生。”玛格丽特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奈特利已经三十多岁,他的弟弟都已经结婚了,可他还单身呢!
奈特利先生一时语塞。这话有无数人问过他,他已经听到厌烦,起初还会解释,他从不觉得自己适合与另一个人共同生活。可当玛格丽特这样问起时,他却很想自我剖析,他想要得到对方的回应和一些其他的回答。
但显然,前一天,他一时没有克制住的冲动险些破坏了他和玛格丽特的“友谊”。
这是他当前最珍视的一段关系,决不能再让它变得脆弱。
“因为我的病。”他费尽心思,找到了一个合理而不暴露本心的解释,“如果连最基础的生活都不能共享,那么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您可以开始考虑了,奈特利先生,恭喜您,您那病症就快要治愈了。”
奈特利并不觉得高兴,反而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
奈特利离开后,玛格丽特找来仆人,让他带了个口信出去。接着,她便回到客厅,加入了一行人关于圣诞节的安排和讨论中。
又过了两天,一行人出去中央大街购买圣诞礼物和装饰。玛格丽特却和达什伍德太太打了声招呼,又喊了一辆马车,带着贝蒂朝着和众人相反的地方离开。
很快,她们就到了之前租借的烘培坊。
还没下马车,先前来帮忙过的男孩儿从一堵矮墙后跑了出来,告诉她:“玛格丽特小姐,您交给我的事情都办妥啦!那个怪人来了!他长得好奇怪,我只在橱窗里的画里看过这样的人!”
“只有他一个人吗?”
“是的,只有他。”
玛格丽特让贝蒂将她挎着的食盒交给了男孩儿:“谢谢你帮我这个忙。这些糕点拿去吃吧。”
男孩儿高高兴兴地接过盒子,一溜烟儿就跑远不见了。
玛格丽特又嘱咐贝蒂在原地等她,贝蒂很不放心,一定要跟进去。
“如果十分钟我都没有出来,你就找孩子们从后门进来。”
贝蒂纠结万分,却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玛格丽特深吸一口气,跳下马车,朝那熟悉的烘焙坊走去,可这次的心情尤其忐忑。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脚步声,而脚步声正在门后停止了。
玛格丽特清了清嗓子,可喉咙仍然干涩,她用久违的乡音道了声好:“你好,王先生。”
话音落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一双黑色的眼睛出现在门缝里,那人将她从头到家打量了一番,警惕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疑惑。
“之前的那封信是我写的。”玛格丽特见他不愿意让自己进去,继续道,“写着‘奇变偶不变’的那封短信。”(中)
话音刚落,门被猛地打开,玛格丽特被一把拽了进去。
贝蒂吓了一跳,在原地焦急地跺了跺脚,咬着嘴唇,从怀中掏出了表。
十分钟。
*
玛格丽特刚被拉进门,还没有站定,就感到下巴处贴上了一片冰凉。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的暗号我对不上来。但是,无论你是谁,都别想破坏我现在的生活。(中)”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在这黑惨惨的屋子里显得砂砾而神秘。
玛格丽特无视下巴上抵着的冰冷细针,勾起唇角:“如果您真如所说的那样无所谓,又何必要答应我的邀请,来这里见我?(中)”
那人没有说话,呼吸声清晰可闻。
“那些珐琅彩是你的?”玛格丽特又问道。
“你是奈特利的朋友?”
“那些珐琅彩是你卖掉的,还是被偷掉的?”玛格丽特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你是怎么跑到英国来的?是坐画家和传教士的邮轮吗?”
“你究竟是谁?”
两人像是完全没有在意对方在说什么,各问各的。而玛格丽特已经从他的态度中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但对方却越来越急躁,那针刺痛了她的下颌,玛格丽特怀疑那里的软肉已经被戳破了,嘶了一声。
而那人却换了只手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门板上,声音嘶哑:“我的针有多长,你想知道吗?”
玛格丽特眯起了眼睛:“我的人就在外面,你猜她多久会进来?”
对方卡住自己脖子的手力气稍懈,玛格丽特软化了语气:“举头望明月。”
那人一怔,喃喃接上:“低头思故乡……故乡,呵。”
玛格丽特缓缓推开了他的手,撑着身后门板,站直了身体:“我们来自同一片土地。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本不应该这样针锋相对的。”
“故乡?我怎么看不出,你跟我来自一个地方?”他拉开了距离,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金发碧眼的少女。她完全是本土的英国人的样子,金色而卷曲的长发,在门缝里透进来的光中,简直亮得像金子一样,绝不是伪装的颜色。
“这是一个……复杂的故事,我的来历恐怕比你更崎岖。”
*
十分钟刚到,贝蒂着急地正要带着车夫闯入,却听到街角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奈特利先生?!”贝蒂惊呼道,“您怎么在这里!啊!对了,玛格丽特……”
烘培坊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玛格丽特跨出了大门,回头正好看见了骑马而来的奈特利,两人皆是一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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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巴顿乡舍(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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