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尽力自持,方不至癫狂。
——太宰治
我在一个下午,敲开侦探社的大门。
理由和其他推开这扇门的人一样——下委托。
我沉默的盯着胸口的坠子看了一会儿,又理了理衣服,最后把胸口常挂的透明水晶坠子摆到了一个端正的位置,白手套也被我掖在袖子里,把手裹得严严实实,我记得,妈妈最讨厌我乱用异能了。
前几天侦探社好像因为新社员中岛敦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几次三番来找麻烦,我怕被从前认识的人撞到,而且最近又出现炸弹狂炸电车的事,好像说凶手还是个小姑娘,罪犯都要从娃娃抓起吗?学校里的事也很忙,我索性跟老板告假,要准备学园祭。
我都差点忘了很快就是学园祭了,其实我对这岛国特有的学园祭还蛮新奇,比竟我的求学经历一直是在中国嘛。
昨天才回来工作,晚上幸运的得到又不幸的错失了线索,白发男子可不常见!得马上补救,我预备请侦探社帮忙找下人,一个叫山本拓也的瘦得像麻杆的男士,我查了他的记忆,自然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和一些基本信息。
能自己干的话我当然自己干,我确实在找人一事上没啥头绪,而且离开十年,人生地不熟的,真没办法。难不成在大街上一个一个翻过路人的记忆吗?要累死我吗?
显然,我运气不太好。
春野小姐百忙之中接待了我。
“真是抱歉,我们暂时无法接下您的委托。”
“发生什么大事了?”我很奇怪,往常侦探社可不会关门的呀?
“我们的社员中岛敦先生被mafia带走了,社长福泽先生下令暂停其他工作,全力救援敦先生。”
“怎么会?就是一个普通的傻孩子,怎么惹上□□的呀?”
“我也不清楚mafia怎么盯上敦君啊。”春野小姐皱着眉,焦急又茫然。
我抿了抿唇。
即使不能帮忙,也不想再打扰了,我先想想别的办法,改日若侦探社无事了 ,我再来委托吧。
我鞠了一躬,转身告辞。
中岛敦......
为什么是绑架,如果敦君得罪了□□,杀了不是更好?
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需要他,又或者别的人要他?
我撞到了什么东西,被弹了回来。
“不长眼啊?”
我回神抬头,一个西服男子面色不善。
他嘴唇未动,是心声。
“小姐,你刚才直挺挺地往我这撞。”他说。
我匆匆忙忙地道歉鞠躬。
好吧,不得不承认,这是也我平常带手套的原因之一,总是不自觉地听别人的心声,又尴尬又烦,还容易搞混!要是听到不该听到的,还有负罪感。
还是人少的地方更适合我。
中岛敦的事就别想了,反正与你无关,你也不能改变什么。
每到一个路口,我都会只选择人少的那条路,然后继续走下去,就这样,选着选着,走着走着,只剩我一个人了。
河里的水十年如一日,粼粼的水波荡漾着,细碎而明亮,温柔而和蔼,鹤见川呀。
我愣了一下。
“夏子快,快跑!”
“前面是鹤见川,妈妈,没路了!”
“就是鹤见川”这句格外冷静,连跑步时的喘音都没有,是心声。
夏子愣了一下。
两人越来越逼近山崖。
“夏子,我托着你,你爬到树上。”
“我躲到别的地方,分开,生存几率更大。”
“哦。”夏子觉得有道理。
“再高点,往树枝后藏藏。”
“我知道的,你快点也躲起来吧!”
“你外套脱下来给我,太显眼了!”
“好。”虽然她不明白哪里显眼。
夏子才八岁,力气不行,准头也不行,小小的棕色外套一下子盖到妈妈脸上。
她讪讪一笑。妈妈取下外套,状若恼怒地看了她一眼,继而笑得比夏子更开心,眼睛亮亮的,可好看了。
夏子想,我以后长得也要像妈妈这么好看。
妈妈躲在了草丛里,就在夏子身下的草丛里,还时不时偷偷的抬头对夏子笑。
追杀的小队来了。
黑西装队伍的首领是一身典雅和服的尾崎红叶女士,金色夜叉紧紧跟在她身后。
夏子紧张的不敢呼吸,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她的心跳如擂鼓。
“咚,咚,咚,咚”夏子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金色夜叉挥舞着巨大的武士刀,在草丛里来回穿梭。
妈妈!
夜叉即将到来之时。
妈妈忽地动了。
尾崎红叶冷冷地说:“追!”她眉目凌厉,与以前全然不同。
黑西服们追在妈妈后面。
尾崎红叶不紧不慢,悠悠然走到夏子所在的树下,慢慢抬头,又轻轻低下,她优雅的离开了。
夏子觉得她似乎与尾崎红叶对视了。
红叶姐姐......
隔着浓密的树叶,看到妈妈站在河边,朝着要杀她的人微笑。
才不是,她是笑给我看的。
下一秒,她消失了,河上开了一朵白色的浪花。
她不会游泳,大概被河吞没了吧。
我小时讨厌她,讨厌她给我的条条框框,讨厌她和爸爸吵架,我不爱守她那些规矩,总是被骂,可现在,即使我恳求她,她也无法起来骂我了。
我走到河边,掬一捧鹤见川的水,冰冰凉凉,也不见混浊。
我盯着这捧水,看着它从我指缝里静静落下,再次汇入鹤见。
上游好像飘过什么东西。
我眯了眼睛细看,这是……
一个人!
落水了吗?
我跳进了鹤见川。
我怎么可能忍受,有人在我眼前,淹死在鹤见川!
我拉住那人,异能却没有往常一样触发,我还是迟了一步吗?
我攥紧拳头,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溢满心田。
不对,不对,还有体温,还有脉搏!怎么回事?啊,不管了,不管了,我斗志重燃,一鼓作气把这个落水的人拉到岸边。
我不是力气大的人,费力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落水的那个大男人拉到岸边。
太宰治!
我人傻掉了,怎么会?
太宰治怎么会在这?他不应该去救敦君吗?还是,他去了,但意外被谁推下去了。
太宰治砰地从地上弹起,看向呆住的我。
“嗯?是结夏啊。”
我张了张嘴,却也没成功吐出一个音节。
“唉,入水失败了呢。”
太宰治无奈地微笑。
自杀?我突然想起他之前所谓殉情的要求,没想到真殉情了啊。
“太宰先生找到殉情的对象了吗?”我问。
“很遗憾,还没有,都怪这河太美了,我一个没忍住。”太宰叹气。
“给小姐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太宰表现得仿佛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怕麻烦就好好活着啊。”我还是没忍住,劝了一句。前港口黑手党先生身上一身怪癖,不知从何而来。
“不行呦,我的座右铭可是清新爽朗充满朝气地自杀呦。”他摇头晃脑地说。
“……好吧”爱如何如何吧。
他手上好像有绷带,是受伤了吗?
“你缠着绷带,是受伤了吗?”我赶紧问。
“啊……伤好像是有的,被蛞蝓打伤的地方现在还很疼呢。”太宰揉着自己的肚子低低抱怨着一点形象也没有。
“蛞蝓?”这是谁?
“某个漆黑的小矮子而已,不提也罢。”太宰治一副晦气的样子,言谈间对那人甚是不屑。
“结夏小姐,你能送我回侦探社吗,我受伤了。”太宰委屈巴巴地说。
我看他一身的绷带,被水浸透的衣服暴露出他瘦弱的身形,鸢色的眼睛水灵灵的盯着我,仿佛我若不帮他就是天大的罪过,便同意了。
太宰没有一点绅士架子,直接往我身上一摊,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太宰先生!”
“嗯?”他淡定地回道。
我深吸一口气,不与伤者计较。
不过,这倒提醒了我,为什么我的异能对他没有反应呢?我可不信他是那种表里如一,没有心声的人。
“太宰先生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吗?”我问道。
“啊,是这样啊,你对我用了异能却没有反应是吗?”太宰反问,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我有些意外。
但还是拿出准备好的说辞。
”是的,我的异能是[心弦静响],被动听到与我接触者的心声,但我听不到你的想法。”我这样描述,最高明的谎话是半真半假,我隐瞒了异能里主动读取修改记忆的能力。
事实上,从小爸妈就不许我表现出我异能的主动形式,他们对外只称我的异能为[心弦静响],用于读心。算来,这世上真的知道我的异能力的只有父亲,母亲和我异能暴动时的医生森医生而已。
太宰整个人一米八的个子挂着我一米六的身上,他却一点也不害臊,得寸进尺地把手搭在我肩上,我肩膀发痒,还是忍住了把他扔下的想法。
他凑在我耳边说:“我的异能是[人间失格],触碰下可以把所有异能无效化。”他话语的热气笼在我耳上。
我的注意却全然被他的话吸引了,究极的反异能者啊!真是稀奇了,这个能力可比舅舅的[龙彦之间]更特殊。
说强也强,说鸡肋也鸡肋。
不过依我看,这可是个宝贝的能力啊。
我突然好奇,现任首领怎么会放过他呢?不过这个问题是不方便直接问的 。
我再次推开侦探社的门。
国木田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坐在办公桌前好像在思索什么。戴帽子穿披风的小侦探在叽叽喳喳地吃点心,想来是江户川乱步,武装侦探社的门面,谷崎直美与谷崎润一郎兄妹在一旁……卿卿我我打打闹闹,嗯……很独特的情趣。与谢野晶子在一边满脸遗憾地抚摸她那已被擦得锃亮的砍刀,刀光森森,我打了个寒战。
“我回来了!”太宰高声宣布。
“国木田,敦君那边好了吧~。”太宰的语调十分欠扁,简直要飞起。
“你还说!关键时刻不见人影!”国木田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全然不见刚才的疲累,抄起手头的本子就向太宰扔去。
太宰治灵巧地躲开了,我却没那个能力,我耳边一阵风刮过,书页险险地擦过我的耳畔。我傻站着,十分茫然,用手摸了摸耳朵,哦,还在。
国木田这才注意到我:“沈小姐,抱歉了。”
“啊,没事没事。”我尴尬地笑笑。
“阿嚏!”我鼻子一阵瘙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了。”我继续尴尬地笑。
国木田这才注意到我全身都湿透了,原本厚重的衣服贴在身上,潮乎乎的难受极了。
“刚刚在河边遇到太宰先生漂在水上,就把他捞起来了,他请我送他回侦探社来着”我解释道。
“捞那个混蛋干嘛?”国木田疑惑。
啊……我尴尬的笑笑,真是感天动地同事情,太宰其人人品真的不太行。
与谢野这时送了一件外套过来,又送来一杯热茶,暖气腾腾,细心如她,已经发现了我的囧状,我接过,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谢谢您。”
当然,太宰治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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